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秋,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州)。
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从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前往渔阳戍边的九百闾左贫民遇到了罕见大暴雨,连绵不断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山洪冲毁了道路和桥梁,这九百贫民耽搁在大泽乡这里。
连着五天这雨丝毫都没有停歇的意思,九百贫民的临时营地周围都被涛涛黄水包围,这些人所带的粮食就快吃光了,带队的县尉、官吏不得不骑着马烫着水到附近县城内筹集粮草物资。营地内只留下一些军卒和小吏看守。
啪啪啪,俩个体格高大的汉子冒着雨踩着浑浊的泥水从营外走进营门,当到了营门的时候,俩人从腰里拽下令牌递给看守营门的老卒。
老卒:“你俩对这帮兄弟还真上心啊,怎样,弄到鱼了吗?”
“鱼弄到了四五条,可是都不大,伍长留下一条吧。”
老卒摆摆手说:“这一场雨不仅耽搁了我们的行程,也让众多兄弟病倒,咱这本就缺医少药,如今更是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这鱼还是给病了的兄弟吃吧。”
“病倒的兄弟有五六十,于就这么几条,都不够一人一口的,也就能凑合着喝口汤。也不知县尉他们什么时候能把粮食弄来,要是能找来郎中就更好了。”
老卒:“县尉那帮黑心的哪会管你我死活,他们多半会在城里逍遥几天,就算弄到粮食也不会很快回来,病了的那帮兄弟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你俩也别只顾他们,你俩都是屯长,这失期当斩,斩的就是你俩这样的。你俩看看这天气,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若是明后天能停,咱们昼夜兼程还能赶到渔阳。渔阳郡守是白家的人,不会苛责咱们的,怕就怕进入渔阳之前被黑冰台的人发现咱们失期,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就惨了。”
“那不是还有县尉和官吏吗?他们不也是失期之罪?”
老卒:“你俩知道什么,黑冰台那帮人个个心狠贪婪,再加上官官相护,县尉他们只需花些钱买通黑冰卫就可以免除罪责。他们可以脱罪,但这罪责总得有人承担啊,你俩有钱买通黑冰卫吗?”
两个汉子摇摇头说:“没钱,我俩在家时都是给主家种地的。”
老卒:“也就是说,你俩穷的叮当响喽?”
“正是。”
老卒:“啥也别说了,你俩就盼着天快晴吧,不然你俩死定了。”
“我们不会跑吗?”
老卒:“跑?你跑吧,我都不拦着你。你从这跑出去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人抓住送到官府换赏钱。到了那时候,你俩运气好会被刺面发配到最北面去。运气不好直接就被砍了,你俩还跑不。”
俩壮汉互相看看对方,同时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一个叫陈胜,阳城人,字涉。一个叫吴广,阳夏人,哥俩都是贫民出身。这次前往渔阳戍边,县尉看这哥俩身高体壮办事麻利于是就让他俩当了屯长,各管五十多人。
这哥俩为人仗义,办事公道,对兄弟们很是照顾,因此在这帮贫民众和有威信。
当这支队伍被大雨阻挡在大泽乡后,不少兄弟因为淋了雨着了凉再加上吃喝不济纷纷病倒,县尉怕其他人传上,于是把病倒的人单独搁在一起,并派陈胜、吴广照看他们。
说是照看其实也就是看着这帮人,看看谁死了就给抬出去埋了,至于治病养病啥的想都不要想。
他们带的粮食着了雨淋,有不少已经发霉,这让本来就少的粮食更加紧张。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县尉只得把好粮食给没病的人吃,发霉的粮食给有病的人。
这五天里,病了的兄弟连病带饿再加上吃了发霉的粮食导致每天都得死几个,百十个人如今只剩五六十个。陈胜、吴广没办法只得冒雨出去到附近河里弄些鱼。
这地方到处都是水,几乎没有一块干地方,但是并不意味着到处都有鱼,今天陈胜、吴广运气好抓了四五条鱼回来,那帮病了的兄弟总算能喝口鱼汤了。
哥俩本来挺高兴的,可是没想到守门老卒竟然这样说,哥俩的高兴劲顿时烟消云散。
老卒看着哥俩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我看你们哥俩是好人,我偷偷跟你俩说啊,其实跑还是可以跑的。只是不能往家乡跑。要跑就往北边、东边和西边跑。只要你俩命大不被黑冰卫抓住,只要你俩进入咱大秦边疆任何一个郡,你俩就死不了了。”
陈胜:“那这帮兄弟怎么办?”
