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乱我心曲(十)
岑轻衣挣扎着说:“师兄,?快走!”
然而她的动作丝毫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的手抬起来,长鞭出现在她的手中,?鞭势如蛇,?狠狠地向沈千山攻去。
沈千山一个翻滚躲了过去,?鞭子砸在地上,顿时砸出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不行,?岑轻衣狠狠地吐出一口气来,师兄此时还以为自己是凡人,根本无法用法力来抵抗她的进攻,就算他这次躲过了,?那下次也能躲过么?
电光火石之间,之前在万神窟中沈千山神智不清时为了不伤害到她,硬生生地将右手拍断。
她手中的鞭势越来越快,岑轻衣能感觉到沈千山的体力在剧烈消耗,?她当机立断,左手凝聚出灵力,?猛力拍向自己的手。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抓住她的手,沈千山厉声道:“你干什么!”
这只手因为按住她而青筋尽露,?岑轻衣的神思一阵恍惚——若是能够从这里齐根切开,?收集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将她的神思又拉了回来。她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水,强行将城主灌注给她的意识压了下去,颤抖着声音道:“我、我不能伤你。”
沈千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狠声道:“你伤不了我。”
岑轻衣吸着小小的冷气,因为过多的灵力一股脑地涌进身体里,?她的皮肤上浮现起一层血管,整个人就像是被切割成了细小的一块块,然后再拼了起来,看起来异常可怕。
可她看着沈千山的眼睛依然澄澈,她轻声道:“不行啊师兄……你的伤还没好呢……我……我不想你疼……”
沈千山明显一愣,她不惜自断一手,原来竟还想着他的伤么。
岑轻衣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像是小猫爪子一样,不轻不重地在心上按了一下。他的心头忽然弥漫上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酸酸软软的滋味。
好像这不是第一次了,好像在很久以前,在某些他不应该忘记的瞬间,他曾经无数次感受到过这种酸甜交加的味道。
一瞬间,那些岑轻衣曾经说过的话,那些他们相处过的时光顿时纤毫毕现地回到他的脑海中。
沙漠的月光下,她白皙的脸上浮现起一层薄红,眼睛里装着漫天星光:“他不疼……他不疼我疼!我可心疼了,师兄肩膀上的伤口好深,小腹的伤口好长,我可心疼了!师兄真坏!”
书房的夕阳下,她身上还萦绕着一股因为做蛋糕而未散去的甜甜的奶香:“这是别人对它的索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陪伴?要是伤心了难过了,谁能关心关心它呢?”
她刻的苹果师兄,她做的好吃的,她的甜甜的蛋糕,她看似随手摘来的那朵葱兰,她套在他手腕间的那条五色绳……
那些他以为他不曾在意不会记得的瞬间,那些他告诉自己自己是祭司所以必须强行忘记的瞬间,一次一次地,从一开始就一点又多一点地试探,一点又多一点地敲开他心里的坚冰。
最终一切都定格在那个房间。
房间中成亲时扯上的红绸还没有撤去,她坐在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上,衣服被她自己扯得有些松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伸出手来,柔软的衣衫顺从地从手腕滑到小臂,手臂内侧的那颗小痣红得耀眼、艳得灼人。
她的呼吸中还掺着酒香,唇又轻又软,在他脸颊上点了两个吻:“嘿嘿,我给师兄盖章了,师兄是我的了,师兄只能由我来陪着。”
沈千山一只手温柔而又不容拒绝地将她手上的握着鞭子夺过来收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岑轻衣手腕的手散发出淡金色的灵力,将快要把岑轻衣撑破了的灵力引到自己身上。
岑轻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沈千山安慰她道:“忍一忍,忍一忍就不疼了。”
“师兄……师兄……师兄……我疼……”
一时之间吸收进这么多的灵力,沈千山的额头也冒出一层细汗。他却连声音都没有一点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不疼,我在。”
岑轻衣鼻尖萦绕着雪松清冷的香气,巨大的安全感将她包裹在其中,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喃喃道:“娘说亲亲就不疼了……亲亲就不疼了……你亲亲我好不好……”
怀中的女孩半眯着眼睛,脸上是满满的依赖,一点水痕划过眼角的红痣,可怜又可爱。
沈千山却低声拒绝道:“师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有这个不行。”
然而岑轻衣却依然仰着头,像一只小奶猫,嗓子里冒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疼……亲一亲……”
沈千山闭上眼睛,不为所动。
岑轻衣不依不饶地动来动去,嘴里翻来覆去地叫着“娘”“师兄”。
她是真的很疼,疼到眼泪都抑制不住地大滴大滴地涌出来。
沈千山最终叹了口气。
这里不过是一个衍生小世界,至少在这里,他不是担负着三千世界天地重任的祭司。
他将手掌捂在她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又蜻蜓点水地以唇点了一点。
快速地、稍纵即逝地。
轻轻地点了一下。
明明没有吻到实处,岑轻衣却忽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满意的笑容,嘟囔一句:“……不疼了……”
说着,竟然昏睡在沈千山的怀里。
在原世界中,城主利用“转乾坤”将自己的灵力和意识强行灌入自己的女儿身上,他的女儿和将军兵戎相见,最终将军的长剑穿过城主之女的胸膛,而城主之女的手也捏碎了将军的心脏。
然而城主之女并没有立即死去,她将整个楼兰城内外的活物全部杀掉了,楼兰彻底变为一座死城,而她也力竭身亡。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被黄沙所淹没。
然后一切重来,又回到了城主之女因为将军的脸要强行嫁给他的那一天。
“师兄,你娶我好不好?”
