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陈大师就是陈维老师。
这样备受业内崇敬的大师级人物，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朋友呢？无怪乎她想了许久才想到。
音乐声减小，斑斓的灯光映在明媚眼中。
陈维却见她的眸子，不若前一刻闪亮。
“对了，陈老师，您怎么跟人说，我是您的朋友呀？”
乐曲停息，陈维道：“别急，我们去那边坐着再聊。”
两人离开舞池，陈正国这边安排好了雅座，亲自领他们到桌旁。
“陈导，孔雀姑娘陪你慢慢聊，我去招呼一下其他客人。”
“陈律师不必客气，你先去忙。”
明媚跟陈维相对而坐，侍者送来果汁。
陈维不习惯脸上戴着东西，顺手摘下眼罩。
明媚看着这位儒雅有风度的中年男士，脱口道：“陈老师一点都没变，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将近五十岁，腰板挺直，精神抖擞，除了眼角几条淡淡的细纹，整个状态看起来最多四十。
陈维笑了笑：“小纪啊，我虽然看不到你的脸，但你说话做事的方式，比当年成熟了不少。”
“没办法，从校园走入社会，每个人都会变的。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不想变成熟都没办法，身不由己。”
明媚摸摸脸上的面具，不敢摘下。
来回寒暄叙旧了几句，陈维探究地看着她：“今晚陈律师专程把你介绍过来，我明白他的目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来做说客，我表示疑惑。”
明媚眼眸一暗，下意识寻找霍仲庭的身影。
为什么做说客？原因很多，为陈叔的拜托、霍文山的认可、仲庭的振作，再冠冕堂皇一点，为明远集团的发展。
陈维接着道：“前些日子，我看过明远大剧院跨年演出的视频，你一支芭蕾独舞，从技巧到舞台表现力都很好，极富感染力。当然，明远集团人才济济，其他老师的表演都很不错。”
“既然如此，陈老师为什么不考虑跟明远合作呢？难道……”明媚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难道真像陈叔说的那样，陈老师因为我跟霍仲庭的关系才拒绝的？”
陈维坦然道：“的确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不会吧？
明媚立刻坐正身子，极其认真道：“不不，我觉得这个责任自己背不起，而且陈老师这样决定，似乎有失稳妥。”
陈维含笑反问：“有失稳妥吗？”
他转头，目光锁定鹤立鸡群的霍仲庭。
“看见没有？我来凌江一个星期，这位大少爷不仅每天传绯闻，且每次绯闻对象都不一样。今晚这条红色美人鱼，我猜又是一个新的玩伴。”
明媚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心口直往下沉。
难怪陈老师满是不屑，霍仲庭这会儿正亲密搂着杨依。
不仅如此，他身边还贴着好几个香艳的女孩，都是艺术中心的同事。
大约见霍仲庭最近风流成性，来者不拒，女孩们难免动了心思。
面具能给人增加勇气，她们抛开矜持，不顾杨依在场就纷纷献媚。
明媚搁在膝头的双手，悄然捉紧了裙子。
亲眼看他左拥右抱，比在网上看媒体的照片要刺激强烈许多。
那样的画面，让她忽然觉得舞会的空气很闷，音乐很刺耳，呼吸有点透不过气。
正在这时，霍仲庭抬头，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明媚心脏惊跳，慌忙收回视线。
糟糕，他不会发现什么吧？难道认出了自己？
不……
她下意识摸了摸面罩，还好，面罩依然稳稳地戴在脸上，自己还有假发掩饰，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想到这里，明媚镇定了许多。
陈维道：“小纪，你就看他这副德行，我怎么可能答应合作？”
明媚不得不帮霍仲庭辩解：“可是陈老师，私事跟公事不能混为一谈。仲庭他热爱工作，致力于发展明远集团的心意，就像我们热爱舞台，愿意为舞台拼尽全力一样。”
“私事更能体现真实的人性，想跟我陈维合作，首先得品性过关，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陈维堪称大师，自有一套处事原则。
对于霍仲庭的品性，明媚从未怀疑过。
“相信我，陈老师，仲庭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父亲刚过世，又……”
陈维奇怪地盯着她：“你为什么着急帮他说话？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分手了。”
明媚的双肩耷拉下来。
“我们是分手了，但是是我放弃他的。他刚失去至亲，感情上又被我拒绝，一夕之前受到双重打击，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小纪，不瞒你说，霍仲庭请求复合的视频，我刚巧在网上看过。你是看透了他风流不负责任的本性，才拒绝他的吧！”
“真的不是，陈老师千万别误会。分手的责任在我，不在他……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有些事说来话长，明媚苦恼地抓抓头发，差点将假发头套给抓下来。
看她着急的样子，陈维摇摇头：“明媚，你还是当年那个真诚善良的姑娘，懂得包容，也敢于承担。”
当年，他对她另眼相看，有意提携，她后来才能破格参加春晚团队的训练。
以她的资质和刻苦，果然没让他失望，很快在团队中脱颖而出。
最后正式宣布入选演员，“纪明媚”三个字，毫无意外地出现名单中。
然而，有位小姑娘被查出患有神经性肌肉萎缩，一年半载后可能再也无法跳舞，登上春晚的舞台，成了小姑娘人生最大的梦想。
登台名额有严格的限制，所有训练者都付出了艰辛和汗水，谁都不愿退出。
一片沉默中，只有明媚站了出来。
她的笑容，像六月明净的天空。
“没关系，我本来连初选都没过，能跟老师和大家一起训练这么久，已经赚到了。”
云淡风轻的退让之辞，听起来轻松简单。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字背后藏着多少遗憾。
陈维见过艺术圈数不清的乱象，纪明媚无疑是一股清流。
这样的女孩子，足以让他记住。
不过现实往往很残酷，她当时舍己为人的退让，除了当事人小姑娘感激不尽，很多外人听在耳里，只觉得理所当然。
“陈老师，您夸我真诚善良，说明我说的话值得相信，对吗？”
明媚的话将陈维拉回思绪。
“陈老师，算我拜托你啦！霍仲庭为人真的不差，您就给个机会吧！”
她举起三根手指头。
“我纪明媚可以用人格保证，明远不负’凌江市艺术名片’的称号，如果陈老师加盟，必定让这座城市的艺术之光更加璀璨，所以陈老师，拜托拜托……”
收起手指头，双手立刻连连作揖。
陈维被她可爱的动作逗笑，摸着下巴道：“你这丫头，求人的功夫跟我女儿有得一比。”
明媚眼眸发亮：“那陈老师是答应了？”
“我答应你会重新考虑。”
陈维此次前来凌江，跟鼎山集团接触较多，不过尚未答应唐萧的理由也很简单——双方交流之后，他发现唐家虽有投身文化艺术的热忱，但对艺术的了解有所欠缺。
明媚高兴地弯起了嘴角：“陈老师，我相信您重新考虑之后，肯定会点头的。”
陈维道：“这么有信心？呵呵，你这卖力为一个花花大少说话，倒是让我对他产生了好奇。”
“谁那么幸运，能获得陈大师的好奇关注呢？”
霍仲庭低沉温厚的嗓音出现，夹杂在舒缓的乐曲中。
明媚脊背悄然一凛，定了定神，才若无其事地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