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草坪到达小路。
江封很快追了上来。
担忧的跟在梁涉川身后,斟字酌句道:“哥,你真要送姑姑走?她虽然任性了一点,可是没有恶意,要不这次就算了。”
这不是江且愿第一次踩到他的底线了。
从她动绮岁肚子的里的孩子开始。
他就已经记恨上了。
总有一天,江且愿是要赎罪的。
这一天不早不晚,到了。
“我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姑姑一个人过去,怎么生活啊。”江封实打实的忧愁,并未想的太多,“哥,我知道你疼岁岁姐,可是这样做,未免太绝情了一点。”
绝情吗?
如果让他知道江且愿下药又害绮岁流产的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梁涉川存着善心,没想将这些事告诉江封。
停了脚,他面无表情,口吻中不带任何情绪,“如果做错了事没有惩罚,那就让受到伤害的人白白受委屈吗?江封,你有你要做的事情,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哥。”
“回去吧。”
小道静悄悄的。
这个季节没有蝉,绿色繁茂,影子投落在地上,模糊了江封的身影,他还有话要说,急忙赶上前,吞吞吐吐半天才问道:“哥,我还有点事。”
“什么?”梁涉川步子快,他还急着去找赵怀律核对一些事情。
“上次我听说,让柳念念跟赵怀律订婚的事,是你出的主意?”
江封问的足够小心。
却还是被梁涉川察觉到了猫腻,他没停脚步,却侧眸看了江封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不愿意娶念念,我找个人代替你,也免了你的麻烦,怎么,不高兴?”
“也不是。”
“我也不赞成拿婚事做筹码,你愿意娶谁就娶谁,只要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涉川太清醒。
或者说太直白,像是炙热的光影一照,让江封那点心思无处遁行,他低着头,慢步跟着梁涉川走出去,“哥,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现在家中江且愿一定恨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他可不想回去淌着滩浑水。
梁涉川开门上车,“去找赵怀律,有些事要商量。”
平港园。
一座偌大的园林内布满了装潢一样的洋房,夜晚一片灯红酒绿,是比陵洲市中心还要繁华的景致。
驱车停在38号房外。
赵怀律就住在梁涉川隔壁,相隔只有几步远,平常出门就能碰面。
赵怀律来开门时还是一身运动装,减少了往常的秀气感,他靠在门框上,“嗯?怎么这就回来了?”
房内有电视的声音。
梁涉川动了动眼睛,“有事。”
他跨步要进去。
车上的江封也跟着下来,同一时间被赵怀律看到,他横档在门口,有点拒客的意思,“下次聊,我这有客人呢。”
“客人?”
“贵客。”
平港园的房子往常是他们商量要是的地方,既然他在,就没有让别人过来的道理。
外面晚风习习,房内却很温馨,隐隐中,有女人的声音。
梁涉川眉梢稍扬,“女孩,念念?”
他这话刚巧落到江封耳中,他神色不愉,看着赵怀律,像是在看衣冠禽兽。
赵怀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移话题,瞥着江封,音量拔高了些,“小江总也来了,稀客稀客。”
“我哥问你呢,里面的是谁?”
门外的声音到底传到了房内。
电视机掩盖了大部分。
柳念念听的不清楚。
只知道赵怀律可能是要忙起来了,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关了电视机,走到门口时赵怀律恰好回头,冲她笑道:“要走了?”
柳念念面色怏怏,“嗯,就不打扰你了。”
她的声音软和。
像一把烤热的棉花糖塞到嘴里,甜丝丝的滑开,江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麻木地看向玄关处,的确是柳念念的身影,她正弯腰换鞋,赵怀律体贴的帮放到她脚边,用手扶着她。
这些体贴入微的事情。
他可从没为柳念念做过。
不知哪里升起的一股无名火烧着心口。
赵怀律一点也不怕让江封撞见柳念念在自己家,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身份,倒是江封,没有资格生气。
故意刺激他,赵怀律有意问:“念念,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柳念念走了两步。
她情绪低落,一抬头,眸光撞上梁涉川含着笑的眼中,以及他身旁,江封阴郁的脸。
她一怔,慢慢找回思绪,先是笑着跟梁涉川打了招呼,后又客气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都共处一室了,还怕坐一辆车吗?”
