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舒苑仰头,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我能说什么。”
陈鲟见她这幅心虚的模样就有谱了,他额角一跳,拿手指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不爽,“我看你是来给我添堵的。”
陈鲟说完就走,任由郑舒苑在后头喊他,他都不停下。
下了楼,陈鲟没在前台看到苏新七,一楼厨房那传来交谈声,他仔细听了听,苏新七就在里面。
苏小姨看陈鲟下了楼不走,站起身问:“小哥,有什么需要吗?”
陈鲟不好当着她家人的面把人喊出来,摆了下手,走出旅馆,他坐上机车,等了会儿不见人出来,这才启动车子,下了海崖。
苏新七和姨夫从厨房里出来,听到外面的引擎声时垂下眼,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散发。
“小七,你等会儿,姨夫换套衣服就送你回去。”
今早苏新七从李祉舟家离开后正巧碰上海钓回来的小姨夫,小姨夫正好有事要去她家一趟,她就跟着他先上了海崖,打算搭个便车回家。
“诶,小七,过来下。”苏小姨招手,等人走近才问:“陈鲟是你同学吧?”
“哦。”苏新七表情淡淡。
“也难怪他过年的时候来岛上……我之前听祉舟妈妈说,他现在住他们家?”
苏新七点头。
“祉舟和陈鲟,两个男孩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啊,祉舟乖,陈鲟看着坏点。”苏小姨指指楼上,“小女友还一个人来我们这找他,啧啧,用情至深啊。”
苏新七不接话,垂下眼看桌面。
苏小姨端详了下苏新七的表情,叹口气有点惋惜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有戏呢。”
苏新七一惊,微微瞠目。
苏小姨摊了下手,“上次打麻将,听你们学校的张老师说的,她老爱说一些学生的趣事,正好上回就提到你和陈鲟了。”
“她说陈鲟追你呢,明目张胆的,我之前怕你不好意思都忍着没问,现在看来,我压错宝了,脚踏两条船是要翻的啊。”
“……”
苏小姨看她脸色不大好,忙问:“还没被追到手吧?”
被家人这么八卦,苏新七难免不自在,憋了半天才说:“……没有。”
苏小姨松口气,同时有些遗憾,“我还指着你能谈个恋爱,好好享受下青春呢。”
“……”苏新七无语。
这不是家人第一回 和她谈起陈鲟,上回她和陈鲟他们去吃烧烤,在烧烤摊上和林勇强及他船上的人闹了一场,惊动了警察局,沙岛小,什么事都传得快,这事当然也瞒不过她的父母,隔天她父亲就找她聊天了,她半真半假地把事情说了一半,老实交代的是林勇强为难她和陈鲟帮她的事,隐瞒了陈鲟在追她的事,但现在看小姨这态度,兴许她父母也早知道了,只是怕她难为情,没问。
“小姨,你怎么还鼓励早恋呢。”
苏小姨嗤笑,说:“你小姨我开明着呢,年轻的时候就该谈个恋爱,不然以后会后悔的,再说,过两个月你就满十八了,算什么早恋。”
“谈恋爱有什么好玩的。”苏新七低声驳道。
“恋爱的滋味美妙着呢,等你谈了就知道。”
苏新七不以为意,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下,她掏出来看了看,会心一笑。
“谁啊?”苏小姨问。
“祉舟。”苏新七回了个消息,一边说:“他去大陆参加一个竞赛,早上出发的,现在下船了。”
苏小姨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说:“小七,姨问你个问题。”
“嗯?”
“你喜欢祉舟吗?男女之间的那种。”
苏新七怔忪,抬起头,表情茫然,“我和他……是好朋友啊。”
“没别的?”
苏新七收起手机,抿了下唇,说:“小姨,你到底想问什么?”
苏小姨的语气稍稍认真,开口说:“小姨问你啊,岛上那么多男生,你怎么就只和祉舟做朋友。”
“……因为他人好,合得来。”
苏小姨看着她,目光幽深,意味深长地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和别的男孩子玩得比较好的。”
“人总是会变的。”
苏小姨喟叹一口气,摸了摸苏新七的脑袋,“你不用和小姨打马虎眼,我知道,因为他的耳朵,你一直都很内疚,所以那件事故发生后你就总和他在一块,也不和别的小孩上山下海了对不对?”
苏新七想开口否认,喉间却涩得要命。
“你对他有歉意,小姨理解的,但是你不能一直绕着他转啊,你是打算把自己赔给他吗,真要给李家当媳妇啊?”
这个问题不久前陈鲟也问过,只不过他说的话更尖锐难听。
苏新七攥了攥拳,故作轻松地笑着说:“祉舟不好吗?学习好,长得也好,我家和他家关系又好,我们要真在一起了,不是很登对吗?”
