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苏婉柔惊喜地叫了声，是她小时候吃过的零食，名字很威风，叫老虎脚爪，其实就是炭炉烤的面饼，只是形状有些像老虎脚爪，这才得名。
霍谨之对淞城的记忆已经不多了，自然没吃过老虎脚爪，苏婉柔也不等他回答，兴致极高地买了一个，掰成了两半，大的给霍谨之，自己吃小的。
“以前你外公每次下班回来，都会买一个老虎脚爪回家，我和你舅舅分着吃。”
苏婉柔边吃边说，神情间满是回忆，霍谨之咬了口，很失望，还不如吃馒头呢，啥味道都没有，只有面粉自带的清香。
但苏婉柔却吃得津津有味，食欲大开，把自己那份都吃了，见霍谨之咬得心不在焉的，便又掰了些吃了。
“快到了，就那幢房子，你外公家在二楼，喏，挂了几块毛巾的那家。”
苏婉柔心情十分激动，四年多没和父母联系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他们全家离开淞城时，和父母弟弟见了一面，之后就没再见过。
不过在农场时，和父母还有书信联系，只是丈夫离开前，嘱咐她不能和外界的人联系，自此她便和父母断了来往，也不知道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霍谨之顺着苏婉柔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幢老式的石库门房子，空中扯满了绳子，晾晒了五颜六色的衣服，他外公家的窗户边挂得最多，还有好几条毛巾，苏婉柔说他外公特别爱干净，家里必须一尘不染，床单被套三天一换，毛巾每天都得暴晒杀菌。
他真同情外婆。
跟着这样的男人绝对很辛苦。
“婉柔？哎呀……真是婉柔啊，你跑哪去了？十来年没见到你了，你娘都哭死了，连封信都没有……”
“是婉柔啊，你这十来年怎么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哎哟，你这料子是羊绒的吧，我一摸就晓得了，现在羊绒可不便宜，这做工也好，看来你过得蛮不错嘛。”
“这是你儿子吧？十年前还是个小毛头（小孩子），现在长这么高了，一表人才哦，像他爸爸。”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老街坊，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苏婉柔，谁让她十来年都没变化呢，岁月对她太优待了。
见苏婉柔穿着高级羊绒大衣，高雅大方，漂亮的脸蛋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街坊们对苏婉柔这十年的遭遇十分好奇，听说霍家被打d了，财产都没了，还弄去农场干活，日子过得比要饭佬还苦，可看苏婉柔的样子，难道是去当丐帮帮主夫人了？
“婉柔你老公呢？他怎么没来？”有人好奇地问。
第736章 普通生活
苏婉柔面色微变，强笑了笑，“他……他有事忙，没时间。”
“还是你老公有本事，到哪都能发财啊，哦哟，是冠生园的点心啊，真当发财喽！”
眼尖的街坊认出了霍谨之手上提着的点心盒子，正是淞城的老牌子冠生园，点心不便宜，普通人家是舍不得去买来吃的，至少这些街坊舍不得。
“没有，就是普普通通过日子。”
苏婉柔客气了几句，不过没人相信，普通过日子可不是这样，像他们才叫普通过日子，每天都得算计着花钱，一分钱都恨不得扯成三分使，苏婉柔这样的才叫生活，他们只能说是活着。
“快回家吧，你爹娘都想你死你了，对了，你兄弟娶亲了，你有侄子了，已经八岁了。”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过来解围。
“我晓得，以前听我妈信上说过，不过没见过面，我先回去了啊。”
苏婉柔笑着告辞，小侄子她是知道的，名叫苏丹青，是她父亲取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侄子能成为一代丹青大师。
苏父年轻时学过一阵子美术，天赋也有一些，只可惜家境不是太好，又遇上战乱，他只能放弃学画，当了一名教书先生，闲来无事就画画，水平不算太好，但也不差，苏婉柔也会画，只是她天赋差的很。
至于她弟弟苏立宏，天赋比她还差，连基本入门知识都学不会，学习也差，要不是长得和她父亲像，苏父都会怀疑儿子不是他的种了。
不过听母亲的信里说，侄子于美术上颇有天赋，应该不会让父亲失望了吧？
