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经昏死过去,依旧穿着一身黑衣。
他双手被炸伤,指头断了四根,手掌也变得残缺不全。
“你果然没有猜错。”司马兰台看着苏好意说。
“师兄,你还是先给他治伤吧,”苏好意低垂了眼帘:“等他醒了再问他。”
这人的双手受伤严重,若不及时处置,极有可能恶化,甚至危及性命。
等司马兰台给他止了血包扎完,天已经亮了。
司马兰台拿出银针,在他的几处穴位上扎了下去,这样即使他醒了也动弹不了。
“把他放到马车上,送我们回仙源山去。”司马兰台吩咐道。
他们前头赶来,墨童在后面赶着车,这时候也到了。
“这……这怎么……”墨童见了那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必问太多,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苏好意跟他说了一句。
“苏公子,你的眼睛好了?!”墨童看着苏好意很是惊讶,苏公子子的眼睛明明看不见的呀。
“别急,有你知道的时候。”苏好意笑着向他点点头,眼波流转,另有深意。
墨童立即会意,便不再多问了。
从这里回仙源山也不过几十里的路,午饭前也就赶到了。
看山门的崔大叔见苏好意和司马兰台去而复返颇感意外,从门房里迎出来问道:“你们二位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下了什么东西?”
苏好意说道:“是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回来收收尾巴。”
这时佟敬等人已经把那人从车上抬了下来,他已经醒了,但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那样子很像是被捉的野兽在装死。
崔大叔看见了,吓了好大一跳,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呢?”
“崔大叔,我们先上山去了。”墨童一边挥手让佟敬他们抬着人上山,一边对崔大叔说:“这事儿我们也不清楚。”
“可……”崔大叔还想问些什么,这些人已经上山去。
“夫子怎么会受伤呢?”崔大叔自言自语道:“前日下山还好好的呢。”
“你腿脚快,先一步上山去禀报泊云夫子和我师父。”司马兰台吩咐墨童:“就说我们一会儿把人抬到后山的孤云峰去。”
墨童得了令,撒丫子往山上跑,多一步也不敢停留。
“师兄,一会儿你们去外公那里我去请我师父,这件事总不能瞒着他。”苏好意低声对司马兰台说。
“我派两个人跟你去。”司马兰台不放心她一个人。
上了山后,司马兰台带着人去了后山。
苏好意则去了丹凤夫子住处。
“你怎么又回来了?”丹凤夫子很是意外。
“有件大事儿得请您老人家去做个见证。”苏好意道:“请您屈尊移驾,同我到后山去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见叶寒星吗?”丹凤夫子不解:“他不是不爱见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今天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苏好意说着便将师父搀了起来:“少了您可不成。”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非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丹凤夫子虽然这么说却也和苏好意走了出去。
他这个徒弟他是清楚的,虽然平时没少和他开玩笑斗嘴,可实际上却是个知道轻重的。
第438章 断鸿所失为何群
泊云夫子等人赶来后,就见司马兰台他们已然等候在那里了。
“兰台,这是怎么回事?”青鸾夫子率先问道。
“各位夫子,还望原宥弟子不告之罪,并非有意欺瞒,实在因为这件事不敢提前走漏一点风声,因此到如今才跟诸位说明。”司马兰台向几位夫子请罪。
“师弟这是怎么了?”泊云夫子随后便看到了那个受伤的人,忙问:“你不是下山行医去了吗?”