而现在岑轻衣宁愿自断一臂也不愿意伤了沈千山,沈千山从衍生小世界的世界意识中醒来,隔着手掌在岑轻衣额头上落下一吻。
一切的走向与原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衍生小世界的循环被彻底打破,世界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发出一声哀鸣。
沈千山曾经了解过衍生小世界,知道衍生小世界的规则,现在他们已经打破了它的循环,如果就这样将它放在这里不管直接离开的话,这个小世界就会因为失去运行规则而彻底变成一片废墟,最后湮灭在时空乱流里。
他一勾手,岑轻衣储物袋中的舍利子便飘了出来,圆心的虚影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沈千山道:“佛修讲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此处又与你们息息相关,于你们灵力的恢复极其有利,你们可愿留下?”
圆心闭上眼睛,像是在于舍利子中的远黛交流,片刻,他睁开眼睛,对着岑轻衣恶化沈千山行了个佛礼道:“我们愿意。”
随着他这句承诺的落下,整个衍生小世界的气运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世界的震动也停止了。
圆心腰背挺得笔直,深而又深地对着岑轻衣和沈千山再次行礼:“二位施主仁厚,我们定不负所托。”
沈千山点了点头,道:“有劳费心。”
下一刻,他抱着岑轻衣,抬脚走进城中央的大石头中,踏出了这个小世界,岑轻衣和沈千山的身体与城主之女和将军的身份骤然剥开。
再次穿越时空乱流,岑轻衣陷入昏迷,系统二并未为他们支起保护罩,但沈千山却信步踩在时空之中,来时对他影响极大的时空乱流中的冲击波此时见了他却像是特意恭敬地避开了一样。
一道时空乱流袭来,沈千山却一避不避。而乱流并没有攻击力,像一阵风一样轻轻地拂过他们,接着裹挟着一股带着弱肉强食意识的黑气从他们身上离开,转瞬将它剿灭。
沈千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原世界地位置,他抬起手来,原世界在他手下如同水一般,荡开一道道波澜。
下一刻,沈千山将岑轻衣的头捂在自己的肩膀上,避免她因为跨界而感道难受,接着抬脚就跨进了他们原本所在的世界里。
他们在衍生小世界中过了许久,然而在原世界中其实只过了一瞬。
跨了一次界,衍生小世界中“转乾坤”的影响一点点留在了那个小世界中,大部分被时空乱流洗去。
但圆心似乎知道他们还面临着花留香这个麻烦,在他们离开之时给他们的感谢带着世界意志的力量加诸他们身上,从衍生小世界带来的灵力尚且没有消散。
沈千山轻轻地一抬手。
花留香的身体顿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他“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接着,他整个人都消失在了原地,一片纸人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飘到被封印了的浊气海中,瞬间被腐蚀了个干干净净。
沈千山冷冷道:“纸人移魂术。”
所谓纸人移魂术,就是做一个纸人,利用邪术将活物的魂魄附在上面,可以替自身抵挡住一次攻击。所用的活物可以是青蛙、鸽子之类的小物,也可以是活人。可以抵挡的伤害依据魂魄的强度递增。
像花留香所用的这张可以替他一死的纸人,十有八九用的是活人的魂魄。
沈千山脚尖点地,轻轻一跃便跃上了的万骨坑,万骨坑中跳出来的骨架因为没有花留香的控制,已经散落一地。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小毯子,铺在地上,轻轻地将岑轻衣放了上去,克制而有礼地后退了一步。
现在他们已经回来了,一起都应该回归正轨,他是师兄,是肩负天地的阆玉宫祭司,而她是师妹,是自由自在、不应被任何人指责的师妹。
他小心地在岑轻衣身边布下一道结界,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轻轻道:“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他看着躲在胡杨树后看着他们的小孩说:“出来吧,你又何必躲藏。”
小孩听见他的话,缓缓地抬脚走了出来,他仍然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脸上却带着孩童特有的婴儿肥,然而他的眼睛已经不像是他们最开始见到他的那副单纯有灵气的样子,反而相当呆滞。
浊气海虽然已经被封印了,但封印破除时的一点点浊气仍然影响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带着点调皮道:“哎呀,你们怎么晚上出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晚上不要出来的么,你们这样不听话,我可拿你们怎么办呀?”
他歪了歪头,露出商量的笑容:“要不这样,你们也睡在这里,做一个听话的人,好不好啊?”
他话音刚落,瘦成一把骨头的手顿时真的化为一把尖尖的骨头,尖头的那一端还沾染着一点干枯的血迹,就像是曾经将这里插|进人的身体里面,畅快地吸取过人血留下的痕迹。
沈千山冷声道:“找死。”
他一把将这冲过来的小东西按在手底,小孩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细牙齿。
接着,他的两只手和两条腿顿时从身上掉了下来!
浓郁的黑气连接在他的四肢和身体上,让他的四肢能够无限伸长,流畅而又灵活地在空中飞舞。
他这一招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四肢直接在空中化为四根尖细的骨头,像是四个长长的针尖,直直地冲沈千山的后心攻去。
这一番可谓是兔起鹘落,沈千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危机,小孩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
“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二更掉落!
呜呜呜呜,我的周末日万写完了!!!
原来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第63章 乱我心曲(十一)
长鞭破空而来,?将四根长骨尽数打落。
沈千山收回了手上的灵力。
而胡杨林之后,一个身影随之窜出,一把抱住小孩只剩一个头和躯干的身体:“住手吧!”
小孩的脸上的小童已经咧到了耳边,?但脸上的肌肉就像是干瘪萎缩的苹果,?肉眼可卷地萎靡下去。
妇人一只手按住不住诡笑的小孩,?一只手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根长骨,毫不手软地反手插入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