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赶忙和楚舟一起将人扶着躺下:“这有何好见笑的,都这样了还不告诉我,没把我当兄弟?”
何烈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只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楚舟在旁解释:“本来好好的,何兄正蹲在那儿收拾东西,船开动还没半个时辰呢,突然就吐了,腿都站不起来,吓我一跳。
本想去问问船上有没有大夫,但何兄说他这是晕船,大夫来了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熬着。”
锦绣想了下:“我去找船上的厨子寻些酸梅,生姜片来,含在嘴里压一压或许能有用,在让人煮一碗清淡的蔬菜粥,稍微撒几粒盐,勉强吃些。
这样不吃不喝下去肯定不行。”
周文也替何烈着急,看何烈想拒绝,干脆和楚舟一人坐在一边守着,免得这人都这样了还不消停,瞎折腾自己。
锦绣这才放心的出了房间,打听了一下,去找船上的管事。
管事倒是个好说话的人,常年在这条河上走,这种事没少见,一听锦绣这般说,十分有经验道:“船上的酸梅,特别酸,正常人尝一口都受不了的那种,晕船的人倒是非常适合,小公子稍等,在下这就去给您取。”
锦绣谢了管事,站在船板上等候。
等候间隙,就见上午才见过的楚师父缓步朝他走来。
锦绣躬身给楚师父行礼:“您这是要去往何处?怎的之前没听您说起过呢。上午情况特殊,没来得及打招呼,还请您勿怪。”
楚师父和锦绣并排而立,一起看远处的风景。
缓缓道:“临时决定,要去京城一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小子。对了,你站这儿所谓何事?”
锦绣见楚师父没有细说的打算,也不多追问,只将何烈晕船的事儿说了:“希望法子有用吧,要是没用的话,何兄可有的苦吃了。”
楚师父想了下道:“等下我随你去看看吧,这类事我倒是遇见过不少,也是因人而异,你等我一等,我回屋去拿点东西,应该有帮助。”
锦绣两辈子都没晕过船,一时能想出的法子实在有限,听楚师父这般说,嘴甜的感谢了一番。
楚师父刚离开,管事的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木匣子过来,笑眯眯的交给锦绣:“先将这一匣子拿去试试,不够了再来取,管够!”
锦绣又是万分感谢,头一抬,就见楚师父迎面走来,手里什么都没拿,也不知道方才去取了什么。
管事见到楚师父和锦绣说话,十分开心:“子明,没想到你和这位小公子竟然相识,这可真是太巧了。
既然是你的好友,我这里还有一些自己准备的膏药,一并取来给小公子朋友试试吧!
对了,我回头让厨房帮忙煮点清淡养生的蔬菜粥送去,这晕船的人啊,最忌吃油腻的东西了。”
说话都热情了不少。
楚师父十分坦然对管事道:“老孟,我刚才取了自带的,你的就留着给自己用吧,你先忙你的,回头咱哥两好好喝一杯!”
锦绣不由啧啧称奇,楚师父交游广阔,堪比乌兰书院的院长姜良柏。
但锦绣还是婉拒了管事的好意,和管事要了一些米面蔬菜:“我们房里有个小火炉,刚好可以给朋友熬些他喜欢的粥。”
管事看在楚师父的面子上,无有不应的,还一个劲儿叮嘱:“缺什么了只管找我啊!别怕麻烦人!”