“夫子,还请听弟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苏好意上前道:“我们昨日下山去不过是布了一个局,并非真的想回京城去。”
这时丹凤夫子发话了:“那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到这里来了,事情一定不简单。”
泊云夫子和青鸾夫子也知道事情干系重大,别的不说,叶寒星这个人就够有看头了。
“事情还要从那个假花芽说起,”在看了司马兰台一眼后,苏好意开了口:“当初孙康师兄被害,人都以为是花颜夫子害了孙师兄。后来,假花芽的真面目被揭穿,我们方才知道花颜夫子是冤枉的。
但随着假花芽落网,我心中的疑虑却也越来越重。因为当初孙师兄出事那天,我在后山遇见花颜夫子之前还远远地看到过一个背影。
虽然因为隔得较远,未能看清,可也能确定应该是一位夫子的背影。
后来,人们在花颜夫子屋中的衣柜里发现了被人打昏的假花芽。随着他身份暴露,便推断他是害了花颜夫子后故意那样做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但其实假花芽那次应该是真的被人从后面袭击,打他的那个人也一定是想置他于死地。
他的伤我们都看到过,一个人要那么伤了自己是很困难的。也正是因为这点,假花芽的嫌疑才被排除。”
在场的几个夫子都点了头,事情确实如苏好意所说。
苏好意继续往下说:“前些日子我忽然失明,很难查出病因。当时我师父就猜测应该是中了恶世的毒,但又不确定。因此便找到了叶前辈,叶前辈当时没说什么,因为这个人也在场,他只是说过些天就会痊愈。
后来我来向叶前辈道谢,他才告诉我,我的确是重了恶世的毒,这种毒至少要在半年前开始下,因为要做的极其隐秘,不被人发现。
那个人给我下毒,目的是想探寻上清玉玉珠下落。他潜伏在仙源山上几十年,为的就是这个。”
“不错,他以为上清玉珠在我这里,这么多年来屡屡逼问,却一无所获。”叶寒星接过话来说道:“当初八郎被当做杀害孙康凶手的时候,他就曾经将她弄昏带到这里来威胁我。只是他每次见我的时候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让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他为什么要拿八郎威胁你?”青鸾夫子不解:“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歹人消息灵通得很,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信,知道八郎其实是我的外孙女,”叶寒星道:“因为在八郎那里没有找到上清玉珠,他就更加确定那东西在我的手里。”
“什么这小混账居然是你的外孙女?!”丹凤夫子顿时坐不住了:“我说她这么能气人是像了谁,原来是陈鱼留下的祸根!”
“难道陈鱼还活着?她并没有被逼的跳崖?”泊云夫子看着苏好意问。
“我外婆当年的确跳了涯,只是她在跳崖之前已经将我母亲生下来托付给了别人。”苏好意解释道:“而我母亲也在生下我不久后就撒手人寰了。”
几位夫子听了不禁唏嘘,想当年陈鱼和叶寒星两人伉俪情深,羡煞多少人。
哪想后来居然遭遇诸般坎坷波折。
“不管怎么说,你们祖孙两个相认都是喜事。”青鸾夫子道:“你们的计划究竟是怎样的?”
“我们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山上,便想办法让他现形。”苏好意道:“想来想去,只能抛出个诱饵引他上钩。这么多年他一直惦记着上清玉珠,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好了。
那天我和兰台来到外祖父这里,他让我们从相思树下挖出一只匣子。跟我们说那匣子里的东西可以治好我中的毒,还催促我们快些下山去找。
其实那匣子里装的不过是我外公和外婆的定情信物,并非什么上清玉珠。我们回去后便开始收拾行装,师兄也已经悄悄送了信给知州,让他安排人手在山下的客栈周围把守。
因为我们猜测他绝不会在仙源山上动手,那样太不保险。最有可能动手的地方就是我们下山后住的客栈,其实沿途的客栈都安排了人手,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心急,在我们第一天住店的时候就动手了。”
“那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泊云夫子问,看样子就伤的不轻。
“我们悄悄把匣子里的东西换掉了,放上了一颗硫磺霹雳珠。”苏好意道:“只要他打开了匣子就会受伤,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让真凶无可抵赖。毕竟一旦放虎归山,只会贻害无穷。”
“你确定是他吗?”泊云父子还有些难以置信:“会不会他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想要夺上清玉珠,之前那些事与他并无关系?”
