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洲监狱。
潮湿阴冷的铁窗中关着各类犯人,每个人目露凶光,除不尽的阴沉,浑身上下都透着颓丧的绝望之气。
那是一条幽黑不见底的走廊。
里面的气味,江且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自此之后,她有了案底,一生都被打上了耻辱的烙印,狱警在前面走着,给她带路,走向唯一一个光明的出口。
江封在那里等着她。
这些天因为江且愿的事情,他没少走动打点,好在梁涉川没有给他使绊子,这才顺利了些,起码保证她在狱中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他看到江且愿颓废的面容,哪里还有半点她曾经的高傲,那副手铐实在刺眼。
江封慢悠悠的将目光远离的江且愿的手,拿起一旁的通话设备,贴在耳边,“姑姑,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都会寄给你的。”
那面玻璃不干净,有些斑驳的模糊。
同时模糊了江且愿的脸,她咬死了牙关,双目赤红,浓烈的恨意燃烧着,“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没有买凶杀人,一切都是绮岁在自导自演!”
“姑姑。”江封无奈极了,感到心力交瘁,“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说这些诬陷岁岁姐,还有什么意思?”
狱警还站在他们身后。
冷漠的看着这一幕。
来这里的犯人什么样的都有。
像江且愿这样死不承认的更是数不胜数,他们早已习惯。
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堵在江且愿的嗓子里,她鼻腔堵塞,脸色憋得通红,握着电话手柄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我说了,我没有诬陷她,这话是她自己跟我说的!”
“岁岁姐只是想气你而已!”
“江家怎么会有你这样没有脑子的孩子!”
“姑姑。”江封急的薅头发,“你好好在这里六个月,只要六个月而已,不要再闹了好吗?”
台面被奋力敲响。
江且愿激动的情绪吸引了身后的狱警,他们正要上前拽住她,被江封飘飘然地过了一眼,动作霎时止住。
话筒中江且愿的声音尖锐刺耳,“如果真的是我买凶杀人,我为什么还要咬定了是绮岁自导自演,是她亲口在我耳边说的,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百口莫辩的感觉无助极了。
甚至包括斐姐都不相信她,更别说江封,他可是梁涉川一手养起来的狼。
他将江且愿的话放在心里,面上却仍波澜不惊,“姑姑,你是说,你没有找人去伤害岁岁姐,这一切都是她陷害你的手段?为的只是让你坐牢?”
“是!”
“可是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只为了让你坐几个月的牢?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绮岁流产的事情,背后的联系复杂。
江封知道的,只是宋温煦有罪,是她在绮岁的茶里下了不干净的东西,当天江且愿不在,怀疑谁都怀疑不到她头上。
提起这些,江且愿才稍有些心虚,偏移了目光,看着别处,“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我没有罪,我不想坐牢,是绮岁陷害我!”
“姑姑,你说的话无凭无证,没有人会相信。”
相反,她买凶杀人的证据,很齐全。
江且愿在江封身上看到了一些希望,她握紧手,激动的胡言乱语,“你仔细想,我要是想害她,会这么傻,用自己的账户给别人转钱吗?”
顿了顿,她又说,“何况,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这么仔细分析起来。
似乎的确不合理。
所有的信息搅在脑海中,江封糊涂极了,分辨不出来到底谁说的话是真,他拿着电话,显得苦恼万分,只能先搪塞回去,“姑姑,我知道了,你说的,我会去求证,在得到结果前,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的。”
“要快!”江且愿恨的快要哭了出来,“这里面,我实在待不下去!”
江封点头:“好,我知道了。”
白昼到深夜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一天太过忙碌,连什么时候天黑的他都没有发觉。
没走几步。
江封腿一软,坐在水泥楼梯上,昂贵的西裤沾上了灰也毫不在意,几辆小车子从面前驶过,带起一阵灰土,呛的他咳嗽了几声,随即淡然地掏出烟来抽。
白雾缭绕在面上。
熏的眼睛都疼。
许久后,江封迟钝地拿出手机,给梁涉川打去电话,他刚洗漱完走出来,走到阳台,关上门,隔绝了声音。
确保不会被绮岁听到看到,不会刺激到她,才接起电话。
江封一瞬间提起一口气,紧张地收拾情绪,“哥,你在忙吗?”
“不忙。”透过门,窗帘虚掩着,梁涉川看到房间内绮岁正自己在给自己换药,身上那件透明轻薄的睡裙拉下了一半,露出肩头的伤口,以及光洁的脊背。
睡裙的款式很复杂。
后背没有布料,由很多条黑色系绳交织而成,如今被绮岁拉下来,绳子不再有规律,也不整齐,而是繁复的搅在一起。
将梁涉川的思绪也搅乱成麻。
电话中江封的声音自动削减了很多,变得模模糊糊,很不清晰,“哥,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他不是含蓄的人。
既然提到了谈谈,一定是严重的事了。
“什么?”梁涉川将目光收回来,干燥的夜风拂面,让他忍不住用舌尖碰了碰后槽牙,那种渴望的感觉越发明烈。
江封的纠结着,迟疑着,“关于姑姑和岁岁姐的事。”
“事情已经定了,你还要为她求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这通电话漫长的像凌迟的刑罚,是一把钝刀,一点点划着梁涉川急躁的心,他打着电话,眼神却时不时回到房间。
看着绮岁自己换了药,将那件复杂的睡裙穿好,领口很低,她侧着身躺下的时候,可以看到如玉般白皙的皮肤。
电话那头不说话了。
梁涉川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拍了下护栏,发出些不耐烦的动静,“你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他冷漠至极,这层冷漠将江封烧着,他急急忙忙地开口,拦截道:“有,我是想跟你说,今天我见到姑姑,她说了些话。”
“说什么?”
“她说岁岁姐受伤的事,是她自己找的人,演的戏。”
这话现在听来太滑稽。
夜风更凉了,梁涉川的笑声也冷,“这样的话,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