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斯喝光第二壶茶水之后,胡亥笑嘻嘻的来到李斯身边。没等拉长了脸的李斯靠口责备,胡亥就喊道:“传膳,朕要和相国一起用膳。”
“陛下有诏,与相国李斯共膳!”
皇帝赐臣子共膳这是做臣子的荣耀,尽管李斯心里还是有气,但也不得不表现的感激涕零 。
“臣谢陛下。”
酒塞上齐,君臣二人对饮几杯之后胡亥问到:“相国,朕听韩非说过,尧治理天下的时候,房子是茅草做的,饭是野菜做的汤,冬天裹鹿皮御寒,夏天就穿麻衣。到了大禹治水时,奔波东西,劳累得以致大腿掉肉,小腿脱毛,最后客死异乡。做帝王如果都是这样,难道是他们的初衷吗?贫寒的生活大概是那些穷酸的书生们提倡的吧,不是帝王这些贤者所希望的。既然有了天下,那就要拿天下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才叫富有天下嘛!自己没有一点好处,怎么能有心思治理好天下呢?朕就是想这样永远享乐天下,朕还希望臣民们心甘情愿的让朕享乐,爱卿你看有什么良策?”
胡亥的话若放在从前定会招来李斯的一番严词斥责,可如今李斯虽然名为大秦相国,但他在朝堂上的势力全不如赵高雄厚,这让李斯心中颇为不爽。为了迅速扶持自己的实力,以便能够和赵高分庭抗礼,李斯不得不顺从胡亥的意思。
李斯:“陛下所虑就是臣之所优,请陛下给臣一天时间,臣会将想到的策略写成奏疏献给陛下。”
胡亥:“好好好,那就有劳相国了。对了,朕打算出巡,相国就留守咸阳吧,朕只带赵高去就可以了。相国,这可是朕特意安排的,相国可明白其中之意?”
胡亥故作神秘的提醒了李斯一句,李斯顿时眼前一亮,皇帝把赵高带走不正是给了李斯一个整饬朝堂的机会吗?这等机会岂能错过。
李斯:“臣明白,臣多谢陛下。”
胡亥:“哈哈,有劳相国。”
一天后,李斯的奏疏送到胡亥桌案上,李斯通过这篇奏疏向胡亥阐述了独断专权、酷法治民的治国策略。也就是说用督察与治罪的方式来巩固中央集权,镇压百姓的反抗与违法。大秦原本就奉行法家思想,大秦的律法本就比原来六国的法律严格,李斯的奏疏是把这本就严苛的秦律提到更加严苛的地步,堪称酷法。
大秦的酷法由来已久,远可追溯至商鞅。商鞅急于强大秦国,奖励耕战,制定严刑苛法督促百姓。严苛的法律渗透到人民生活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皆有法可依且违法成本畸巨。
例如一个农户养牛耕地,耕牛瘦弱或者死亡就是犯罪,就要受到刑罚。而李斯为了逢迎胡亥,建议修订更加严酷的刑罚。按照李斯奏疏中所说的,那些原本之罚钱罚做劳役的小罪就要被判处额头刺字涂墨之刑,刖刑、割鼻、弃市这样的过重刑极刑也将会被用于处罚犯了小错的百姓。
为了不触犯这些酷刑,大秦百姓只能逆来顺受,朝廷让干啥就必须得干啥,不敢有任何逾越旅发之外的举动。
现在的大秦百姓能做的只有三件事,种地、打仗、盖宫殿。若是按照李斯的策略颁布执行的话,大秦就变的如同一窝蚂蚁一样。
胡亥就是这窝蚂蚁的蚁后,百姓就是工蚁,大家都知道所有的工蚁一生只为蚁后服务,而蚁后的指责就是保证蚂蚁家族的繁荣壮大。
胡亥要的就是天下万民像工蚁侍奉蚁后一样侍奉他一个人,至于怎么让大秦繁荣壮大,胡亥没想过也没那个本事,反正这件事他交给赵高李斯了,所以他也懒得操心。
胡亥没那头脑也没那眼光情有可原,李斯当了这么多年丞相又是主管律法的廷尉出身不可能不明白这样做的弊端。严刑峻法的确可以压制百姓,把百姓管的服服帖帖不敢越雷池半步。但是百姓不是蚂蚁是人,是人总有忍耐的极限,当百姓被压迫到极端的时候,就会应了那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百姓的沉默不代表着百姓们畏惧,服从,而是代表着百姓们心中还存留着一丝希望,对统治者的希望。当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之后,百姓换给统治者的将会是毁灭之火!
