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刘大人还在自己办公的桌上小心翼翼的捡起一本书,对锦绣道:“这是宁亲王还不是亲王的时候的著作,这些年来我闲暇之余,定要细细品读,受益匪浅啊!”
锦绣心说:看来京城人知道老爷子文武兼修的还是少数,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子是个斯文有礼的文人,谁都想不到,那竟然是还个一言不合就打断人腿的武人!
且老爷子主要教他的,就是武学,压根儿没想继续教导锦绣读书上的事。
用老爷子的话说,就是:“在德宁府几年我早就教的够够的了,要说你在读书上有七分天赋,那在习武上就有十二分天赋,与之相比,读书根本就不开窍,笨的很。”
老爷子一本正经的诉苦,在旁人耳里,就是赤果果的炫耀。
要是当朝科举状元,在读书上不开窍,其他读书人知道怕是只能以头抢地了。
但这事儿锦绣也不好跟人解释,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谦虚道:“都是师父他老人家厚爱。”
简单将两人在德宁府那边的事透露了一点,总结道:“也是缘分,刚巧那段时间,师父在德宁府府学任职山长,否则也不会有今天。”
刘大人听得眼红不已,直拍大腿:“哎呀,早知道他老人家在德宁府当山长,我宁可拼着这官不做,也要跟着在德宁府学当个先生的啊!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锦绣在刘大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下,请了假。有苦难言。
到了初三这日一大早,元家人,姜家人作为锦绣的亲属,齐聚亲王府。
除此之外,老爷子请了宗室里辈分最高的老王爷和现任宗令,以及小辈中人缘最好的明南郡王。
明南郡王另一个身份是周文的岳父,也是元家的亲家,这人和今上一辈儿,在老爷子眼中是小辈,但事实上,人家在锦绣这些人面前,摆得起绝对的长辈派头。
来做见证人的客人,按照老爷子的身份来讲,实在少的可怜,但老爷子一辈子就不讲究这些虚礼,觉得这样就很好。
锦绣在众人的见证下,给老爷子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敬了茶,喊了师父,给祖师爷磕了头,两人之间的师徒名分算是彻底定下了。
往后锦绣就相当于多了个爹。
老爷子从桌上的盒子内拿出一枚那金色的鱼龙玉佩递给锦绣:“这是咱们师门亲传弟子的信物,拿着吧!”
锦绣不疑有他,接过来小心的收好。
宗令与姜将军同时眼神一闪。
姜良松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想问问师父他们师门何时有这种亲传弟子的鱼龙玉佩了?怎么他和师弟楚子明两人这么多年都不曾听说过。
但对上师父递过来的严厉眼神,最终将一肚子话给憋了回去。
倒是宗令,看锦绣的眼神,早就从看一个讨喜聪明乖巧的小辈,上升到看待什么重要人物的高度,让不经意间对上他老人家眼神的锦绣不明所以。
正经的拜师礼走完,气氛立马松懈下来,老爷子对众人道:“你们随意,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我带着徒弟去去就回。”
锦绣瞬间头皮发麻,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大事不妙。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想逃都逃不了。
果然,到了宁亲王府专门专门劈出来练武的场所,老爷子二话不说,对着锦绣就是一招杀伤力极强的杀招。
锦绣:“……”
锦绣慌忙躲开,朝老爷子大喊:“师父,不带您这样玩儿的,我才刚行了拜师礼,您就打算弄死新徒弟啊?您动手之前都不带打个招呼的吗?”
老爷子手下毫不松懈,嘴上冷哼一声:“敌人可不会动手前给你打招呼,既然知道为师喊你来别有目的,还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愚蠢!”
锦绣索性不顾面子了:“我明知道打不过您,最后不论如何都要被您揍,我还要什么防备?要防备有何用?您这是欺负小孩子啊!”
“呵,今儿老头子就教你个乖,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师门功法,之前楚子明教你的都是什么半吊子玩意儿?
