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皱氏被沈媚儿追着砍。
她身后周婆子,李氏,小沈氏等人各个神色大变道:“媚儿,快住手,那是你婶婶!”
“疯了,媚儿疯了,媚儿疯癫了。”
“媚儿被老虎吓傻了。”
沈媚儿却充耳不闻,又是一刀劈了过去,直接砍在了小皱氏的鬓发上,直接将小皱氏头顶的发鬓砍散了。
小皱氏一时披头散发的跌倒在地上,一边呼救一边求饶,当即裤子里一热,直接尿了出来。
最终,她眼尖瞄到厨房角落里放着一个筛米的筛子,小皱氏立马爬过去拿着筛子挡在脑袋顶上,只跟只狗儿似的,一边趴在沈媚儿脚边,一边用筛子挡在脑袋上,只一步一步仓皇爬了出去。
刀狠狠一劈,差点儿将那筛子劈成了两截。
索性,还是逃了出去。
小皱氏逃出厨房后,沈媚儿也不追赶,只很快,将那双呆滞的目光投向了缩在厨房角落里的那一众人。
周婆子、李氏、沈氏几个,一人拿着锅铲,一人举着锅盖,一人拿着洗菜盆,几个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女人,眼下,一个个惨白了脸。
几个女人身后,三个小孩瑟瑟发抖的被大人们藏在了身后。
兰姐儿杏姐儿因方才慌乱躲避间,蹭了满脸的灶灰,一脸狼狈不堪。
见沈媚儿一脸傻笑的举着菜刀走来,杏姐儿咬牙冲她怒骂了一句:“沈媚儿,你疯了不成,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你若敢乱来,我···我我定饶不了你——”
“她疯了,你跟她废什么话!”
兰姐儿见了,却恶狠狠地瞪了杏丫头一眼,继而舔着脸,朝着沈媚儿讪笑着,只小心翼翼的安抚道:“媚儿,我我是堂姐,不是老虎,媚儿乖,快快放下手中的刀,堂姐带你去找老虎好不还?”
兰姐儿底下有妹妹,她哄惯了妹妹。
果然,经她一哄,只见沈媚儿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只直愣愣的看着兰姐儿,缓缓附和道:“找老虎,杀老虎。”顿了顿,忽而嘿嘿一笑,又重复念叨道:“找老虎,杀老虎!”
兰姐儿见她听进去了,忙赔着笑脸,继续耐着性子哄骗道:“是的,堂姐带媚儿去找老虎,杀老虎好不好?”
边说着,兰姐儿边小心翼翼的主动朝着沈媚儿一步一步细细碎碎的挪了过来。
眼瞅着兰姐儿踱步踱到了沈媚儿跟前,只要探着手去够她手里的菜刀,眼瞅着她的手快要触碰到了,兰姐儿身后周婆子等人见,一个个全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想,就在此时,忽见一脸呆滞的沈媚儿举着菜刀直直朝着兰姐儿身后的杏丫方向用力挥刀一劈,只忽而脸色一变,变得一脸凶恶道:“你是老虎,杀老虎,杀老虎!”
话音一落,沈媚儿举着菜刀便直接朝着杏姐儿身上砍去。
“啊——”
杏姐儿惨叫一声后,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躲。
躲过了一劫。
然而,沈媚儿这一举动,彻底吓坏了众人。
趁着沈媚儿将全部目光精力都放在了杏姐儿身后,兰姐儿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直接捂着胸口,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逃出了厨房。
其余那群人,亦是趁乱作鸟散状,纷纷举着锅铲、锅盖,薅着小的,一溜烟开逃。
一时,整个厨房的大乱。
因厨房太小,人又太多,太乱,齐齐涌向门口时,一时你撞我我撞你,小沈氏与周婆子二人相撞,母女二人直接摔倒在地。
杏姐儿趁乱,从沈媚儿刀口爬了出来。
一行人齐齐堵在了门口。
发了疯的沈媚儿干脆挥起菜刀一顿乱砍,生生将周婆子屁股上的棉裤劈开了一条口子,她还不叫停,见人逃了,沈媚儿仿佛更加兴奋了,一路挥着菜刀将人追到了沈家坡口处,只见那一群人连滚带爬,连摔带跌,惊恐万分的朝着坡下逃命去了,周婆子更是边逃边冲着井口旁的小元氏叫嚷道:“你个贱蹄子,你养的好女儿要杀人,还不将人捆住了。”
只嚷到半道上,将沈媚儿一脸邪笑的追了过来。