霍谨之默默跟在后面，也不说话，遇到人只是笑笑，他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叫什么，笑就是了。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楼道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菜香味，淞城的空间利用也是最高的，就连楼道也利用上了，形成了淞城独有的亭子间，就是楼道拐弯的地方搭建一个小房子，以前是给佣人住的，冬冷夏热，又窄又闷。
霍谨之朝亭子间里看了眼，十来平方的房子，居然住了六口人，围着个小桌子吃饭，只有两碗菜，一只小碟子，霍谨之眼力好，只是蜻蜓点水的瞄了眼，就看清了是什么菜。
一碗炒青菜，一碗雪里红炒豆干，小碟子里是小半块豆腐乳，看颜色，应该吃了有一阵子了，而且这一家人都是轻轻地用筷子点一下，但嘬一口，霍谨之怀疑筷子都没有蘸到豆腐乳，难怪一小块能吃那么久。
苏婉柔不认识这家人，十来年过去，住户换来换去，老街坊也不多了，到了二楼，楼道上摆满了炉灶，苏婉柔眼眶一下子湿了，她看到自家了，不过房门紧闭。
“这两间都是，还有一间在三楼。”
苏婉柔指了指，这两间房外面也堆了些杂物和灶台，但收拾得整洁干净，走廊也打扫干干净净的，旁边两间房看着凌乱多了。
敲了门，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谁啊？”
苏婉柔眼泪克制不住流了下来，叫道：“妈，是我，婉柔啊。”
第737章 普通生活（下）
门霍地一下打开了，和苏婉柔眉眼有些相似的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口，看见苏婉柔立刻抱住了，哭道：“你总算回来了，你个狠心的，一封信都不写，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全都退回来了，说查无此人，我和你爸都急死了……”
“妈，都是我不好……”
母女俩抱头痛哭，引来了邻居们围观，大都是新搬来的，不认识苏婉柔，好奇地探头探脑。
“进来说话，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苏父克制着激动，看起来很平静，他同样也思念女儿，只不过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喜怒。
苏母擦了眼泪，拽着苏婉柔进屋，见到霍谨之愣了下，随即欢喜地笑了，“谨之都这么高了，和女婿一模一样，对了，女婿怎么没来？”
“他有事忙。”
苏婉柔含含糊糊的，苏家人并没怀疑，以前霍家没出事时，霍修也很少来这儿，除了逢年过节来一趟，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略坐一会儿就走了。
霍谨之一一叫了人，外公外婆相貌都极好，尤其外婆，虽然老了，可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苏婉柔完全遗传了外婆的美貌，不过还遗传了外公的大眼睛和高鼻梁。
舅舅苏立宏却相貌普通的很，姐弟俩一个天一个地，苏婉柔是集中了精华，苏立宏则是结合了缺点，也还算清秀，个子中等，眉眼平淡，还透着股小家子气，但偏偏和外公又长得极像，一看就是外公的孩子。
还有个三十来岁的高瘦女人，也是很平常的相貌，但眉眼间透着精明世故，正是苏立宏的妻子常大红，是工人家庭出身，公交车售票员，苏立宏则在船厂当技术员。
还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却又粉雕玉琢的，和苏婉柔有几分像，正是苏立宏的儿子苏丹青，隔代遗传在这孩子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姑姑，表哥。”
苏丹青很有礼貌，彬彬有礼的，苏婉柔欢喜极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昨晚就准备好的红包，里面是十块钱，塞给了侄子。
惊喜过后，一家人坐下来话家常，苏家还在吃晚饭，只有常大红还在吃，她下班晚，往往是最后一个吃，霍谨之瞄了眼，红烧带鱼，不过只有一段鱼头和鱼尾巴了，看样子是吃了好几顿的。
还有一碗炒青菜，以及半个荷包蛋，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还吃得起带鱼和鸡蛋，常大红快速划拉着饭，将半边荷包蛋和剩下的青菜吃了，开始收拾碗盘。
霍谨之清楚地看到，他舅妈将那啃得很干净的带鱼盘子，又收进了橱柜里，估计还能再吃一顿，不由抽了抽嘴角。
