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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重外孙之类的嘛?
  一瞬间觉得很可笑,史蒂夫也笑出了声,笑完,心里酸涩难当。
  他的意识停在了1945年,而他现在应该96岁了。他失去了足足70多年,一切都停在了他和罗伊决裂的第三年。
  他以为他有机会挽回,毕竟战争已经走到了尾声。
  但一梦醒来,什么都没剩下。
  早知道,就算会被远离,他也要先告个白再说。
  叔叔又怎么样?反正他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况且他也没个叔叔的样子。
  蹭吃蹭喝,笨手笨脚,还总是给自己惹麻烦。
  史蒂夫往后仰倒在沙发上,手掩住眼睛。
  叔叔个屁。
  他连亲人间一句敷衍的爱你,都没胆子说出口。
  半晌,他挪开自己的手,眼睛泛红。
  抻开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浑身筋骨都在疼,压不住。
  他微躬腰,坐在原地,干燥的手掌互相挤压,摩擦,勉强带起一丝能焐热冰冷的暖意。
  一直坐到日落西山,他都没换姿势。
  手机响了起来,他迅速伸手抓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接起。
  喂?
  队长,我们找到他了。弗瑞声音里有谨慎和小心。
  因为他的口气,史蒂夫没说话,浑身绷紧。
  他确实是上了战场,但是不是在美国参的军。弗瑞解释,他在43年去了英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可能是因为当时很乱吧,换了国籍。他是在二战尾声加入了英方的军队,战中被炸伤,不治死去。
  史蒂夫缓慢处理着信息:英国?
  对。另外罗伊斯顿本籍其实也是英国,后来才改了美国国籍。弗瑞继续翻,他是在六年前来的美国。
  之前在英国的经历我们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嗯,在英国的拒入名单里。
  弗瑞迟疑道:这是外交部的事。所以,我们不了解内情。
  史蒂夫混沌的脑子里扯出一根线。
  43年,是自己入伍那年。
  原来跑去了英国。
  踏实生活着,为什么偏要在那种时候加入军队?
  队长,他入伍的时间和你失踪的时间重合度很高。弗瑞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总觉得该告诉他。
  他所属的舰队在北冰洋活动。那是美国队长失踪的地方。
  史蒂夫有一瞬间没听到自己的心跳,沉默良久,他低声:谢谢你,我知道了。
  没关系。弗瑞站在已经被各种资料堆满的办公室里,放下手里的文件,节哀顺变。
  史蒂夫猛地挂断了电话,手机握在手里攥到出现一丝裂缝。
  缓缓松手,在昏暗的房间里,呼吸都太大声。
  第19章 019只恶魔
  你的戏份延迟到了明天下午17点到21点。萝丝翻着发到自己手机上的通知,另外,安德鲁想让你在他之后的电影里出演一个角色。至于成不成,说是看你这次表现。
  安德鲁就是这次做主邀请罗伊斯顿的导演。
  罗伊斯顿抓着手机,想到那个胖子导演就一阵烦躁。
  这个表现是什么,不言而喻。
  张嘴就想拒绝,他顿了一下。
  「我会全程为他护航」怀特信誓旦旦的。
  他权衡了一下,哦了一声。
  萝丝只在给他接走秀,代言,广告基本上一切他能捞到金的工作时会听到这样的反应:发生了什么?
  罗伊斯顿皱眉:没事。
  你确定你的状态很好?萝丝询问。
  罗伊斯顿脸一挂:我很好!
  一点儿都没有心理负担!谁他妈那么矫情!罗伊斯顿拍着床吵吵。
  萝丝把话筒拽远了一些。
  她伸手去翻自己办公桌上的台历,确定标了红色圈圈,还画了个恶魔角的日期在半个月以后,合好日历。
  没问题最好。萝丝熟练顺毛,好好休息,拍戏不要太认真。
  罗伊斯顿啧了一声。
  萝丝准备挂断,对面哼哼唧唧憋出一句:我明天要吃饭,你让怀特给我带。
  萝丝蹙了下眉毛:我知道了。
  罗伊斯顿摁掉电话,滚了一下,爬起身,尾巴从裤子后面钻出来,一晃一晃。
  空荡荡的屋子里,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过了五分钟,铃声响起,屏幕上经纪人跳动着。铃声响到屏幕重新黯淡下去。
  隔了十分钟,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
  手机在沙发上因为震动移出了一点距离,依旧寂寞的响着。
  萝丝看着手里的话筒,眼神闪烁了几下,不再继续。
  先生,很晚了。我们现在不接受探访。诺拉疗养院的前台护士对于面前神情忧郁的俊美男人艰难道。
  这样嘛?我知道了。史蒂夫扯了扯嘴角,麻烦你了。
  小护士忍不住询问:你是来看望长辈的嘛?
