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到“福寿膏”,云昭对这东西的认知可比钱多多,云福这些人深刻的太多了。
这东西就是一个亡国灭种的东西。
虽然如钱多多所说,在这种场合里用这种东西效果可能更好,云昭也不敢用,他害怕用了一次之后,以后将会忍不住再用。
人的底线其实并不算高,做了一件触及底线的事情之后,为了办事方便,底线还会继续降低,直到没有底线。
云福带着钱多多出去了,云娘这才低声对儿子道:“儿啊,为娘觉得不妥,你没有把这些人当人看。
云氏求财不假,不能恶毒。”
云昭轻轻叹口气,生活在太平年月的母亲,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
现在跟母亲将即将到来的乱世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现实,就笑道:“您放心,不会出人命的,药量很是轻微,只是起一个药引子作用。”
云娘叹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自己这个儿子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
红灯初上的时候,全城的异族人都来了,人们已经忘记了这里原本是一个经商的地方。
只是把它当做一个狂欢之所。
蒙古人,乌斯藏人来的最多,他们原本就喜欢这种喝酒吃肉唱歌的场面,因此,酒肉不停,歌舞不断他们的狂欢就不会停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云氏的羊肉不再免费供应,云氏的酒水也不再低价,当高高的台子搭起来之后,一群美艳的舞姬出现之后,这些人就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
歌姬,舞姬是洪承畴请来的,并没有花钱!
维持秩序的军兵也是洪承畴的,自然不用花钱!
就连街道上挂着的红灯笼也是洪承畴派人弄来的,云氏不用花钱。
至于大差市周边的商户更是疯狂,他们给云氏交钱,借器具,给人手,只希望云氏能够让他们进入这条街做生意。
谁都知道,能来西安做生意的乌斯藏人卖了大量药材以及奇珍异兽后,手里有的是钱。
能来西安做生意的蒙古人更是售卖了大量的牛羊,皮张羊毛之后手里也有大量的钱财。
现如今,这些有钱人已经喝酒喝得快要疯掉了,这时候再不赚钱,还等到什么时候赚钱。
母亲炒的胡麻盐很好吃,夹在大饼里云昭吃的很香。
现在的云昭,已经彻底的安定下来了,已经开始将目前的场面当做一个普通场面了。
少量的曼陀罗粉能让人兴奋起来,大量的曼陀罗粉能让人麻痹死亡,适量的曼陀罗能让人昏睡。
云昭不是华佗,也不是刺客,他只取了曼陀罗的一种作用就是了。
很久以前,云昭在自己扶贫的那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弄过一次旅游节。
那里粉红色的荞麦花开的漫山遍野都是。
山村里的条件简陋,云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漫山遍野的荞麦花,一个精灵一般的少女漫步在荞麦花田里,拍摄出来的照片如同仙境。
那一次的旅游节同样办得很成功,给不到百人的小山村带来了人均差不多四百元的收入。
只是,原本属于云昭的那个精灵一般的少女却随着荞麦花的衰败而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云昭的生命里。
想到这里,云昭看看钱多多,觉得钱多多比那个少女长得好看多了。
只是,他看钱多多每次都想笑……云昭发誓,这可能是这具身体的荷尔蒙还没有开始分泌的缘故……毕竟,长成钱多多这个样子的人……真的可以称之为人见人爱了……
洪承畴漫步在热闹的人群里,一手拿着一张夹满腊羊肉的白饼子,一手握着一壶酸奶,吃一口腊羊肉夹饼,喝一口酸甜的酸奶,目光却落在这些狂欢的异族人身上。
他亲眼看到这些异族人把平日里辛苦转来的钱泼水一般的丢出去,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灿烂。
云氏粮店直达主人卧房的楼梯就在店里,洪承畴站在门口停了片刻,就转身走了。
云氏说话算数的是一个女子,深夜见这样的女子并不符合礼数。
没来由的想起那个自称野猪精的白胖小子,洪承畴就停下脚步,现在,他很想知道这场赚钱的盛宴到底是云氏的哪一个人发起来的。
白日里接触的那个云氏老仆,一看就是一个稳重的人,而办这样一场盛宴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稳重的人能做到的。
奇思妙想绝对跟中规中矩的稳重人无关!
不知为何,洪承畴总是觉得这场盛宴跟那头小小的野猪精有关。
看着两个伙计抬着一箩筐铜钱走进了云氏粮店,洪承畴犹豫了一下,他很想把这些钱直接拿过来。
思忖片刻,就长叹一声,没有阻止后面抬着铜钱的军兵,眼看着铜钱消失在云氏钱庄黑漆大门里。
“这样的事情来年还能再办一次,下一次,就不需要云氏插手了。
在事情没有办完之前,不能把事情办成绝户!”