“夫子,您想一想,有谁可以随意出入花颜夫子的住处而不被怀疑?有谁把尸体藏进敬贤室而不被他人察觉?假花芽逃走,必定是有人帮着他,才能逃脱得如此顺利。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假花芽是有帮凶的。只是那个人一定藏得极深,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不但上面这些事是他做的,他本身也是恶世的人。因为这仙源山上的人除了我外公,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外婆的真面目,更不可能知道我和我外婆长得极其相似。
可是他却清楚的很,这说明他在我外婆上山之前就见过她。”
“不信的话,夫子可以去亲自搜查一下他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修炼恶世巫术的痕迹,”苏好意说着蹲下身,对着那个受伤的人说道:“我也是后来才想清楚,孙康师兄对药石和经脉学都游刃有余,唯独对你教的药理学有些吃力,他应该常向你去请教才是。”
大人冷眼看着苏好意,依旧一言不发。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取名断鸿,究竟失的是哪个群?”苏好意微微冷笑,并不将对方的沉默放在眼里。
第439章 成则为王败则寇
苏好意看着断鸿夫子,眼中并无太多恨意,只是一味的冷凉:“我当初被关禁闭中毒,其实是你下的毒吧?反倒让人以为是你救了我。外公说前一天晚上你还把我带去见他,他说上清玉珠不在他手里,你便要给他颜色瞧瞧。”
“你认定了是我,我再辩驳又有何用。”断鸿本来就是个冷面寡言的人,此时更表现得不屑置辩:“成王败寇,随你们怎么说。”
“何必还装清高呢,再冷的脸也遮不住你那颗利欲心不是么?”苏好意可不吃他这一套,假正经的人她见得多了:“人赃俱获,也无甚开脱的了。”
“你装得也很像,”断鸿道:“让我以为你又失明了,放下了警惕。”
“彼此彼此吧,你好歹教过我,”苏好意道:“不是说兵不厌诈才能出奇制胜么?你的手段不低,我们也得打点起精神来对付不是?”
“就算我觊觎上清玉珠,却也未曾真正害过你们,”断鸿说道:“否则,我要想杀了你和叶寒星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我一时心软没有动手。”
苏好意才不领他的情:“你没杀我们,便是仁慈么?你是怕杀了人令事态严重,得不偿失。你把我当做诱饵,想钓出上清玉珠的下落,自然不会轻易要了我们的命。起码在玉珠没到手之前,是不会灭口的。何况孙师兄不是你杀的吗?还有花颜夫子,难道不是丧命于你的手里?”
“我说了,我不会辩驳,”断鸿又闭上了眼睛:“随你们处置吧!”
“那个假花芽究竟是谁?”泊云夫子问他:“你可知他如今在哪里?”
断鸿一言不发,如同没听见一样。
“若不是他这次心急了些,是不会暴露的,”叶寒星道:“他知道自己无法脱罪,自然不肯痛快交代,审讯的事我不在行,还是交由掌刑的夫子吧!”
“如此便叫人来把他带去禁室,”泊云夫子道:“派可靠的人看守他。”
负责掌刑的是疏桐夫子,审讯的事就交给他了。
“如今事情算是有了定论,”断鸿被带走后丹凤夫子对叶寒星道:“你们祖孙也已相认,你也不必再把自己关在这里了。或是在山上执教,或是下山安闲度日,都使得。”
“是啊叶师弟,”青鸾夫子也说道:“你与八郎相认,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事情都过去四十年了,你也不须再自责了。”
“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叶寒星含笑道:“在下还要多谢你们对好意的照顾。之前这两个孩子也恳求我出去,但我觉得没必要。我在这里很好,哪里也不想去。
此外还有事要恳求几位,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好意是我的外孙女。上清玉珠早已随着亡妻去了,当年的事就让它尘封了吧!免得招来无妄之灾,让众人都不得安生。”
“甚是甚是,”泊云夫子道:“一旦这事情被心术不正之人听了,必要掀起风浪。说不定恶世的人又会像当年一样找上门来,到时候可是会殃及”太多无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