自个人还没学明白呢,就敢给你教,你们也是心大,一个敢教,一个就敢学!”
锦绣心说:楚师兄听到这话得委屈死。楚师兄行走江湖多年,毫发无伤,靠的就是一身傲人的功夫。
可惜这话锦绣没来得及说,以后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他很快就见识到了老爷子真正的厉害之处,同样一套功法,若说老爷子展现出来的有十分,楚师兄大概只学到了七分,而锦绣学的不用心,大概只会个三两分。
锦绣越打越吃力,终于意识到,老爷子之前在书院里对他动手,还是手下留情的结果。
这可真是。
让人兴奋啊!
虽然逐渐落入下风,但锦绣的眼里战意满满,情绪高昂,就像骨子里一直被他掩饰的很好的那股子野心全部从笼子里跳跃而出,四散开来,将锦绣整个人包围起来。
见到这样的锦绣,老爷子眼里终于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嘴上却不饶人:“不会多用点儿劲儿吗?跟没吃饭似的软趴趴,让老头子我打起来都下不了手。”
锦绣咬牙,心说:你也就口嗨吧,瞧瞧我身上的脚印,这还下不了手?那您真下手我得成啥样儿啊?
反正千想万想,锦绣没想到拜师第一天,就要被师父按在地上摩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得到就不知珍惜?简直是渣男行径啊!
前院的人对锦绣的惨状一无所知,元夫人和姜老夫人正坐在一起闲聊。
姜老夫人对亲家的事很上心,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元家老两口回老家的事。
姜夫人拉着元夫人的手道:“亲家母,锦绣一人待在京城难道你们夫妻二人就真的能安心吗?为何不留在京中呢?孩子安心,你们夫妻想必心里也是好受的吧?”
元夫人笑眯眯道:“亲家母说的是,锦绣也这般劝我们,但老家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老爷处理,离了老爷真的不行。
我们老两口私下里商量着,慢慢将事情交给旁人去做,日后肯定还是要和孩子们在一起的。”
第113章 余怒未消 拜师后生活
元老爷想和儿子住在一起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 儿子在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看着儿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他就安心。
但他心里也清楚,儿子人在官场, 身不由己, 说不定哪天被人一杆子支到犄角旮旯都有可能,官场上的事儿就没个准数。
所以元老爷私下里对元夫人道:“儿子当官身后也没个依仗,咱们做父母的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我这当爹的还是私下里好好打理家业,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也算是给儿子留条后路。”
老两口想的开,走的也干脆,在锦绣拜师礼后,又参加了外甥女钟明意的婚礼, 带着儿子女儿两大家子送的特产,还有皇帝赏赐的牌匾, 欢欢喜喜的回了老家。
老两口走的轻松,送完人回到府中的锦绣小两口, 总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不习惯。
两人便决定各自找事情干。
姜良缘那边倒是好解决, 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外, 将早就修建好的演武场用起来, 闲来无事骑骑马,锻炼身体, 放松心情,也没人在耳边唠叨, 偶尔挑关系好的人家出去走动走动,别提有多自在了。
锦绣这边也有很多事排队等着他去做呢,结果宁亲王府那边听说元家二老回老家后, 老爷子第一时间让管家过来告知锦绣:“假期结束了,该行动起来啦!”
锦绣现在一听到老师那边的传话,就下意识头皮发麻一下,实在是这段时间被打出来的反应。
每天都被老师手把手教学,天天挨揍,在挨揍中学习进度飞快,让老师满意不已。
老师越是满意,就越是高兴,越高兴,就期望越高,期望越高,就下手越狠。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死循环。
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耗在宁亲王府了,上衙时,还要面临上司刘大人羡慕嫉妒幽怨的眼神,锦绣觉得压力好大。
尤其是有一天,刘大人羞答答的跑来问锦绣:“元大人,我最近读书,遇到几个问题不甚明白,可否与你一同讨论?”