老卒:“先顾你自己吧,你来的脑袋能不能待在自己脖子上都不好说呢,还管别人?我就说这么多,主意还得你俩拿。”
说完之后老卒挥挥手,示意陈胜、吴广进营。陈胜、吴广道了谢拎着鱼走进营内。
这个营地比其他地方高所以没被洪水淹没,但是因为大雨不停因此营地内也是一片泥泞。这帮贫民不算正式戍卒也没军籍,吃喝穿戴都是自己准备的,可想而知,秦军精锐装备的帐篷他们也不会有,因此营地内到处都是用树杈茅草搭建起来的窝棚。这样的窝棚也就能让人不被暴风雨直接吹打,除此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可以说是外面下大雨窝棚里面下小雨,等于是这帮人全都泡在水里。
既然是临时搭建的贫民营地,也就不可能像秦军尤其是镇北军的军营那样结实整洁,功能俱全。这帮贫民的营地说好听的叫营地,实际上比养牲口的圈强不到哪去,到处是污水横流,即使是天上下着雨刮着风也没法让营地内刺鼻的气味消失。
陈胜、吴广默默地走向病号居住的那一片窝棚,在他俩身后几个十五六的岁的少年跟了上来。
少年甲:“胜哥、广哥,你们弄到鱼啦。”
少年乙:“胜哥、广哥,刚才伙夫说今天只能吃两顿粥了。那也叫粥吗?”
少年丙:“那就是汤,没几颗粮食,而且这第二顿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吃上呢。”
吴广回过身看看这几个浑身湿透、蓬头垢面、赤脚站在泥水中的少年,吴广心中很是不忍,他看看陈胜。
陈胜说到:“哥哥知道你们饿,可是躺着的那些兄弟更饿,鱼不多先让病了兄弟吃,剩下的咱们吃。”
少年甲:“他们都快死了,就不要给他们吃了,他们吃完哪里啊还有剩下的啊。”
吴广:“你怎么这样说话!大家都是乡亲,又一起背井离乡去戍边,本应该如亲兄弟一样相互关照。如今他们病了,我等怎能忍心不管他们!”
少年甲被吴广呵斥的低下头去,少年乙说到:“二位哥哥,我们错了,我们帮你们照顾这些兄弟叔伯。”
陈胜:“我说了,等他们吃完咱们再吃,有就吃,没有咱们就吃粥吧。”
说完后,哥俩领着几个少年走向一座大一些的窝棚,这是陈胜吴广给生病的兄弟们做饭的地方。
这破窝棚四面透风,陈胜吴广刚才说的话已经被躺在窝棚里的兄弟们听到了,当看到陈胜、吴广回来的时候不少病情轻些的人挣扎着从窝棚里探出身子。
“胜哥、广哥,谢了~~~”
吴广连忙上前把这些人推进窝棚里。
吴广:“刚好一些不要再淋了雨,今天有鱼,就是没几条。让兄弟们吃饱不可能,只能喝些汤,对不住了,兄弟们。”
窝棚里穿出哽咽抽泣的声音,这时候多少感激的话都没用,这时候一口吃的就相当于一条命。
条件简陋,物资少得可怜。陈胜简单把几条鱼收拾了一下,随后扔进锅里,现在也就只能煮了,别的佐料没有,就连咸盐也快没了。陈胜用拇指食指捏起一撮盐撒进锅内,这么一大锅鱼就这一撮盐显然不够。陈胜想了想之后,又捏了两撮,那装盐的小布包里也就剩下一点沫了。
鱼少只能多加水,吴广又把那些发霉的不是很厉害的粮食撒进锅内,没过多久鱼肉掺杂着粮食的香气飘了出来。陈胜和吴广身后的每座窝棚里都探出了数量不等的脑袋。
陈胜把做好鱼粮混杂的汤水舀进木碗里,一只碗只一勺,绝对不能多。几个少年把碗送到每个人的手中,当所有病了的人手里都有碗之后,陈胜和吴广又逐一检查一遍,确认每个生病个人都没落下之后才说:“吃吧。”
众人端着碗看着陈胜、吴广却没一个人动嘴。
陈胜奇怪的问:“怎么不吃,难道你们不饿?吴广已经把发霉的粮食捡出去了,放心吃。”
“胜哥、广哥,你们怎么不吃?”
吴广:“等你们吃饱了我们再吃。”
这句话引来来一片唏嘘之声,就这么点东分给五六十人吃,能吃饱才怪呢。
“胜哥、广哥,多日来两位哥哥为照顾我们受尽苦累,两位哥哥对我等恩同再造,我等若侥幸活命,定会以死相报!两位哥哥一起吃,咱们要饿一起饿,要饱一起饱!”
众兄弟:“要饿一起饿,要饱一起饱!”
陈胜感动的说到:“兄弟们,经历此等磨难我等就入手足兄弟一般,假如谁将来富贵了,大家相互不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