热情劲儿一度让锦绣想到了在家待客的元老爷,也是这幅笑眯眯的样子,见谁都很亲热的样子。
等锦绣推开何烈的房门,里面的人见到锦绣身后跟着的楚师父时,都有些惊讶。
楚师父十分和蔼道:“躺着吧,别折腾了,我刚才听锦绣说了,来看看。”
楚师父显然有一定的医术,给何烈简单检查了一番,在几人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告诉几人:“没甚大碍,你们先将人扶起来,去个人帮忙将何烈的腰带扎进一些,免得内脏跟着震动,加重身体难受程度。”
楚舟与周文顺手一左一右将人架起来,锦绣上手,三两下就解开何烈的腰带,又重新扎进。
何烈的脸都没得及红,一切就结束了,快的何烈有些怀疑他刚才的不好意思都是自作多情。
“锦绣,将老孟给你的酸梅取几颗,让何烈含着。”楚师父又道。
锦绣打开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木匣子,瞬间一股酸意扑面而来,很快就充斥着整个狭小的屋子。
闻到味道的几人不由自主吞咽口水。
周文口齿不清的解释:“这不是我馋啊,实在是这酸梅味儿太酸了些!”
楚师父道:“无碍,老孟的酸梅就是专门给晕船的人准备的。”
锦绣手脚利落的取出几颗塞进何烈口中,快速合上匣子,窗户稍微打开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进来,那股酸意消散开,几人才停下不由自主咽口水的动作。
这时楚师父从袖中掏出两片膏药贴在何烈太阳穴上,顺便帮忙按了几个穴位,刚才还半死不活气息奄奄的何烈,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听呼吸悠长,确实是睡熟了。
从上船就毫无睡意,自我折磨的人,谁能相信,就这般简单睡过去了?
几人都觉得十分神奇,像看大宝贝似的瞧着楚师父。
楚师父轻笑一声,从袖中又掏出几帖药膏递给锦绣:“行了,回头要是醒了,难受的熬不住了,就给他在帖两贴。这些应该够你们用到京城了。
船上没有大夫,要是有什么事,直接上去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儿吧?”
锦绣点头,接过药贴,十分感谢楚师父。
楚师父没忍住,伸手在锦绣头顶揉了揉,叹气道:“都这般大了,也许你真是与我师门无缘啊!”
说罢楚师父转身要离开屋子,锦绣跟在身后送他:“锦绣与您师门无缘,但在锦绣心里,您就是锦绣的师父,这十几年的教导,锦绣没齿难忘。”
楚师父摇头,神色中满是洒脱道:“臭小子你这才学到哪儿啊?连我们师门的门儿都没摸到呢!就是我大师兄那般天赋,我师父也说不行。”
锦绣无意打听楚师父师门的事,两人走在甲板上,楚师父却忍不住问:“你就不好奇今早遇见的人是谁吗?”
锦绣心说,我已经猜到了,但我真不好奇。
楚师父没等锦绣回答,直接道:“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师兄,姜不为姜大将军。”
锦绣淡定的点头。
楚师父回头瞧他一眼:“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锦绣摇头:“或许,您对阿文哥说,他会更激动。”
想了下,锦绣又补充道:“况且,之前在谢山长的院子里,我见过您师兄,今儿又不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楚师父的神经,他一脸牙疼的问锦绣:“你说在哪儿见到我大师兄的?”
锦绣茫然:“谢山长的院子啊!”
楚师父先是皱眉,再是眯眼,一脸不悦,像是被人背叛欺骗了感情的花季少女似的,随后像是想发火又顾忌着什么,生生忍下了。
就是忍的看起来面色扭曲,神色恐怖。
锦绣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
楚师父回过神后,朝锦绣挥手:“你回吧,有事自可来寻我!”