纵使周老婆子再气,此刻亦是不敢迎头而上,最终,搂着她的宝贝大孙子虎子一溜烟逃了。
转眼之间,坡上再无半个踪影。
待人都逃没了后,沈媚儿的脸笑僵了,手举麻了,眼瞪乏了。
她一只手叉上了腰,只有些气喘吁吁,待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沈媚儿终于缓缓转过了身来,却见身后不远处,小元氏搂着磊哥儿,早已吓傻在原地。
直到沈媚儿转过身来,小元氏愣了一愣后,立马缓过神来,却是想也不想,直接拉着磊哥儿慌忙朝着沈媚儿跑了过来。
看罢。
原来纵使是有危险,当娘的亦是不怕的。
原来纵使是有危险,当娘的亦是会毫不犹豫的朝她奔来。
“砰”地一声,手里的菜刀直直落地。
“媚儿,媚儿,娘的媚儿,这是怎么了,啊,媚儿不怕,有娘亲在的,娘亲会一直在的,不怕不怕。”
却说小元氏一过来,便一把将沈媚儿紧紧搂在了怀里。
又很快放开了她,摸了摸她的脸,道:“老虎已经被人打死了,再也没有老虎了,媚儿莫怕,爹爹一会儿便回来了,爹爹会保护媚儿的。”
小元氏当真以为沈媚儿被老虎吓傻了。
毕竟,沈媚儿那几日几夜的惊醒惧怕模样不是作假。
小元氏只红着眼圈,忍着心疼,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搂着沈媚儿安抚着。
沈媚儿原本不过是做戏故意吓唬人的,可这会儿见小元氏如此,不知怎地,眼睛也跟着缓缓红了。
良久,沈媚儿也只将小元氏搂紧了。
想要开口解释,又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起,她到底是了解小元氏的,只怕小元氏表面相信她的解释,心里却仍旧将她当做个吓傻的来对待,最终,思索再三,沈媚儿只紧紧搂着小元氏,一字一句道:“媚儿日后会保护娘亲的。”
说着,一时,又摸了摸小元氏身侧磊哥儿的脸,亦是一脸郑重其事道:“阿姐日后定也会保护磊儿的。”
沈媚儿语气一脸认真。
可听在小元氏耳朵里,却是一脸天真,又一脸感动,她果然是不信的,只忙哄着沈媚儿,道:“好,好,好,媚儿莫怕,媚儿往后保护娘亲跟弟弟,媚儿最棒了,媚儿别怕,有娘亲在了。”
倒是磊哥儿愣了愣后,仰着头,一脸发怔的看着沈媚儿。
沈媚儿知道小元氏如今还在惊吓及后怕中,只趴在小元氏怀里,良久,冷不丁软软糯糯问了一句:“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媚儿饿了,媚儿想吃爹爹买的蜜浆,还有榛子鸡。”
转移了小元氏的注意力。
沈媚儿话音一落,果然只见小元氏立马有求必应的放开了沈媚儿,冲她道:“爹爹该回来了,走,娘亲带媚儿一同去村口迎爹爹,可好?”
看着小元氏一脸惊恐未定的模样,沈媚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弟弟也去。”
小元氏闻言,双眼微微一颤后,直接一手牵着一个,领着沈媚儿姐弟二人下了坡。
下坡之前,还趁沈媚儿不注意,飞快将脚下那柄菜刀递到了坡下的土沟里。
一场惊心动魄,吓破人胆的闹剧,这才彻底停下。
以前觉得粗鄙丑陋,后来,才知,豁出去了,才能成事。
第10章 好坏人。
却说沈家的屋子建在了后山的山坡上,是整个沈家村地势最高最偏的,下到村子里,要走过一条蜿蜿蜒蜒、绵长而下的羊肠泥巴小径。
以前,沈媚儿嫌弃路脏,有时下雨后下山直接要沈老二背下山,亦或是恨不得垫着磊哥儿的小脚丫子踩着下山,矫情到了极致。
这会儿却是大步迈向前。
小径旁熙熙攘攘的,也住了不少人家。
其中距离沈家最近的要数陈家。
陈家地势比沈家略低,就在沈家屋子坡下的右侧,是沈家往日接触最多的邻居。
陈家是沈家村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有两兄弟搬到了本村,本家在邻村,去年年末,上山打猎被老虎吃了的便是陈家大房的。
陈家家境贫寒,人口又多,为了生个带把的,陈家前头已经陆陆续续生下了四个闺女,一直到去年年底陈家二房这才老来得子生了个胖大小子,却不想,转眼便赶上了大雪封山,又老虎食人这一事情,陈家经常食不果腹。
沈家挨着陈家,时常接济一二。
