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堂哥启称却不是个好性子的,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的和三堂哥启夜比较,奈何处处都比不过,怕是早就心理变态了。
元夫人就直说了:“启称考了这么多年,终于考上秀才,与启夜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启夜后脚就成了举人,启称的性子必然是不甘心的,这不,在背后撺掇着你二婶儿,将启夜的差事给搅黄了。”
末了,元夫人又补了一句:“还有启光,小时候在学堂经常被你揍的那个,今年十九了,说了几门亲事,他都看不上,一事无成,身上只有个童生功名,加上时不时回娘家炫耀一趟的玉绣。
这么闹心的一家子,我要是你二叔,也是不能放心闭眼的。”
锦绣听得一脑门的官司,闻言只讷讷道:“如此也不全然是坏处,至少二叔他老人家现如今瞧着,是不放心去的。”
话音刚落,就被元老爷给收拾了:“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你爹我就这一个亲兄弟,跟你说这些事是让你心里有个章程,不是让你看笑话的!
你这是在笑话你二叔吗?不,你这是在笑话我这个当爹的!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的鸡毛毯子呢?兰娘你去将我的鸡毛掸子拿来!”
第129章 果酒蔗糖 拍马屁
元老爷一来也没急着做什么, 反倒是在谢六的带领下,一大一小,两人将明安府周围逛了个明明白白。
谢六尤其喜欢那个非常自由开放, 什么都能寻摸到的综合性市场, 而元老爷本人则喜欢小吃街,且两人都对明安府内的公车有着谜之喜爱,放着自家好好的马车和现成的车夫不要。
荷包里装满里零零碎碎的铜板儿,和人挤公车唠嗑儿,好似有数不尽的乐趣。
谢六对元老爷抱怨道:“您老人家肯定不知道我这差事做的有多艰难,就说那随地带大小便的事儿吧,我盯着人将公厕建成,里面的抽水设施做的多好啊,解完手, 就随手一拉,秽物都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偏就有人不会用, 说了也听不明白,还要人亲自在旁边给讲解, 您说我容易吗?
这都不是最让人生气的, 还有那明明放着现成的茅厕不用, 非要东躲西藏, 随地大小便的,怎么说都不听, 最后没办法,我只能让人放出话去, 每个公厕门口,每天随机给前去上茅房的人发放二十个铜板儿。
嘿,您猜怎么着?有那铜板儿吊着, 倒是所有人都去公厕了,但为了二十个铜板儿,有些人一个时辰愣是上了十二次茅房,被人逮到了好几次还嘴硬不承认,更气人了!”
谢六嘴上说的抱怨,脸上满是骄傲,把他和全城人斗智斗勇的事儿挑着能拿得出手的说给元老爷听,心下等着一大波夸奖来袭。
元老爷听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听罢摸摸谢六脑袋:“你是个好孩子。”
简单一个举动,让谢六突然感性的红了眼眶,有句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您要是我爹就好了。”
说罢觉得不好意思,急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我爹从没这么摸过我的头,也从没这么夸奖我,他只会嫌弃我闯祸,又不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对的,等我闯了祸,又拿着棍子在所有人面前教训我。”
谢六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突然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脑袋都耷拉下来不想动弹了。
元老爷拍拍谢六肩膀,没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走吧,不是说明安府就没你不知道的地方吗?今儿还准备去看看府城最大的制糖作坊呢。”
谢六一听又打起精神跟上元老爷的脚步:“这个您还真难不倒我,不过我跟您说,熬糖是个技术活儿,还是个苦力活儿,我听人说,年景不好的时候,甘蔗没长成,本身就干巴巴的,里面的糖分少的可怜。
往年三十斤甘蔗熬一斤糖,到了那种年景,五十斤都不定能熬出一斤呢,加上人力还有柴火的花用,入不敷出,不划算的很。
整个明安府就只有一家会熬糖,可惜他们家的日子好像也不好过,全家都跟着人去乡下修梯田做工去了,家里大概只有一个干活儿不利索的老爷子看家!”