说罢,憋着一口气,像是要找谁算账似的,脚步咚咚咚的离开了。
第69章 道歉 钟家
老男人生起气来可不是盖的, 也不知道楚师父回去和姜良松说了什么,之后的两天,锦绣在船上偶尔见到楚师父都是形单影只, 身边在没有姜良松的身影。
本以为这只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 跟他一个外人完全无关,但第三天傍晚,余晖满天,锦绣扶着能面勉强下地的何烈在船板上吹风散心。
周文和楚舟两人蹲在不远处和何烈熬粥,按照锦绣给的法子,白米粥熬得浓稠软糯,快熟时加入一些剁的细碎的新鲜时蔬,既不油腻也能补充维生素。
气氛十分和谐,锦绣正给何烈按摩头部, 希望他今晚能睡得踏实一些。
“哎,要是知道你要这般受罪, 咱们说什么都不贪图船走的快了,走官道一样能平安到达京城, 左不过多走几天的事。
现下看你这样, 回头都不知道怎么与何伯伯交代。”
锦绣说话分散何烈的注意力, 让何烈闭上眼睛, 别看外面一直流动的风景。
晕船的人,最看不得这种快速移动的东西了, 越看越难受。
吹吹风,放松放松心情就挺好。
何烈脸色苍白, 嘴唇有些干,锦绣把竹筒打开递到何烈手里:“喝口水润润,马上就能吃饭了。”
何烈听话的喝完水, 精神比前几年好太多了:“我爹感谢你们这般照顾我还来不及呢,哪来的怪罪。
倒是我连累你们,连日来一直绷着心没有个清闲,白白浪费十几天的读书时间。”
锦绣没好气道:“你可拉到吧,咱们谁不知道谁,要是真读书用功,也不在这几天上,白天船上吵吵嚷嚷的,尤其到了码头补给时,就没个消停时间,到了夜里,船板又不隔音,隔壁连悄悄话都不敢说,就怕被咱们给听了去。
这种环境,真用不了什么功,书本顶多算是消遣。”
周文过来锦绣这边拿调料,顺便听了一耳朵,顺口道:“哎,你就是想太多了,我那天翻开书想看一会儿,谁知船在水面上要来晃去的,不到一炷香时辰,我就看得头晕眼花想吐。
这才知道,在船上若要如履平地,和陆地无异,也是需要长时间适应的,我估计我这身板儿,是适应不了了。”
何烈好奇的将脑袋转向锦绣,虽然还闭着眼,但意思很明显。
锦绣淡定道:“我倒是没甚感觉,上船第二天就适应了。
不过这东西吧,你们羡慕不来,和人整体的身体素质有关,要是你们也能像我这般健壮,想来也能很快适应。”
周文拿上调料走了,锦绣给闭上眼吹风的何烈描述一路见到的风景。
锦绣视力好,远处看不见的东西也能被他描述的有声有色,比如对面岸边一个妇人正举着鸡毛掸子追小孩儿,小孩儿一着急,摔倒在地,哇哇大哭,妇人瞧了又心疼至极,抱着孩子连连说好话哄他。
何烈笑道:“锦绣你别框我,你目力好能瞧见,但隔的这般远,你还能听见妇人说什么不成?还说好话哄呢?”
锦绣骄傲道:“这是合理推测,小时候我和阿文哥惹了祸,我爹要是拿鸡毛掸子追,我们肯定要拼命跑的。
但后来有一次,阿文哥不小心摔倒,手上擦破一块皮,坐在那里大哭,我爹瞬间就急了,抱着阿文哥许了无数好处,让大夫给阿文哥包扎,连我都顾不上打了。”
何烈嘴角终于牵出一丝笑:“是了,我小时候闯了祸,阿姐也这般护着我。”
两人正回忆往昔呢,一道冷冰冰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不知小友可有时间,在下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二。”
这声音太有特色了,锦绣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安抚了有些不安的何烈,锦绣转身走到姜良松面前,拱手行礼道:“您有何吩咐,只管言说。”
虽然上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差点儿起了冲突,但形式比人强,锦绣不是这人的对手,打不过,人家后台比他硬,锦绣还是很识时务的。
面上丝毫看不出对这人的不满。
姜良松稍微颔首还礼,声音低沉,道:“据我所知,师弟那天去给你同窗送药,回来后就不太与我说话,你可知原因。”
锦绣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因果,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大概是因为,我告诉楚师父,我在谢山长的院子里曾见过您吧!”
锦绣如愿在姜良松这张面瘫脸上,看到他嘴角和眼角同时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