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别墅。
霍仲庭站在二楼主卧的阳台上,握着手机。
明媚匆忙挂断了视频通话,虽说是地铁到站了,可他听她语气有点奇怪。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夜风清冷,他一手撑在栏杆上,俯视路灯下显得幽静的花园。
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花园,保持着与过去一样的格局,只是花圃和灌木丛早已重新栽种,找不到昔日的风光。
以前他放学回来,一进大门便能看见妈妈蹲在花圃前,戴着一顶米白色的太阳帽,细心地打理这片园子……
霍仲庭闭了闭眼,胸口一点点紧缩起来。
就是这片园子,在他心底也曾烙下过深刻的痛。
“妈,这红色的是玫瑰花吧?”放学回家,他顾不得丢下书包,指着身边一朵花。
“对,是玫瑰花。”
“那——”他手指的方向一转,“这边白色的呢?”
“也是玫瑰,白玫瑰。”
他把手指得远远的,再问:“那边黄色的呢?也是玫瑰吗?”
妈妈抬起头,脸上透着一抹骄傲:“对,这是妈妈亲手种植的玫瑰园,里面红的、白的、黄的,每一朵都是玫瑰。”
他不解地皱眉:“妈妈,你很喜欢玫瑰对不对?所以才种了这么多的玫瑰花。”
妈妈摘下手套,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我想,天底下没有女人不喜欢玫瑰。它是象征爱情的花,也是你爸爸向我表白时送的花。等仲庭哪天交了女朋友,也可以送对方玫瑰。”
“我才不要呢!老师说,学生要好好读书,不能谈恋爱!”他才十岁,妈妈竟然跟他谈女朋友,也太心急了吧!
妈妈不由得笑起来:“臭小子,你这是害羞么?妈妈说的是以后啦!以后等你长大了,遇见自己的喜欢的女孩子,记得送她玫瑰。”
他背着书包一溜烟跑到客厅,忍不住转过身,从玻璃门里探出小脑袋:“要是送给人家,人家不喜欢怎么办?”
“呵呵,不会的。我儿子这么优秀,哪个女孩将来收到我儿子送的玫瑰花,一定会开心、喜欢。”
“不!世界上所有的女孩子,我最喜欢妈妈,永远只喜欢妈妈!如果要送女孩子玫瑰花,我只送给妈妈你一个人。”
……
然而,就在那年初夏,满园玫瑰开得最灿烂的时候,妈妈却永远离开了他。
他放学回家,再也看不到妈妈蹲在园子里种花的样子,再也听不见妈妈笑着说:“我家仲庭真棒!是妈妈最大的骄傲。”
不久后的一天,他一如既往地放学回来,发现老头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找了两个工人将玫瑰一棵棵铲掉,甚至将园子里的泥土全部翻过来。
他呆呆地吓住了,然后丢下书包,疯一般地冲进花圃,夺过工人手里的铲子,不许他们再靠近。
老头子气恼地怒吼着,拎起他的胳膊。
他踢了老头子一脚,挣脱着跑回花圃里。玫瑰有刺,扎人,他忍着眼泪把玫瑰一朵一朵地从地上捡起来,将它们摆在了妈妈照片前。
老头子一边帮他处理手指的扎伤,一边暴躁地训斥他。
可能老头子永远不会知道,从那时候起,他便下定决心,一旦自己可以独立,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个家!
“仲庭,你在外面站了许久,在想什么?”安艺美的声音响在身后。
霍仲庭甩甩头,将沉痛的思绪迅速拉回。
安艺美穿着一套精致的丝质睡衣,站在阳台的门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见他不说话,她笑道:“阳台上风大,你还是进来吧。咱们聊聊天。”
霍仲庭皱皱眉,返回卧房中。
说是卧房,实际旁边连接着书房,办公设备一应俱全,多年来这里被霍文山更多地当做“工作室”。
安艺美刚洗完澡,头发半湿,随意地披着,看起来平添了一种性感。
“仲庭,你这次愿意搬回家住,应该是希望让伯父开心。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顺着伯父的意,让他老人家心情愉快一点呢?”
她这么说,因为晚餐时,父子俩又习惯性地闹了一场——为艺术中心专场演出的事。
早上,霍文山擅自让吴秘书张贴了通告,之后霍仲庭在艺术中心行政管理群聊中,表明只要节目优秀,可以破格录用,不必受限于“入职一年”的条件。
霍文山不同意,两人在饭桌上各自坚持己见,一步也不愿退让。最后霍文山拍桌子气得差点不肯吃饭,还是安艺美和陈正国极力从中劝和的。
想到老头子的专制武断,霍仲庭紧了紧牙根:“我是想让他心情愉快,可他实在太不可理喻,一意孤行。所谓的资质,很多只是表面文章,真才实学才最重要!我希望艺术部的老师们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有能力者居上,弱者服输,有什么错?”
安艺美望着他,幽幽道:“仲庭,你这么在意艺术部的选拔,连伯父的身体健康都不顾,不惜惹他生气,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私心想成全纪明媚吗?”
霍仲庭眯起眼眸,目光犀利地对上她:“我承认对明媚有私心,但我据理力争,不只是为了明媚一个人,而是为了明远与她一样,被莫须有的条件所限制的优秀艺术老师争取机会。”
安艺美才不在乎其他人,她目标盯准了明媚,也很清楚霍仲庭的心思。
“仲庭,我知道你的处事原则,喜欢公私分明,追求公平公正。如果你不是私心只为了纪明媚,那么,我愿意帮你跟伯父说说看。”
“真的?”有一点霍仲庭不得不承认,安艺美似乎成功收服了老头子,她提的建议老头子采纳的可能性很大。
安艺美自信地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很想看看,纪明媚到底有没有一点真本事,凭她自己的力量就能成功入选。”
霍仲庭多少有些明白了,她这是需要自己给予承诺。
“小美,你放心。如果明媚没有足够的本事表演独舞,那么……”他皱皱眉,态度肯定道,“我会劝她下次再努力!”
安艺美笑得更甜美了,“仲庭,我知道你说到做到。我等会就下去找伯父谈谈。不过你先帮我把头发吹干吧?”她撩动半湿的头发,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