  她是我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史蒂夫苦笑着回答。
  小护士见过他几次了,知道他每次都会去拜访一位患了阿兹海默的女士。
  她神情犹豫。
  最后看着他的背影,她出声喊:额,嘿距离我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你可以趁这个时间
  史蒂夫惊讶:这样好吗?
  只是小护士耸肩,只有半个小时。另外,前面的大门会关上,你得和我从员工通道走。
  她晃了晃脖子上的工作磁卡。
  非常感谢。史蒂夫冰凉的心里滑过一丝暖意。
  小护士脸红:没关系。
  史蒂夫冲她笑笑,往佩姬的房间走去。
  小护士捂住自己的心口,呼出口气。
  她摸摸自己按照规定盘起来的头发,解开,换了常服。想了想,去储物间里拿了口红,在嘴上浅浅抹了一层。
  看着镜子里满面红晕的女人,小护士羞涩地笑笑。
  史蒂夫是随着性子到疗养院的,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现在,唯一记得他和罗伊的只剩佩姬了。
  或者,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凑巧,史蒂夫走进房间的时候,佩姬也迷迷糊糊醒了。
  史蒂夫。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诧异。
  史蒂夫意外她的清醒: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他站到她的床边,微微垂着头。
  你看上去很伤心。佩姬伸手,史蒂夫托住她的手腕,慢慢握住,眼睑垂下来。
  不要担心。他爱你,他会原谅你的。佩姬拍拍他的手。
  史蒂夫愣住,随后笑出来。笑完,唇角又拧成了负面情绪的弧度。
  佩姬的意识好像在自己确定参军,答应加入超级战士计划后回家告诉罗伊这个消息,大吵一架,罗伊离开,自己失落地跑回军队的时候。
  看来,我永远不会知道他有没有原谅我了。良久,史蒂夫低声道。
  他唇角上弯,眼睛里却有化不开的忧伤。
  我爱他。史蒂夫想说的更轻松一些。
  却在出第一声的时候依旧孩子一样红了眼眶,抿住嘴。
  我知道,我知道。佩姬冲他抬起另外一只胳膊。
  史蒂夫缓慢地弯下腰,接受了这个安慰的拥抱:我从没告诉过他。
  声音干哑,粗糙。
  佩姬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一样:一切都会好的。
  不,不会了。
  史蒂夫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回到那其实不算遥远的18岁。
  父亲未及自己出生就在战场上死于芥子毒气。战争让伤患不断,作为护士的母亲起早贪黑。
  在日月颠倒的护士工作后,她还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照顾因为早产而身体孱弱,一身疾病,常年需要靠药续命的自己。
  昂贵的药物,繁重的工作,布鲁克林那对单身女人并不算友好的氛围并没有让母亲失去生活的热情。
  她致力于给自己最好的,硬生生一个人把自己拉扯成人,甚至过上了不富裕却也绝不拮据的生活。
  只是再顽强的女人,终于还是倒在了肺结核的感染病房里。
  遗体都不敢让免疫力低下的自己见上一面,更不提亲吻道别。
  他只能透过隔离病房的小窗看着穿着防菌服的怪物们围着自己母亲消毒,最后隔着棺木和泥土看着。
  葬礼在巴基父母的帮助下,勉强没有太不合规矩。
  他一个人站在母亲坟前,身边是巴基一家人。他很感激他们对自己的容纳和善意,也知道,他们只是朋友的父母。
  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罗伊。
  那看上去很瘦弱还邋遢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踩在泥里,走到自己旁边。
  活像个流浪汉。
  心虚,却壮着胆子晃着一张电报理所当然的要求。
  「喂,你是史蒂夫罗杰斯对吧?我是你的叔叔。你妈妈每个月都会给我汇钱。她死了,你就要负责赡养我了。」
  自己当时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然后骑到他的身上搬石头把他砸个脑袋开花,踹他的肚子,腰,一切自己被殴打时感到最疼痛的地方。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会那么暴躁。
  只是那个骗子转头看着妈妈的墓碑低声:你妈妈祈祷我的到来,她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自己没说话也没哭,流泪的是他。
  邋遢据说是因为他徒步走过来的,走了7天,饿了7天,比自己还孱弱。
  咧咧嘴,史蒂夫笑起来。
  佩姬松开他的背,温和地看着他:你想到了什么?