晚风猛然拂面。
让柳念念没由来打了个颤,看向说话那人,每每相见,江封总是不遗余力的伤害她。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取消了婚约,他还是没放过她。
心渐渐冷了,柳念念没有回他,反而看向赵怀律,“怀律哥,我先走了。”
赵怀律点头:“路上小心。”
“好。”
他们一言一语。
全然将江封当成了空气。
柳念念从他身边经过,一眼也未看他。
向来被捧在手心上,骄纵的没边儿的人,还没受过这种冷落,江封脸色当即难堪下去,一咬牙,“哥,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了。”
不等梁涉川回答。
江封快步追上去,方向,是柳念念离开的路。
人都走了,耳边才算清净。
梁涉川警告地瞥了眼赵怀律,他委屈的耸耸肩,“这不怨我,我真不知道哥你要来。”
“要结婚就早点,这么拖着迟早拖出事。”
赵怀律一向信他。
在这件事上,也不例外。
平港园面积广阔,几栋一模一样的房子挨着,若是不熟悉地形,一定会迷路。
离开38号,柳念念缓步往园子的出口走,没走几步便被江封一把拦住,他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你跑什么?我刚才问你话,你怎么不吭声?”
这个男人的脸此刻尤为陌生。
柳念念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初遇时的心潮澎湃,更没有春心萌动,有的,只是死水一潭。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被抛在京都的雪中里一整晚战战兢兢,忘不了那天在楼下,听着楼上他和别的女人春宵一夜,那些事如倒卷带似的,从脑海中过了一遍,一点也不痛了,痛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你现在装什么哑巴?”江封横气的很,尤其是在柳念念面前,总是耀武扬威,“怎么,跟赵怀律学的连基本礼貌都没有了吗?”
柳念念柔着声解释:“怀律哥人很好。”
起码对她很好。
江封哼笑,流里流气的,“现在知道别人好了,早知道以前也不必那样缠着我了,是吗?后悔吗?”
“不后悔,但是以后不会了。”
这话她从江致临还在世说到现在。
江封早就不信了,“不会?不会为什么还不跟他结婚?你这样,人家还以为你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快了。”
柳念念态度太冷漠,倒显得江封是跳梁小丑,不平的气还郁结在心中没压下,她侧出一步,冷静又客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失望至极便是连争辩也没有力气。
柳念念想走,江封却不肯,硬是挡住她的路,“你能有什么事?”
“跟你有关系吗?”她语调柔,面孔稚嫩美丽,却像是长出了刺的花儿,一字一顿道:“小江总,我已经不再缠着你了,如果没有必要,我也不会再跟你见面。”
小江总。
她从没这样叫过他。
总是娇声娇气的叫他江哥哥,江封哥,像今天这么冷漠,是第一回。
江封站在夜风中,心脏像是被撕了一下,却仍面不改色,扯起难看的笑,“行啊,这样最好!”
黑夜朦胧了各自的身影。
他们一同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这个夜晚凉爽又沉闷。
冬季已过,树枝尖端的嫩芽生的鲜活漂亮,昭示着新生的气象,平港园中到处花红柳绿,虽说是在黑夜,看不清老树花朵,却能清楚闻到馥郁的花香。
停车线上停着两台车。
江封赶回来时,一台车已经开走。
凌晨一点。
车子停在台城府外。
房内还有一盏灯是亮着的,仿佛是指引着回家道路的那盏明灯,整栋房子深埋在夜里,寂静安逸,房外围着一圈围栏,高度在梁涉川腰际处,他轻轻一推,护栏上挂着的小红灯笼摇晃了下。
在夜里散出一些不一样的红色微光。
小灯笼是年前,斐姐挂上的。
花园里的秋千和老树上挂的也有,如今落了些灰,但还是很喜庆。
草地里的小嫩芽生长着,一脚踩进去,软和的像松泥,梁涉川绕过房子走到后花园,眼睛凝着,便看到阳台上的小小影子,绮岁坐在高脚椅上,光洁的双腿随风晃荡着,长发刚洗过,发根湿濡清香,香气沿着风的轨迹,到达梁涉川鼻尖。
走近了两步。
这才看清绮岁正拿着一颗新鲜的水蜜桃在吃,粉红水嫩,唇间亮莹莹的,吃相可人,腮帮子鼓着一个小包。
她闷头咬下一口,还未嚼,目光所及,梁涉川正站在院子中的老树旁,眸光淡淡的,一直在看着她,温情的眼中流淌着柔和的笑意。
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回来?
一口甜滋滋的桃子块卡在绮岁的后槽牙边,没来得及吞,瞬间卡在喉呛。
憋的她双颊通红,拍着心口用力咳着。
一口气缓上来了,她睫毛潮湿,眸光模糊,睁眼看去梁涉川走近了些,正对着她笑。
绮岁气不打一处来,呛的难受,努努嘴,娇嗔着埋怨开来,“梁先生怎么舍得回来了?”
梁涉川笑:“不是舍得回来,是巴不得早点回来。”
“回来干什么?”
“见你。”
“见我干什么?”
后院中春香弥漫,夜里不算凉,温度很适宜,云层中晕出一圈轻浅的月光,落在梁涉川的眉眼之间,他一点都不恼,反而带着笑,冲绮岁挑了下眉,“岁岁宝贝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