漫步走进云氏粮店帐房,四个帐房先生正把算盘珠子拨得啪啪作响。
在他们身后,一筐筐的铜钱已经摞起来了,七八个衙役正在将这些零散的铜钱串起来。
“八百文一贯钱……”
洪承畴把剩下的吃食三两口吃完,拿起一串钱数了数,就微微叹口气。
一贯钱该是一千枚铜钱的,可惜,这世上没有人这样做,哪怕是官收,也是八百文,甚至七百文也算是一贯钱。
携带方便的大明宝钞已经没有人使用了……洪承畴拍着竹筐里的小平钱眼角潮湿。
西北的饥民造反此起彼伏,绞杀不尽,今天杀了王二,明天就有李六造反,陕西粮道的粮仓空空如也,银库里更是一个铜钱都没有。
兵要饷,饥民要粮,皇帝要天下安定,朝中大人要赋税调济阴阳……可如今,天下凋敝,顾得了前边,屁股就会露出来,顾得了屁股,前边就光了……巴掌大的一块布,已经遮不住大明朝的羞臊了。
第058章 令人伤感的约定
即便是深夜,大差市的热闹劲依旧没有过去,蒙古人,乌斯藏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的欢快。
他们不知疲倦的唱着歌,跳着舞,醉倒的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睡醒之后依旧继续狂欢。
在这个晚上,云昭听了一夜的歌谣。
乌斯藏人的歌声辽阔,高远,就像他们居住的雪山高原一般宏大,歌声袅袅,宛如高飞的雄鹰正在飞跃雪山。
蒙古人的歌谣低沉,暗哑,从胸腔里发出的低音宛若大地一般厚实。
回回们捂着耳朵唱出来的花儿最是大胆,一声:“妹妹你听哥言……”害得大差市上怀春的少女一夜无眠。
相比这些,汉人的诗词歌赋里如果没有用铁板铜琶高歌大江东去,也没有关西铁汉怒吼沙场秋点兵,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这些异族人的歌谣来的慷慨。
小桥流水边的低吟浅唱最适合花前月下,唯独不适合在这种乱糟糟的场子里技压群雄。
缠过的小脚,跳不出胡旋舞,也跳不出骑马舞,更展现不出雄鹰翱翔的姿态。
天亮的时候,云猛,云虎,云豹,云杨,云卷一行人回来了,他们疲惫极了……
回到粮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过澡之后,立刻呼呼大睡……
云昭起来的很早,坐在供桌边上,一口一口的喝自己的胡辣汤。
这是华县逍遥镇的胡辣汤,平日里只在鼓楼附近支摊子,今日特意来到大差市开了摊子,倒是便宜了云昭。
油条配胡辣汤本身就是云昭最喜欢的早餐方式之一,既然能品尝到古老的味道,自然不能放过。
不过,这碗胡辣汤让他非常的失望……古老的东西除过名头之外,并不比后世逐渐完善的胡辣汤更好喝。
或许,他曾经吃过的美味,可以被称之为历史沉淀吧,是历史给了这碗原始的胡辣汤增添了更加醇厚的味道。
一海碗胡辣汤被云猛放在嘴边,巨鲸吸水一般将浓稠的汤汁吸进胃里。
两排牙齿跟像是铡刀,不论是油条还是油饼,亦或是白面饼都被这道铡刀铡的粉碎。
“你预料的很准,明月楼准备了四千两银子重建!”
“银子运出去了没有?”
“跟马匹一起运出去了,我亲自藏的,快马给了云霄消息,云霄这会应该已经开始挖银子,最后会运到阴族墓地里。”
“漏马脚了吗?”
“没有,钱少少对少了一半楼阁的明月楼很熟悉,那场大火也破坏了明月楼的高墙大院。
我们进出的时间很短,总共一柱香时间不到。”
“死了几个人?”
“七个!我们毫发无损!”
“受伤了吗?”
“云卷钻天窗的时候崴了脚。”
耳边又响起马头琴的声音,那些沉睡的蒙古人,乌斯藏人也就缓缓起身,如同他们在那达慕大会上一般,神志还没有清醒就向音乐声传来的地方凑过去。
只要有蒙古人的地方,就会有马头琴师,凡是有马头琴的地方,就有蒙古人的歌手。
对于这些生活在辽阔草原,高原,戈壁上的异族人来说,每一次相聚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他们的音乐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欢喜的人聚在一起欢喜,不能继续欢喜的人就骑着马听着音乐远去。
直到剩下马头琴师跟孤独的歌手……即便是这样,他们还要对不肯离去的神灵,高山,大河再演奏一曲,而后才会在萧瑟的风中牵着马离开。
有谁能想到戈壁沙漠里的著名乐章《十二木卡姆》演奏完最少也需要二十个小时。
今天的大差市与昨日的喧闹,昨晚的疯狂不同,花了很多钱的异族人今日也拿出了他们的货物,一边载歌载舞,一边售卖自己的货物。
直到此刻,洪承畴才开放了大差市的封锁,被好奇心蛊惑的快要发疯的汉人此时蜂拥而入。
云昭将目光从外边收回来,对守候在身边的云猛道:“明月楼是谁家的产业,打听清楚了吗?”
“被杀的帐房临死前说,明月楼其实是布政使王人龙家的产业。”
“王人龙啊……就是那个被称为‘痴人’的王人龙?”
“正是!”
“人人都说此人最喜老庄之道,喜欢‘使民由之’,对百姓最为宽待,现在才知道这人也是虎狼一般的人物。”
“明月楼不仅仅是王人龙一家的,里面的女子有很多是各地选上来的秀女,这个就跟市舶司的提督太监黄明亮有关了。”
云昭点点头道:“忘了这事吧,我们的钱粮虽然还是不够,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此间事了之后,就回蓝田,三五年内,我们不会再来西安了。”
云昭说完就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云猛见状紧紧跟上,对这个侄儿,云猛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和善的时候能暖人心扉,冷峻的时候又冷酷无情,恶毒的时候……才七岁就能发出灭口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