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娣:“对!汤姆先生都不认识,就敢造谣!你这样到处乱说,也不怕坏了你男人的工作!”
李春花心里一凛,正要说不关她男人的事,就听李来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喊了声:“报告。”
她心里一急,“李来娣!你要敢瞎说,我今儿就跟你拼了!”
崔主任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冷下来,多年管理国营饭店的威严弥散开来:“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人拼?”
李春花顿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李来娣得了主任撑腰,顿时得意地一飞眉毛:“这李春花男人叫王爱国,也在国营饭店上班,刚才她可是亲口说是她男人看到我家阿芫勾引男人啥的,那话说得难听的我都不好意思出口!还说当初她提升二厨是因为搭上了店里的大师傅啥的……”
除了面对娘家人怂了点,对外人李来娣可从来都不怵,嘴一张,噼里啪啦就把刚才李春花造谣生事的话倒了一干二净。
国营饭店大师傅进省城进修,剩下的人都觉得只有苏芫当得起大师傅一职。但是由于她资历浅,没法提,所以现在店里的大师傅一职是由崔主任兼任。
闻言她顿时皱眉,“王爱国?他是谁,我咋没印象?”
然后看向苏芫:“你呢?”
苏芫除了刚开始尝试跟李春花辩解失败之后就一直安静站在一旁当一个隐形人,这会儿听到崔主任问她,便踏前一步,神情安宁地道:“王爱国是在后厨帮忙削土豆摘菜的,他平常都在后院洗菜,不怎么进厨房,因此您没怎么看到过他。”
哗……
听到这话,现场顿时哗然。一群人看向李春花的目光里充满了讥讽,一个连后厨都进不去的洗菜小工,也敢张嘴诬蔑自家店里的二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偏这时候李来娣还火上浇油:“呀,听说你嫁过去那年,王爱国好像就进国营饭店了吧?你们结婚有多少年了?十年有没有?没有也有八年了吧?八年不能再少了,阿芫就是八年前来的咱村儿,她都不认识你。”
李春花:“!!!”
人群顿时炸开了——
“嘁,我还当是多厉害的人呢?原来是八年了还是一个洗菜小工,竟然也来诬蔑苏芫。”
“对啊,还说什么亲眼看到的?亲眼看到的能连人正主儿都不认识?哦,不单事主不认识,就连自家上司崔主任都不认识!”
“真是笑话,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不敢这样张口就来吧?!”
“哈哈,我看啊,这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吃了兔子眼吧?”
“为啥?”
“因为兔子眼红啊!!!那鲜红鲜红的,都快滴出血了!!!”
“哈哈哈,还真是!!!”
……
然后就有那胆大仗义的小媳妇上前一步一把把李春花撞开:“嗐,我说你又不是咱大山村的人,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刚秦厂长可是说过了,每个地方招工名额有限,你可别来占咱村儿的名额!”
“就是就是!”
然后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七嘴八舌上前,三两下就把她挤出来了。
李春花不服,还妄图攀扯苏芫:“好,就算我刚才说错了,那她身上衣服呢?这么贵的衣服,她一个地里刨食的,哪来的钱?!”
米卫国上前一步:“我买的。”
李春花上下虚他一眼,反正这会儿也撕破脸了,也不在乎再多来一场,于是她尖声道:“嘁,有些人还真是绿帽子戴上瘾了,不仅上瘾,还宝贝,戳都不让人戳一下!”
米卫国提起拳头:“你再胡咧咧,信不信我一拳砸死你!”
李春花一怂,转眼又硬气起来,正要胡搅蛮缠,就听人群外突然响起两个声音——
“哟,看来有些人眼红我们能给媳妇娘买好衣服穿,要红口白牙的诬蔑人呢?”
“对啊,那咋办?我都有些不敢把衣服拿出来了,万一再被人诬蔑,我娘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万一跳河了咋办?”
