第二天,当嬴政改封子婴为金陵君的诏书颁布之后,随行众臣有喜有惊。
白宣上前一不说到:“陛下,长安君封号可是与国同休的啊!”
冯去疾随后说到:“陛下,故长安君成蛟十年戍边保我大秦北地不失,最终战死在河套。以长安君之尊贵本可不必如此,但长安君为大秦披肝沥胆,以此等功绩获封与国同休毫不过分。自陛下诏令长安君封号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之后,我大秦儿郎无不以长安君为楷模。如今陛下将子婴改封金陵似有不妥啊。”
嬴政:“成蛟一心为国,朕心里清楚。每每思及成蛟,朕仍不免肝肠寸断。朕之所以这样出尔反尔,除了为延续成蛟一脉所想之外,也誓为大秦基业着想。方才大兄和去疾所言极是,朕思虑不周,忘了这一点。传诏,金陵君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子婴:“陛下,臣做不做长安君倒无所谓,臣只想和父君一样,为大秦戍边。”
嬴政:“江南初定,局势不稳,也需皇室子弟镇守,这也和戍边一样重要。子婴,你目前尚且年幼,朕让君候白宣辅佐你教导你,待到你成年之后,待到江南稳定之后,朕会征调你北上戍边。北面那颗灾星,早晚是要解决掉的。不急,慢慢来。”
子婴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拱手说到:“子婴遵命。”
李斯:“金陵君和先长安君父子报国之心可谓一脉相承。在江南稳定局势和在北地戍边同等重要,都是大秦疆域,都需要重臣和皇族子弟镇守。金陵君,江南就托付给君上了。”
赵高:“陛下,金陵君镇守江南,应有节制地方之权。江南距离咸阳过于遥远,若有急事怕是禀报不急,还请陛下授予金陵君临机决断之权。”
嬴政站起身从身后的剑架上取下鹿卢剑捧在手中,嬴政将长剑抽出一半仔细观看。这把剑是嬴政在邯郸当质子的时候,赵庞送给嬴政的礼物,那是一把陨铁剑,在嬴政拥有定秦剑之前一直使用的就是这把鹿卢剑。
可以说嬴政对这把剑的感情很深,因为这把剑伴随着嬴政走过他的童年,也伴随着嬴政从邯郸回到咸阳,更伴随着嬴政走上战场并和他一起经历了来自外敌和背后的刀光剑影。鹿卢剑对嬴政而言不仅是一把剑,它更像是一个无比忠诚的不会说话的伙伴。
嬴政捧着鹿卢剑来到子婴面前,他弯下腰将长剑送到子婴面前。
嬴政:“子婴,这柄鹿卢剑跟随朕多年,在朕心里它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定秦代表的是大秦江山,鹿卢则代表着朕。现在,朕把此剑赐给你,江南军民见到此剑如见朕本人。朕授予你临机决断之权!”
子婴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鹿卢剑说到:“子婴定不负陛下重托,子婴,谢陛下!”
嬴政扶起子婴之后,将他送到白宣面前。
嬴政:“大兄,朕把子婴和江南交给你了。”
白宣:“陛下之命,臣自当遵从。但是臣请问陛下,长安君胡亥是否也随臣去江南?亦或是陛下想让胡亥镇守榆林塞?”