李斯的奏疏让胡亥很是满意,他当即就批了诏准,并把此事交给李斯去办。李斯顿觉自己受到了胡亥的重视,立刻斗志昂扬,在朝堂上大刀阔斧推行自己的治国策略,这一下就惹恼了赵高。
赵高倒不是反对严刑峻法,他是对李斯瞒着他向胡亥上疏并受到胡亥的重视而产生了危机感。从此开始,赵高和李斯这对昔日的盟友变成了互相排挤的对手。
秦二世元年春,胡亥的车驾浩浩荡荡地从咸阳出发巡视天下,和他爹嬴政一样,胡亥首先向东直达渤海碣石山,再沿海岸一路南下,抵达江浙,又折返至辽东半岛之后这才返回咸阳。
一路上,胡亥和赵高一直在商议如何树立新皇权威。胡亥再次说出了忧虑,他对赵高说:“大臣对朕不服,郡县官吏对朕勉强应付,朕该怎么办?”
赵高:“陛下所问,正是臣想言而未敢言者。先帝之臣都是世族权贵,这些家族世代积累功勋,相袭久远。臣出身卑贱,幸得陛下拔擢而居高位,总管大内。但如此一来也让那帮勋贵世家怏怏不乐,对臣不过是表面顺从,其实心中不服。”
胡亥:“没想到,师傅竟然和朕有同感。师傅快说,朕该怎么办?”
赵高:“陛下何不趁此次出巡之机,整治几个郡县官吏。如此上可以振威天下,下可以除掉陛下异己。当今治理天下,绝不可施以仁德,只能诉诸武力。臣请陛下当机立断,莫要迟疑,以此令群臣猝不及防。”
胡亥:“此计甚妙,只是整治了郡县官吏之后,所空位置谁来填补?”
赵高嘿嘿一笑将一卷名册递到胡亥面前。
“臣走就为陛下准备好了。”
胡亥:“哈哈哈哈,诏准!”
不用说,赵高的名册上全是他的亲信,赵高比李斯想的全,他不仅抢夺朝堂上的位置,而且也开始抢夺郡县长官的位置了。
胡亥没想那么多,只要事情解决就好了。他也没仔细看那名册,若是他仔细看了就会发现,那名册上竟然没有一个九嵕书院的学子。而且赵高还偶有一件事瞒着胡亥,那就是嬴政驾崩之后,一年一度的九嵕书院大考突然中断,胡亥登基后本应立刻恢复大考,但是赵高没提这件事,李斯不知道是故意不提还是另有打算反正他也没提醒胡亥,所以胡亥就把九嵕书院大考这件事远远的扔在脑后。
九嵕书院大考停止看似只是停止了招生考试,但其造成影响却比一场兵变有过之无不及。天下寒门子弟居多,如今天下太平不怎么打仗了,寒门子弟想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读书做官这一条路,但是如今这条路被突然堵死,叫天下读书人怎不心寒。
对于这些,胡亥是不会去想的,他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享乐之中。他把整饬郡县官吏的任务交给了赵高。顿时,上自国都咸阳,下到地方郡县,无处不激荡起血腥的波浪。
赵高也借此机会,把嬴政留下的老人全部替换。这些昔日里光彩夺目的青年才俊,包括所谓的中郎、外郎、议郎,纷纷遭到贬诛。一时间,大秦人人自危,赵高威势如雷贯耳。
胡亥于当年四月返回咸阳,当他回到咸阳之后立即下诏继续营造阿房宫。
李斯一听大吃一惊忙问缘故,胡亥答到:“营建阿房宫是先帝遗策,停工就是彰显先帝决策的过错,而先帝英明神武,是不可能有过错的。故此,必须重修阿旁宫。”
李斯:“可是骊山皇陵还未完全完工,那里有人手修建阿旁宫?”
胡亥:“没人就从各地征调,总之,朕就是要把阿旁宫建好,以此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李斯:“这,臣实难从命!”
胡亥:“为何?”
李斯:“劳役本就繁重,为了修建骊山皇陵,为了给先帝置办陪葬物品,大秦国库几近枯竭。因此臣恳请陛下缓建阿旁宫。”
胡亥:“没钱就收税呀!”
李斯:“赋税已经很重了!陛下若再加征赋税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胡亥这次学聪明了,他呵呵一笑说:“相国言之有理,朕操之过急了,待朕好好想想再定。”
李斯:“谢陛下。”
胡亥回到犬丘殿后立刻召见赵高。
胡亥:“朕很烦他。”
赵高:“谁?”
胡亥:“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