  一些事。也许是确定记忆绝不会被夺走,史蒂夫情绪缓和下来。
  抱歉,佩姬,打扰了你的清静。
  史蒂夫,我们是朋友。佩姬笑起来。
  谢谢。史蒂夫衷心道。
  罗伊曾经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是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禁忌。
  现在,罗伊斯顿也孤身一人。
  也许,这是他唯一一次弥补的机会。
  第20章 020只恶魔
  请假?罗伊斯顿错愕反问。
  对。萝丝带着一盒从超市买的沙拉用钥匙进门,看到穿戴整齐的罗伊斯顿略感意外。
  为什么?罗伊斯顿脸沉下去。
  那么大个子,这么小气的嘛?
  据说是有一个重要的约会。萝丝放下绿油油的沙拉,你的饭。
  罗伊斯顿一下松开了眉头,若有所思。
  想通了,他放松下来,随后看到沙拉满脸嫌弃:不吃。我不要去拍戏了。
  萝丝扭头:真的?你不打算拍戏了。
  我不拍这个了。罗伊斯顿皱眉看向她,表情似乎觉得她很不可理喻。
  萝丝我很想说你开心就好。
  不,你不能反悔。萝丝觉得凭罗伊斯顿想闯进演艺圈实在是太难了。
  但那毕竟是他的理想,还是要意思意思配合一下的。不然该闹了。
  罗伊斯顿眸色沉了下去。
  你在圈内开篇就败了好感,还指望着以后谁邀请你?客串的角色都不会有。萝丝没意识到不对,淡淡道。
  罗伊斯顿默了一会儿,呵呵笑了一下:那,走吧。我还是挺期待参演那位导演的剧的,很有趣。
  萝丝习惯了他的双标:那走吧。
  虽然不喜,但果然还是希望史蒂夫能早日回归。
  史蒂夫拽了拽自己的西装。
  从以前到现在,一身合体的黑色正装总是出不了差错的。
  他手上握着一支卡罗拉,红色最纯的玫瑰,妍丽欲滴。
  一个约会?坐在他右前方的司机问道。
  对。
  司机把车停到了陵园门口,傻眼。拿到钱,溜得贼快。
  英国的天气总是雾蒙蒙,今天格外的阴沉。
  他看着面前笼罩在一片雾气里的陵园,抿嘴,喉结滚了一下,迈步进去。
  弗瑞给了他具体的公墓位置,找到是必然的。
  只是猛地看到那个名字出现在被风蚀严重的石碑上,他依旧心惊肉跳。
  定了定神,他才再次提脚往前。
  碑上的字已经风化地很严重了,只能勉强看清名字和生卒年。
  墓志铭都没有。
  罗伊就躺在这里。
  那个感觉一个人完全活不下去的人,70多年,躺在这里,无人牵挂。
  他杵在碑前,思绪空荡。
  半晌,他转了一下手里的玫瑰,半蹲下来,放在了碑前。
  嗨。良久,他开口。
  碑上只有名字,没有照片。r和s已经风化的只剩浅浅的痕迹。
  掏心挖肺,想说的很多,一个字都抠不出来。
  他蹲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换了个重心,继续蹲着。
  奇怪嘛?我送你玫瑰。说完,他缓慢吐气,一直想这么做,总算如愿了。
  时间像是变长了,拉慢了。
  空气太冷,草木气很重。
  也许只有玫瑰,你会不开心。他伸手进口袋,掏出小包放在玫瑰的旁边,没带太多。
  下次给你再带一些。
  史蒂夫放好后,看了一会儿,盘腿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