谢六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将自己提前打听好的全说了,最后期期艾艾道:“伯父,之前我跟您说的话,您别跟元兄说。”
元老爷一看这怂叽叽的样子,心里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在侯府就给养成这样子了呢?要不是天性善良,怕是作奸犯科的事儿早就跟着京城那一帮子人做了无数了。
面上含糊的应下了:“不会让锦绣知道你想当他兄长的。”
谢六这才放心。
但他不知道,元老爷前脚答应了他,后脚回家就跟锦绣讲了事情的原委。
锦绣听罢眼神微眯:“看来是手头的事情太少,人太闲,才有闲工夫想三想四。”
转而又说元老爷:“爹,您都答应谢六不说了,现在又告诉我,不好吧?您老打的什么主意?”
元老爷笑眯眯的摆手:“我只说了不告诉你,他想做你兄长一事,并未答应帮他保密,他想做我儿子一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爹这是让你有时间多多关怀好友的生活健康问题,能有什么打算?”
锦绣没看出元老爷面上有何想法,于是转而问起了正经问题:“今儿蔗糖作坊看的如何了?”
元老爷叹口气,摸着胖乎乎的肚皮道:“本来咱们家的身份,不好在你管理的州府内大肆捞钱的,对你名声不好,爹本想着若是本地有制蔗糖的手艺,咱们家可以吃点亏,暗地里帮衬对方一把,咱家就不挣这份儿钱了,不曾想,那家熬糖的手艺,大约是祖上传下来的。
后人经营不善,手艺看起来很多年没有改进过,不是暗中帮衬一把能起来的。这制糖的事,大约还要落到咱们自家头上。”
锦绣道:“没有足够的蔗糖,撑不起果酒的生意,蔗糖厂是一定要办的,具体如何操作,咱们再商议商议吧。”
最后元老爷一咬牙,以一个几乎不赚钱的方式,在明安府城外将这个制糖作坊给办起来。
与此同时,官府放出风声:官府从每家每户收购各色果酒,按照成色定价,成色越好,价格越高。若家中缺少蔗糖酿造果酒的人家,可先去官府登记造册,然后凭借府衙给的条子,去城外的制糖作坊先领取适量蔗糖。等来年家里有了余钱,再将这笔钱还上即可。
且官府为了保证信息的真实性,已经在城中的综合性市场内,支了好几个小摊子,让专人在那边收购果酒。
交易透明,不存在弄虚作假的成分,该是何等成色,就是什么成色,该给的银钱一文不少。当场交易,钱货两讫,众人都看见了。
有人试探着将家里去年酿造了准备今年给家里老爷子祝寿的桃子酒拿过去,打开一小坛子,差役见他们家酿造的精心,成色好,当场给了个让人非常动心的价格,双方愉快的达成了交易。
见此情景,百姓对官府的这一规定再无可置喙的余地。
这消息对一年四季都有鲜果,路边山上,房前屋后到处都有果树,家家户户,大人小孩儿都会酿造果酒的明安府百姓来说,实乃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反应迟钝的人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制糖作坊赊欠蔗糖,反应快的人,已经带领全家老小,将房前屋后的果子摘了,又上山去摘果子,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旁人行动前,先将个头饱满,水分十足的果子摆满了院子。
不管是自家酿酒,还是卖于旁人,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不管是城内百姓还是乡下的村民,在繁忙的做工之余,都沉浸在抢时间酿造果酒的幸福中不可自拔。
果酒的酿造周期短,从十几天到两三个月不等,为了方便买卖,一般同一批酿造的,都会提前挑选几个小坛子单独装起来,到了交易时间,打开小坛子让对方闻一闻,再尝一尝,就能确定自家果酒的成色。
因而到了两月之后,明安府综合性市场内,果酒收购的几个摊子前传来阵阵酒香,卖酒的人自觉排起了长长的队。
不时能听到相熟的人互相打趣:“老程你去年还嫌弃你家栓子新娶的媳妇儿不会干活儿呢,方才我这一瞧,栓子媳妇儿酿的酒可是卖了最高价,一人的手艺顶的上你全家大半年的收入了吧?这媳妇儿你家要是看不上,不若让我家二小子捡了便宜得了!”