然后众人就见人群分开,李三扶着一身新衣的老娘李英子跟弟弟李小宝缓缓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大摇大摆展着一套极为打眼的红色毛呢风衣的米二哥。
所有人:!!!
李来娣:“米解放?!”
然后一蹦就扑了过去,抱着来人又哭又笑:“你咋才回来呢?!”
然后一脸惊喜地抚着手里那件沉甸甸压手的红色毛呢风衣:“这是给我的?!”
米二哥嘚瑟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对!怎么样?我说我回来要给你买套好衣裳,没骗你吧?”
李来娣又哭又笑,“嗯嗯。”
米二哥走上前,动作粗鲁地一把把李春花推开,然后扬声道:“我们兄弟去省城帮工,挣了几十块钱全给媳妇买衣服了不行啊?还要被人泼污水,咱大山村的人啥时候这么没血性了,她一个嫁出去的人就这么当众随便诬蔑咱村儿的媳妇,大家伙还不乱棍把她打出去,还等着干啥呀?”
说完,米二哥“砰”地就是一掌把李春花给推了出去:“滚滚滚!滚回你的镇上去,往后少来我们大山村闹事,小心爷看见你揍你一次!”
李春花“嘤”地一声,一眼瞅见了人群里的娘林碧莲:“娘,救我!”
哪知下一刻,她就看到林碧莲身后突然站出一个冯秀萍,老太太表情凶悍地瞪着林碧莲:“你要敢动一下,信不信今儿我叫你全家人都招不了工?”
林碧莲:“!!!”
然后就地一怂,来个眼不见为净。
李春花:“嘤……”
还不等她嘤完,就被鸡贼的李来娣带着一众小媳妇大姑娘,三五下就把她给搡出去了。
她被众人推得摇摇欲坠,脚步踉跄宛如一条丧家之犬。尤其再一想到,她刚才似乎可能给自家男人招祸了,她的脚步就又凌乱了几分。
身后,人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
结束这段小小的插曲,大山村的招工很快就告一段落。
秦厂长带着人把所有人的信息采集完毕,除了少数一部分身有特长的人是当场拍板决定录取以外,剩下的人就都要回家等着后续通知。
这些被当场拍板决定录取的人里面就有米满仓跟米家大哥。
米满仓是凭着一手好木工入选的,米家大哥则是因为他多年在村里当会计,小时候又是跟过几年账户先生的,被秦厂长点为工地会计,主管粮食采买之类的后勤杂事。
至于剩下的陈柱跟一些青壮小伙子,则完全是因为他们有一把子好力气,可以干活。
把剩下人的资料装进随身带的公文包里装好,天色已经不早了。原本老队长想请秦厂长一行人去自家吃饭,哪知秦厂长却是把手一挥,说:“不用,我找米卫国还有些事,去他家吃就行了。”
这话顿时听得在场还没走远的大山村众人心中再次一凛,尤其刚才围观过李春花笑话的那群大姑娘小媳妇,个个心有惴惴,赶紧仔细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随着别人得罪苏芫。
然后大家想完,个个都是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呼,还好,刚才她们听了只是好奇到底咋回事,并没有跟风起浪。
现场唯有林碧莲一家咬紧了嘴唇,铁生娘秦凤英更是眼里射出怨毒的光,看向婆婆:“妈,往后你叫二姐少回来,每回回来少不得生事。”
林碧莲一顿,重重哼了声,一把扯着孙子快步回家去了。
要说这李春花也是个非常势利的,她嫁得好,一向眼高于顶的,去了镇上就是七八年没回来,偶尔回来一趟,也是远远地托人把他们家的人叫到离大山村很远的地方见一面,说是不想踏进村里沾了以前晦气。
但这次不知道咋回事,她破天荒赶在昨天夜里突然就回了,还在家里歇了一晚。
现在想想,秦凤英觉得这个二姑姐十有八九肯定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大山村要招工的消息,想回来蹭一把。
结果工没蹭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秦凤英想着想着嘴角就翘了起来:哼!刚刚她也报了名,要是她被选上,往后看她李春花还怎么在她面前嘚瑟!