嘴上说的是想和元大人一起讨论,眼睛里写的全是“想听宁亲王的教诲。”
在刘大人期待的目光下,锦绣差点儿就将事情的真相脱口而出:“你心目中的亲王老人家,并没有教导我读书学习呢!大人你完全想岔了啊!”
但仅存的理智让锦绣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微笑着将刘大人手中的问题接过来,礼貌道:“下官先看看,仔细斟酌一番再给您回应可好?”
刘大人满意的捋着胡子,眼里全是对锦绣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当然,转过身还有计谋得逞的开心。
刘大人敢确定,他找的几个问题都非常刁钻,且与宁亲王当年的著作有关,元大人就算知道其中一两个问题,也不可能明白所有问题的来龙去脉,所以到最后,一定会去求助宁亲王的。
锦绣在没接过刘大人的问题前,心里就明白刘大人在打什么主意,但真正看了对方总结的问题,还是被这位老大人的博学给惊艳了一把。
林林总总数十道题,涉及范围之广,若不是锦绣平日里就是个非常喜欢看各类杂书的,其中十几道题根本都看不懂在说什么。
刘大人对锦绣的实力预估非常准确,这些题目中,锦绣能回答上来,只有两三道。
粗略看了一遍,锦绣将东西收好,一下衙就先去亲王府拜见老师。
在日常挨揍前,锦绣先将刘大人的问题拿出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在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前,锦绣未敢随意向别人透露您一代武学宗师的身份,加之刘大人在锦绣看来,是个十分有分寸之人,您看……”
本想将事情推给老爷子解决,谁成想,老爷子一句话,直接将锦绣自个儿差点儿给坑死。
“这有何难?日后师父我勉为其难,在读书一途上,顺带着对你指点一二也成,虽然你在读书上确实少了几分灵气,但作为为师的关门弟子,日后在士林间抬不起头,也很丢为师的脸。”
锦绣嘴角抽搐,自动过滤掉师父对他的人身攻击,直言:“师父,您这是何必呢?没考中进士前,锦绣确实想找个师父在这条路上带一带。
甚至没进翰林院前,锦绣还在想着,翰林院日子清闲,能和一位学识渊博的长者一起讨论学问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但现在嘛,翰林院每天的任务忙的脚打后脑勺,下衙后还要跟着您练功,您瞧我哪儿有空闲时间继续读书?
好不容易有点儿空闲时间,我恨不得躺床上不起来才好呢!”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锦绣一眼:“鼠目寸光的东西!这是简单教导学问的事儿吗?”
锦绣苦笑:“徒儿知道,还能从您这里继承无数人脉,但锦绣现在不需要,在翰林院就挺好的。”
老爷子笑的高深莫测:“希望你将来还能保持这般想法。”
于是老爷子一拍桌子,下了决定:“日后晚回家一个时辰,我教导你读书!”
锦绣:“……”
锦绣:“!”
锦绣震惊到失语。
按照后世的时间计算,他现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锻炼一小时,六点半上衙,晚上六点下衙,六点半准时到宁亲王府报道,日常挨揍到晚八点。晚八点半和来接人的媳妇儿亲亲热热回家,躺在床上最早也到了十点,一天过的忙碌而充实。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让他晚十点以后再回家!
还有没有一点儿自由时间。
老爷子一看锦绣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别人读书都是闻鸡起舞,求知若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老师,随时随地能请教问题,你倒好,还要老师追着你求你学吗?”
锦绣只能收起苦瓜脸,摆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对老师拱手行礼:“是,学生记下了!多谢老师厚爱。”
这份爱来的太沉重,让锦绣有些喘不过气。
晚上回家将这消息告诉良缘后,锦绣感叹道:“以前科举时,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用上衙,一天到晚最大的事就是一心读书,当时就在想,若是山长能做我的老师,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结果现在进了翰林院,从早上睁眼忙到晚上闭眼,根本没多少心思用功读书,可先生却在这时候主动送上门来了。
你说这是不是生不逢时,缘分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