还有人满脸沮丧道:“哎我就说这酸枝酒就要多放些时日味道才好,你偏不听,看着别人家进账,眼馋的很,这不,日子太短,味道酸涩,价格还没人栓子家一半儿多呢!白白糟蹋了两个孩子的心血。”
光是城内卖酒的百姓,市场这边就安置不下了,还有乡下人专门赶着牛车,挑着担子进城来卖的。
锦绣看着不是办法,喊来最近几天刚好有空的谢六:“现在需要个人带头,安排车马人手,统筹管理,去下面的县城,请当地县令配合收购果酒,收购上来后,统一运回府城。
这个差事不难,但期间不仅要和下面的县衙打交道,还要和村子里的村民交流,又要管钱,还要管粮,非常复杂,需要个我信的过的人去办,谢兄,你愿意去吗?”
谢六被锦绣忽悠的热血上头,当场答应下来,甚至连一杯茶都来不及喝,就出门招呼人手去了。
等人走了,元老爷突然对锦绣道:“这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聪明孩子。”
锦绣挑眉:“何以见得?难道不能是单纯的好忽悠吗?”
元老爷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聪明与单纯并不矛盾,能在那样的环境中保持单纯,本身的心性就极佳,宝儿,你这个朋友,极好。”
锦绣一愣:“爹,怪不得以前在京城时,您愿意让定王和谢六从咱们家搬东西呢,我就说您和我这般抠门的人,怎会让自己吃亏呢?原来您早就透过谢六纨绔不堪的外表,看见了他金子般发光的内心了啊?”
元老爷没好气的瞪锦绣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这阴阳怪气的说谁呢?就不能是爹单纯觉得定王和谢六这两孩子得我眼缘吗?”
锦绣撇嘴,毫不留情的拆穿:“难道程远青和冯舒年不得您眼缘?我们还是从小一道儿长大的情谊呢!怎么没见您大方的给两人大包大揽的送礼物?
承认您爱听好听的,被定王和谢六的马屁拍到了舒服的地方就这么难吗?”
元老爷觉得手又开始痒痒了,不由自主的在四周寻找鸡毛掸子。
第130章 稻谷收割 难为情
果酒是以官府的名义收购的, 但锦绣的意思,售卖渠道不能走元家的路子,至少不能只走元家的路子。
且锦绣的设想中, 前期由官府出面收购, 将明安府果酒的名声打出去,形成一个品牌,将来自会有外界商人慕名而来,官府就从主导地位自然的退下来,转变成一个监督保护的身份。
交易者主体依然是买卖双方,中间不需要官府做中间商,买家和卖家都能有极大的自主权,可以达成交易自由的目的。
这个生意,元家不能做长久, 至少明面上不能占据主导地位,等锦绣将来离开明安府, 元家的势力也要从这里撤离,才不会落人口实。
元老爷非常认同锦绣的想法:“咱们家现在不缺赚钱的途径, 爹来这里, 就是帮帮你, 说白了, 现在咱们家就图一个好听的名声,就当是花钱收买人心吧!”
锦绣道:“再有一个月, 第一批果酒就收购的差不多了,我明儿下帖请城内的富商们去醉仙楼小聚, 一起谈谈这果酒生意,咱们都走了九十步,剩下这点儿路, 还是有很多人眼馋的。
这段日子不少人在儿子跟前打听这事儿,一直没给个明确的说法,现在时候差不多了。”
元老爷手上捧着一杯暖茶,不喝,就是拿在手里捂着,慢悠悠道:“这事儿你出面引荐,爹让咱们家管家去谈,你出个大概章程,其他的就不必管了。
做官爹不懂,但做生意,你不懂。”
这可太让锦绣省事儿了,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呢,两人就着具体章程商量了一番,定下了明日谈话的基调。
元老爷对锦绣道:“明日将谢六带上,那孩子学东西快,他乐意学这些生意上事,爹顺手教教他。”
锦绣酸溜溜道:“您这是想收关门弟子了啊?是不是将来真有一天,我还得喊他一声师兄呢?他这是要当我兄长的梦想即将实现了吗?”