想着想着,她脚步一顿看一眼前面拉着儿子远远走开的婆婆林碧莲,然后她脚步一拐,就转向了村子西头福福家。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自知自己没什么长处,干活肯定是不如男人有力气,于是她想着自己好歹厨艺还算过关,就报了厨艺特长,想着工地那么大,怎么着也得招几个厨娘不是?
但是那会儿她可是亲耳听到那个什么“投资者”是说想请苏芫去当工地食堂大厨的,要是这样,往后她少不得要在对方手下讨生活。
她也是个乖觉的,于是就想着赶紧趁现在早早的跟人打个招呼。
但是她走着走着,想着过往自家干过的那些事,心里头又有些怵,便住脚开始徘徊。
她这一徘徊,才发现——
好家伙,趁着夜色好像有好多人都在往福福家里去。而且个个手里都还不空!
秦凤英:!!!
然后她果断转身回家,回家里扛了一篓子鸡蛋就匆匆往外走。
林碧莲从厕所出来一眼就看到儿媳妇的动作,顿时跳脚:“你干啥?偷鸡蛋干啥?!”
秦凤英理也不理,径直绕过她:“我去送礼赔罪!”
啥?送啥礼?赔啥罪?!
林碧莲听得是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却没想到秦凤英却是绕过她一把扯过旁边玩的李铁生:“走!跟我去福福家给她赔礼告罪去!按说早就应该去了!”
说完,她就看也不看身后婆婆气得发青的脸色,拖着儿子径直走了。
秦凤英原想着,趁着现在人多,拉着儿子去福福家赔个礼道个歉,就把之前儿子推福福下水的事儿算是给了结了,然后她就可以趁机提提进工地的事儿。
哪知她到了福福家才发现——
哦豁!不止村子里好多人,就连刚才在打谷场那边招工的秦厂长跟那啥汤姆孙还有崔主任都在!
看着里面宾主尽欢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要是现在上门道歉,那她男人在肉联厂还能好过吗?
她这里还在纠结,但是院子里已经有人眼尖地发现了她以及她手里的鸡蛋。
顿时就有人开始起哄:“呀,这不是铁栓家的吗?还带着鸡蛋!咋?你们家终于想起来要给我们的小寿星赔礼道歉了?”
“哈哈哈,只要是真心悔过,啥时候都不晚!来来来,今儿正好福福生日,要是道歉道得诚恳,我们福福又懂事,少不得就揭过不提了。”
后面说话的是米二哥,他喝了两口酒,说话嗓门又大又没遮拦。
这话顿时惊得秦凤英脑子里“嗡”地一声,咬牙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饭菜很香,看得出苏芫为了福福这四岁生日精心准备了很久,甚至还在旁边摆了个小小的,泛着香甜气味的蛋糕,据说这是西洋来糕点,整个青羊镇,只有国营饭店的人会做。
秦凤英看着这满院子的人,以及坐在上首,正握着酒杯笑眯眯不知道跟米卫国在说什么的秦厂长和汤姆孙两人。
再一看旁边,因为他们母子俩进来,而瞬间雅雀无声的众人。
耳边汤姆孙的话清晰地传来:“米卫国先生,我很欣赏你的身手,所以,我在华国期间,你可以当我的助手吗?我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么可靠的人跟在我身边……”
秦凤英:!!!
然后一咬牙,摁着李铁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之前是我家铁生不对,他害你们家福福落水,后来,我们家也是一直事多又乱,倒是失礼没来得及亲自上门道歉,对不起!我往后会好好教育我家铁生的!”
说着,又拼命摁着挣扎不休的儿子,“砰砰砰”几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对不起!”
李铁生全程懵逼,不知道他娘突然把他带到米家发什么疯,全程挣扎不休,最后还是福福清脆的声音响起:“呀,李铁生,你今儿下午不是答应了我往后看着我就绕道走吗?咋还找上门来,是下午没叫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