沈媚儿娇贵,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她不爱吃的,吃不完的,穿不完的,基本上都被心善的小元氏送给了陈家。
这会儿路过陈家时,远远地只瞧到陈家的大姐儿翠姐儿正坐在井边洗衣裳,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脚盆,脚盆里成堆成堆的衣裳,是全家老小七八余人的所有衣裳。
翠姐儿同沈媚儿一般大小,却是同人不同命,长姐如母,翠姐儿打从三四岁起便上山下河,跟在父母后头干活了,如今不过十五岁,底下三个妹妹全是由她拉扯大的,家里所有的家务,田里地里所有的农活全是她操持的,除此以外,还时时上山寻些药材卖钱,打络绣花送去镇上绸缎铺子里卖钱,是整个沈家村最得力又最可怜的,多为人称赞。
又加上沈陈两家紧紧挨着,故而,村子里时常将沈媚儿与翠姐儿放在一起做比较,只道,果然,一个住在天上,一个住在地下,一个是天生的小姐命,一个却是天生的丫头命。
身份虽云泥之别,可二人的风评却又分明是反着来的,勤快、贤惠、能干等所有的好的词汇全是形容翠姐儿的,骄纵、奢侈、妖精之类的所有的差的评价,毋庸置疑,全是给沈媚儿准备的。
不知是不是因常年放在一起比较的缘故,沈媚儿与翠姐儿的交情并不好,确切的说,是沈媚儿非常自觉的以高姿态示人,翠姐儿见了她时时让着道走。
这会儿,沈家母子三人打从陈家门口经过,翠姐儿懂事有礼,若是搁在往日,一早过来跟小元氏打招呼了,只这会儿,见了沈媚儿,却见她愣了片刻后,只忽而匆匆起身,将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后,竟头也不回的直接进了屋。
见着了小元氏也装作没有瞧见到似的,神色动作也略有些慌张失措。
小元氏那句“翠翠”到了嘴边又给咽下去了。
片刻后,瞧了瞧身旁的女儿,只当作对方被女儿方才“发疯”的模样给吓到了。
毕竟,方才沈家大乱,周婆子、殷氏、沈氏那一大群人惊慌失措又骂骂咧咧的逃命,这一动静闹得太大,惹得山坡下,正在做午饭的邻里邻居全都瞧见到了,纷纷出来探头探脑的瞧热闹。
“疯了疯了,媚姐儿被那老虎给吓疯了,竟举着刀闹着要杀人了。”
这句话一路从坡上传到坡下。
“沈家二媳妇儿,你们家媚姐儿醒了?没什么大碍罢,方才她祖母说媚姐儿拿刀要杀人,是真的假的?”
“不是说那晚那神婆子给媚姐儿施了法,办了法事,吓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么,怎么还神神叨叨的?”
坡下的邻居们见小元氏竟领着沈媚儿下坡了,顿时又是关心,又是惊讶,也有不少瞧热闹和幸灾乐祸的。
边说着,边将目光投放到了小元氏牵着的沈媚儿身上。
只见一身大红细花袄儿套在她身上,这袄儿,这面料,这式样,是整个镇上最时兴的,寻常府里的有钱太太有钱小姐才穿得起,在他们这村子里头,就连新娶的新娘子都没有穿过这式样的,便是穿了,也没人能穿出这效果来。
媚姐儿今年十五了,是既没下过地,又没干过活,连太阳花子也从来没有晒过,那脸白得,比剥了壳的鸡蛋白还白,就连两只手上的十根手指头,也根根跟白玉养成的似的,又细又长,好看得不像是人的手,倒像是天上的神仙用来施法的纤纤素手似的。
沈媚儿她爹沈老二便是个人高马大,相貌俊朗之人,更别提她母亲了,乃是有钱人家正经养出来的阳春白雪般的玉人儿,而这媚姐儿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生母小元氏更要貌美伶俐几分。
村子里的人没有读过书,念过字,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沈家那媚姐儿小小年纪便粉白黛绿的,那小脸蛋,犹如夜里的新月似的,皎洁明亮,又像是水中的捞月似的,隐隐灼灼,令人看不分明,只觉分外妖娆,更别提那小嘴,小鼻,也不知是怎么捏的,才能捏成个这般玉面人儿来,尤其是那双眼,好家伙,看人的时候,只觉得眼含春水,暗含秋波,看谁都像在朝谁抛媚眼似的。
若非都是打小瞅着她长大的,不然定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