元老爷没好气道:“我倒是想教你来着,你不是死活不感兴趣拉不上趟吗?那孩子是个好的,可惜身份不合适,先教着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锦绣看元老爷难受的样子,实在没忍住,最终还是将话说出口:“爹,要不您还是回靖林县吧,都这把年纪了,还让您来回折腾,本就是我没考虑周全。
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突然来明安府这地方,您瞧瞧您,水土不服,这才几天功夫啊,都瘦了一圈儿了,我看着就心疼,娘她也担心,最近您二位夜里也没睡好吧?这般折腾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元老爷叹口气,怎么都没想到,要强了一辈子的人,长途跋涉都能忍受,临老,竟然被水土不服给打败了。
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你给爹寻的大夫不是在做药膳帮着调理吗?爹感觉这几天好多了,症状有了很大缓解。
再说,不是还有你每晚帮爹按摩吗?每次按摩到一半儿,爹就舒服的睡着了,说起来,这还是沾了生病的光,才享受到儿子的孝顺呢,往常在家,哪儿能有这待遇啊!”
看锦绣脸上还是不赞成的神色,元老爷也知道这把年纪,突然生病,可能真将儿子给吓着了,于是给儿子保证道:“要不再坚持一个月吧,要是一个月后还不能适应,爹就带着你娘回靖林县老家,这辈子都不出来给你添乱了!”
锦绣让元老爷趴下,用最近新学的按摩手法给元老爷按摩。没好气道:“您还说我阴阳怪气儿呢,您自个儿听听,您这话听着就不别扭吗?怎么就成了给我添乱了?”
本来就是有利可图的好事,风险不高,且能借此和知州大人搭上关系,就算不赚钱也有的是人想掺和进来。
毕竟锦绣的到来,要说对谁的影响最大,绝不是在衙门跟着得了赏赐的官员,也不是因为酿造果酒赚了余钱的百姓,更不是因为修建梯田逐渐改变生活的村民。
而是这些往日在城中作威作福的大商人们,尤其是丝绸商人。
以往所有知州上任,都会被本地的富商豪强们挟制,做事束手束脚,最后沦为富商们的棋子,或狼狈为奸,或沆瀣一气,没人能独善其身。
但锦绣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本地富商们胸有成竹的计划,且锦绣实施的一系列政策,根本就不用经过富商们的手。
可以说,锦绣玩儿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打算带上他们,自个儿就能玩儿的风生水起,完全将这些人晾在一边。
等这些人看清楚形势,脑子清醒后,琢磨过味儿来,猛然发现虽然知州大人不打算带上他们一起玩儿,但主动投诚过去的,人家也没拒绝。
刚开始投诚的那两家,现在跟在知州大人身后,单就承包了几个县城的修路事宜,就名利双收,赚钱赚到百姓见了就夸奖的地步,着实让人艳羡。
还有那个在综合性市场支了几个摊子帮着衙门收果酒的人家,别的不论,单就早早地抢占了半数市场,简直让人眼红。
因此,锦绣请城中富商们醉仙楼一聚的时候,这些脑子已经足够清醒的人,经过锦绣的引荐,和元家的生意谈的十分愉悦。
转眼进入九月份,到了水稻收割的季节,乡下的梯田刚修建完毕,紧跟着又赶上了收割稻子,村民们虽然累,但看着稻田里沉甸甸的稻谷,心头的喜悦难以言表。
这种大日子,锦绣不可能坐在衙门里等着下面传消息上来就行,因此天不亮就爬起床,准备骑马赶去城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