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故意加重了母妃二字的额语气,他的右手死死的攥着巴清的手,他的双眼盯着扶苏的眼睛。
扶苏,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令万众瞩目。
从他记事那一刻开始,就有人不断的对他说:你,是未来大秦的主宰,是天下百姓的君主。
从他懂事的那一刻开始,扶苏就以自己是嬴政和段玲珑的儿子为骄傲,从他郑重的向白宣行了拜师礼的那一刻起,扶苏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个让百姓爱戴,让敌人畏惧,让后世传颂的英明君主。
扶苏从小到大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逆境,他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是群臣眼中最好的储君,他的一切就如同被设计好的一样顺畅。
在扶苏一步步地成长起来的过程中,从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场景。扶苏可以称呼嬴政的妃子们母妃,因为这是礼制所定,跟感情无关。若说能让扶苏真心实意的称其为母妃的只有阿诺一人,阿诺是看着扶苏长大的,尽管扶苏不懂事的时候总喜欢管阿诺叫姐姐,但现在扶苏长大了成亲了,上过战场了。大秦储君未来的皇帝,能轻易地就称呼别的女人为母吗?
刨除感情只说身份,扶苏的生母是大秦皇后,嬴政的发妻,出身于大秦世家。阿诺虽不是楚国王族正根但也是王族近枝,也是楚国公主的身份,而眼前这位巴清算什么。即便是嬴政亲口册封,但没有经过册封典礼也不算正式的皇妃,这个时候逼着扶苏称呼巴清为母妃的确是强人所难了。更何况方才扶苏还在斥责巴清,此事让阿他对巴清行礼并称呼其为母妃,这就如同在在抽扶苏的嘴巴子,扶苏如何能够忍受。
扶苏昂首挺胸傲然而立,他直视嬴政一言不发,嬴政从扶苏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怒火。那一刻,嬴政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邯郸城内那个籍籍无名,有心怀大志的赵政。
那一刻,嬴政的心有些软了,但随后涌起的怒火顷刻间就把这一丝的柔软化为灰烬。
嬴政狠狠的盯着扶苏,扶苏迎着嬴政的目光毫不退缩,父子之间用眼神进行着较量,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所有人到赶到周围的温度在急速下降。
巴清的手被攥的很痛,但是吧亲只能低头咬牙忍着,这个时候巴清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心里终于明白嬴政究竟要利用她哪一点了,在这种时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因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错。
赵高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开始他还是很得意的,但现在当他看到太子扶苏那挺直的犹如长矛一般的身躯,再看看扶苏眼中放射出的光芒之后,赵高不禁心中搭起了寒颤。
赵高暗道:“不愧是大秦的太子,不愧是白宣的弟子和女婿,这气势足以震慑绝大多数人了。快成气候了,快成气候了呀!”
李斯和赵高的想法不同,说实话他还是很欣赏扶苏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让自己的长子李由追随扶苏。李家父子这算是脚踩两只船,反正不管哪边胜出,李家都不会因为站错队而失势。李斯和赵高这对盟友之间没什么情义和信任,有的只是利益。李斯本来也不想给嬴政父子解围,因为让嬴政和扶苏父子反目这是赵高李斯这个小集团当前的最主要的目标,这时候正是让嬴政父子心中出现裂隙的最佳时机。
但是李斯也明白嬴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考量从来不会是一次,想凭借这一件事就推倒扶苏叫他让出太子之位那是不可能的。可李斯也不敢贸然上前解围,也在选择合适的时机。
冯去疾、韩非是真心为扶苏着急的,可是他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化解这个尴尬局面。
嬴政的眼光中已经没了怒火,因为怒火已经被冰冷代替。扶苏的眼光中也没了怒火,剩下的是难过和不愿屈服的眼神。
大殿前一片死寂,这个时候就算是一片羽毛掉在地上人们也能听见羽毛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音。
嬴政身后的魏缭心中暗叹:“陛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今陛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此时嬴政的面貌因为被扶苏顶撞而变得可憎,说话的声音也好似豺狼在嚎叫,足见是个薄情之人。不得志的时候可以做到礼贤下士,得志之后怕是就要吃人了。我当初来大秦的时候啥也不是,可陛下对我却很是礼遇,如今陛下已经是天子之尊,我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的魏缭干脆闭上双眼就当啥也看不见啥也听不见。
众臣各有心思,不管是出于啥想法却都是不约而同的没人上前解围。可越是这样,情况就越糟糕。嬴政眼中的寒光已经带出了杀气,扶苏也是上过战场的,对杀气自然很是敏感。当扶苏感到嬴政眼中的杀气之后,先是一惊,随后他的眼神中全是悲愤。
但扶苏的身躯依旧挺拔,他的双眼更加坚定地看着嬴政。嬴政这才发现,扶苏的性格真的和自己非常的像,尤其是实在面临压力却又无力反抗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发的不肯低头。
骑虎难下说的就是现在的这种场合,嬴政有点后悔采用这种方式试探扶苏了,但做都做了现在收手也来不及了。在扶苏面前,嬴政首先是君主其次才是父亲,这身份让嬴政拉不下脸来服软。
嬴政心中暗道:“我的儿,你就不能先给父皇说句软话嘛,叫一声母妃又怎么了!这孩子,真够倔的。”
此时此刻包括嬴政在内的所有人都想起了白宣,冯去疾等人是觉得白宣若在也闹不出这一出,赵高李斯等人却很想看看面对此情此景,白宣会咋办。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嬴政父子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韩非终于憋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打断。
“灰蛋,你这个灰蛋。站住,不准跑,乖乖站在那里让我打屎你!”
“啊、呃、哦。钰钰,别打了,痛死哥哥了。”
“胡说,我一下都没打到你。站那别动,我叫你别动嘛!”
呯呯呯!
“啊哦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