苏小姨看她笑着说出这些话心里当真难受,作为长辈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她也没做错事,只不过是太懂事了。
她私心想,这孩子要是自私点多好。
“你啊,小小年纪活得太拧巴了,就得要有个人强行把你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才行。”苏小姨最后感慨似的说。
第33章 误解
苏新七从海崖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家里, 她原本计划早上送李祉舟离开后就安心复习的,可这一整天她都没法沉下心来看书刷题。
她心里乱糟糟的,千思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她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小姨的话在想祉舟的事,可一次跑神后她赫然发现书上多了个“鲟”字,她一慌,忙拿笔胡乱地把那个字涂掉, 涂到一半又泄气地把笔一丢, 觉得自己欲盖弥彰的模样实在可笑。
苏新七就这样有些浑浑噩噩心神不宁地渡过了近一整个白天, 傍晚,苏母让苏新七去趟渔排,给她二叔送点青叶粿, 过几天就是清明, 吃青叶粿是岛上的风俗。
这个点正好是养殖户出海喂食的时候, 苏新七到了旧码头, 搭了便船, 开船的叔叔热心地把她送到了苏二叔的渔排上。
苏新七到时, 苏二叔不在,她看他的小渔船不在,就知道他出去喂鲍鱼了。
她已经有阵子没来渔排了, 最近一次还是之前带陈鲟来的那回,她和二叔倒是见过一两回,他上岸置办东西,去她家坐了坐。
渔排还是老样子,桅杆上的红旗倒是换成了新的,颜色鲜艳,房子门没锁, 苏新七把青叶粿放进了厨房,苏二叔一个人住,难免不讲究了些,厨房里各种厨具乱摆,她看不过去,趁着等候的时间帮忙收拾了下。
把厨房整理完后,苏新七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外面,四月份日子长了,天黑的越来越晚,六点的时候太阳还在海平线上,敛起了耀眼的光芒,变得柔和而温暖,橘色的小圆球像颗饱满的咸蛋黄,天际流云散漫,变幻无穷,海上白色的海鸟低飞捕食,叫声欢快,一些海鱼还会跃出海面,鱼身在夕阳的余晖中反射着粼光。
大自然的美是最治愈人心的,欣赏着这样的落日海景,苏新七放空脑袋,焦躁了一天的心,总算归于平静。
一半的夕阳落下海面时,苏二叔开着他的小渔船回来了,他隔老远看到苏新七就喊,“小七,你怎么来了?”
苏新七起身,走到边上,答道:“妈妈让我给你送青叶粿。”
“青叶粿?啊,差点忘了,清明要到了。”苏二叔把船停下,拍拍手看了看天,叹口气说:“看来接下来几天天气都不会太好。”
苏二叔系好船,上了渔排,弯下腰拍了拍裤脚,问起苏新七的近况,“最近怎么样,学习累吗?”
“还好。”
“快高考了,也就苦这么一阵了,再坚持坚持。”苏二叔往前走了两步,忽的记起什么,转过身问:“那个小鲟……是你同学?”
苏新七怔了下,点了下头。
“前阵子我在港内的船上看见他了,隔得远还以为看错了,前几天又在吴家的船上看见他,出海遇上了聊了两句,才知道他是从内陆转学过来的。”
“听说过转学出去的,倒是没见过转来我们这小地方读书的。”苏二叔摇了下头,又问:“我看吴家那小子很听他的话,他们关系很好?”
“哦。”
“他以前不都跟着林勇强瞎混?对了,林勇强最近还有没有骚扰你?”
苏二叔鲜少上岸,所以岛上传遍了的事他也不知道,苏新七默了下,老实说:“碰上过一两次。”
苏二叔立刻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这个渣滓,和他爸一样,之前就应该把他打老实了。”
“没有。”苏新七垂下眼,透过浮木的间隙看着底下的海水,隔了两秒说:“陈鲟打了。”
“什么?”
“陈鲟把林勇强打了一……两顿。”
苏二叔闻言先是一愣,看了看苏新七,思维开始合理发散,他单手叉腰,哈哈一笑,颇为豪爽地说:“看来这小子是真想进我们老苏家的门啊,不错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苏新七本来还有些不自在,被他这么插科打诨地一侃倒是释然了,她轻叹一口气,望了望天,“太阳下山了,我要回去了,青叶粿记得吃。”
“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叔掌勺。”
“不了吧。”
“那叔送你回去。”
苏新七想了想说:“我搭便船吧,省得你跑一趟,浪费油。”
“便船啊,我想想,还有谁在。”
还没等苏二叔想出个人来,远远地他就看到一艘渔船往渔排的方向驶过来,等距离近了点,他瞅了眼船号,说:“好像是吴家的船,他家又没养鲍鱼,怎么这时候会来这。”
吴家的渔船是小型的捕捞渔船,有驾驶舱,船身是白色的,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涂鸦,花里胡哨的,苏新七即使记不得船号,看这不伦不类的外壳都知道这是吴锋宇家的船。
没多久,渔船驶近,速度放慢,苏新七一眼就看到了船上的人。
陈鲟背对着渔排,正蹲下身,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喂郑舒苑,后者坐在甲板上,双手抱着肚子,一副无力难受的模样,苏新七猜她是晕船了。
吴锋宇先看到苏新七,他显然有些意外,回过头喊道:“鲟哥。”
陈鲟转过头,吴锋宇冲他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七公主”。
陈鲟怔了下,刚想起身,衣角被拉住了,郑舒苑有气无力地撒娇道:“陈鲟,我们回岛上吧,这船晃得我头好晕……又想吐了。”
陈鲟把衣服一扯,略显无情地回道:“憋着。”
苏二叔也看清了船上的情况,关切地问了句:“是不是晕船了,要不要下来歇下?”
吴锋宇觑了眼苏新七,一拍手,殷勤地说:“叔,我们就是想来你这问问,有没有晕船药?”
苏二叔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有,我去找找,你们先下来,晚上风大浪大,船晃。”
“好嘞。”
吴锋宇跑去驾驶舱和自家厂里的师傅说了声,很快船就靠在了渔排边上。
陈鲟示意郑舒苑起身,他撑着船舷一跃,跳下了船,渔排随着他落地小幅度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