嬴政:“大兄是胡亥之师,胡亥本应随大兄去江南。但是朕左思右想之后,对胡亥有了新的安排。”
白宣:“陛下已有定计,臣不便多言。只是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大兄请直言。”
白宣:“储君乃是国之根本,涉及储君之事,陛下应三思而后行。”
嬴政:“大兄所言极是,朕记在心里。江南初定,局势不稳,大兄不必陪朕巡视,速回金陵坐镇,有劳大兄。”
白宣:“此乃臣之本分,何谈有劳。陛下一路珍重,臣告退。”
子婴:“臣告退。”
嬴政点点头,白宣和子婴施礼之后退出大帐。大帐内的众臣心中各有体会,冯去疾心中长叹一声,顿感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而李斯赵高虽然面色如常,但内心却是一片狂喜。
嬴政的安排实在是出乎赵高、李斯的预料,应该说嬴政亲手搭了一个舞台,一个让太子扶苏和长安君成蛟较量的舞台,这是赵高和李斯梦寐以求的结果。更让他俩欣喜的是,嬴政居然把白宣变相的撵出了咸阳这个权力中心,不让他参与到两位皇子的竞争当中。在嬴政看来这是要给两位皇子创造一个公平的机会,白宣的势力太强了,强到了他支持谁谁就有很大把握会成为下一位大秦皇帝的地步。
不能不说,嬴政对白宣是有感情的,他不想白宣掺和到两位皇子的竞争中,白宣和嬴政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斩不断理不清。嬴政知道自己没法说服白宣,因为白宣比他会讲道理,嬴政也不想伤害白宣。但是涉及到权力之争,想不伤害都不行。嬴政为了避免自己和白宣之间出现没有任何余地的局面,不得不出此下策,将白宣放到江南。如此一来,也算把白宣从是非之地中摘了出来,这也是出于对白宣的敬重和情分。
但嬴政没有考虑到更深的层次,他一直认为白宣太强,但他没想到他亲手扶起来的赵高、李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弱。准确的说,嬴政是给了胡亥一个机会,但这对扶苏公平吗?
不管嬴政是怎么想的,赵高和李斯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且远远超出预期,他们最忌惮的白宣远离朝堂,留在了江南,这对赵高、李斯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
子婴和白宣走出行宫,当师徒二人登车之后,子婴站在车上回望行宫久久不肯坐下。
白宣拉着子婴的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白宣:“怎么,舍不得长安君的封号?”
子婴:“师尊,我想哭。”
白宣搂住子婴轻声说道:“为师知道,但是不能在这哭。走吧!”
马车启动,子婴抬头看着渐渐被甩在身后的行宫,他哽咽着说道:“长安君的封号在我心中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那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在我心中,这个封号是无以伦比的,只有承袭了这个封号我在会觉得,父亲没有离开我,他还在陪着我。金陵君算什么,就算是把整个江南都给我,也比不上长安君。师尊,我心里难受。”
白宣把子婴搂进怀里,子婴搂着白宣的腰发出了压抑着的哭声。白宣心里也不好受,都说没爹的孩子可怜,可一直以来嬴政对子婴很不错,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侄子终究还是不如儿子亲,嬴政也是人啊。
白宣:“此事是为师想简单了,本想告诫陛下,本以为凭陛下的睿智他是能明白的,没想到却给了奸佞可乘之机。这是要逼着我用非常手段了。”
子婴:“师尊,是弟子不好。弟子不该有怨言的,师尊切莫因为弟子和陛下反目。金陵挺好的,只要师尊在,弟子去哪都愿意。”
白宣看着子婴,心中涌起怜爱,这孩子可比胡亥强太多了,白宣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住子婴。
尽管白宣知道历史的走向,也竭尽全力试图扭转,但到了现在,历史的车轮还是执拗的向着原来的走向而去。此时此刻,白宣感到万分的无奈。
白宣:“老天,你让我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不是让我挽救大秦吗?可我虽然位极人臣,但终究不是这天下之主哇。难道你要我取而代之不成?”
白宣这句话时无意中说出来的,但当他低头的时候却发现子婴正惊恐的看着自己。
白宣:“哦,为师就是随口一说。”
子婴:“师尊,难道您也是神君下凡?”
白宣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这个由他变出的谎言到底骗了多少人啊,这得怎么圆回去啊。
三天后,嬴政的车驾浩浩荡荡离开彭城直奔西南渡过淮水,经寿春、安陆、株县,南至湘山。随后沿江西行,经江陵、宛县,最后由武关回到咸阳。至此历经一年之久的首次东巡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