常大红去走廊洗碗，苏丹青也出去了，将红包塞给了妈妈，再进来时，常大红脸上的笑比盛开的菊花还美，殷勤备至。
“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女婿他对你好的吧？”苏母忙不迭地询问，不过她见苏婉柔双手虽粗糙了些，但依然白嫩柔软，脸蛋也还是美丽娇嫩，并没留下苦难的痕迹，放心了不少。
第738章 姜还是老的辣
“我们在乡下生活，过得还可以，爸妈，你们怎么样？”
苏婉柔不太想提霍修，迅速转移了话题，十年未见，父母老了不少，她心里不是滋味。
苏母笑了，“我们挺好的，你爸再过几年就能退休了，你这是回淞城住了？还回乡下吗？”
“还得回去，我特意过来看你们的，妈，吃点心，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桃酥。”
苏婉柔拆开了点心盒子，一旁的常大红眼神闪烁了下，她是第一次见到苏婉柔，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只听说大姑姐比西施还美，娇滴滴的啥活都不会干，嫁了个有钱老公，不过最近几年倒霉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算倒霉，身上的大衣料子高级的很，得她两个月工资才能做一件，年前她犹豫了许久都没舍得做呢。
还有冠生园的点心，她也舍不得买，本还想着这盒点心拿回去孝敬她爹娘，可苏婉柔却拆了，真不会过日子。
常大红心里不大舒服，笑着说道：“年纪大了不好吃甜的，妈还是别吃了。”
苏母朝她斜了眼，淡淡道：“我年纪可不大，比你妈还小几岁呢。”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儿媳妇又想把点心弄回娘家，小里小气的，要不是生了个好孙子，她都不想搭理常大红。
似是故意示威，苏母拿了块桃酥先给孙子，再给了苏父，自己才吃了起来，常大红笑容淡了些，不过她也没死心，又看上了苏婉柔带来的暗红色灯芯绒布，可以给侄女做裤子。
“这布真好看，小姑娘穿了肯定漂亮。”常大红抚摸着布，试探着苏母的口气。
“小姑娘穿这么老气横秋的颜色有什么好看的。”
苏母一句话就堵住了儿媳妇，常大红的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的很，这个家还是她作主，常大红别想翻天。
霍谨之静静地看外婆和舅妈交锋，暗自好笑，以前只以外婆软弱无能，现在看来父亲错了，外婆是绵里藏针，外柔内刚，舅妈看起来厉害，实则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是外婆的对手。
苏母将布和剩下的点心，都锁进了箱子里，当着常大红的面，彻底绝了她的心，常大红心里不舒服，不过想到苏婉柔给的十块钱红包，她心里又舒坦了，不住恭维苏婉柔，赤果果的马屁拍得苏婉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大红，你跟我来一下。”
苏母拽了儿媳妇去隔壁房间，一进门就直接伸出手，“红包拿出来。”
常大红下意识地护住了口袋，“妈，这是大姐给丹青的。”
苏母冷笑，“你大姐给了丹青，是她懂礼数，你当舅妈的就不用给外甥见面礼了？”
“哪……哪能呢，自然是要给的，我这就去包红包。”
常大红肚子里骂个不停，她还指望着婆婆给见面礼呢，不过她一会儿就包个两块钱，也算大礼了。
但是——
“不用你包，你把婉柔给的红包拿出来，我换个红纸就行。”苏母根本不给她机会，趁常大红愣神的时候，直接从她口袋里掏出了红包。
第739章 柔弱的表弟
苏母又嘱咐道：“把那碗再洗三遍，你爸要是闻到碗上的碱味会骂人的。”
常大红咬了咬牙，咽下了火气，生硬回了声，“晓得了。”
老太婆和老头子都是穷讲究，洗个碗都要洗四五遍，她在家里从来都是两遍，一家人身体好得很，比苏家人强健多了。
可她不敢违抗，惹恼了公公婆婆，让她一家三口搬出去，他们只能租房子了，吃喝都得自己掏钱，哪有现在过得舒坦。
不情不愿的常大红只得又去洗碗了，神情恹恹的，点心和布都捞不着，钞票也一分钱都不剩，婆婆越来越小气了，唉。
苏母看了红包里的数额，心里更欣慰了，能拿出十块钱，说明女儿是真的没吃苦，她重新包了个红包，添了两块钱，一会儿给外孙。
苏父和霍谨之聊天，问起了他的学习，还提了些初中的知识，霍谨之一一回答了，没有一点错误，苏父满意地笑了，“不错，学习切不可荒废，万不可因为不能参加高考就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