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地贪婪的索要更多的产出,就是云昭现在要做的事情,在被人还没有觉醒的时候,疯狂的向大地攫取,这才是云昭应该做的事情,而这种攫取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尽头可言。
说白了,蓝田县不过是他在这个世界攫取到的第一桶金子。
以后,他会以这第一桶金子向世界索求更多。
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云昭何能例外?
世界马上就要发生大变了,在遥远的欧洲,工业化的萌芽已经渐渐破土,再有几年,英国的资产阶级大革命将要开始,这预示着强大的日不落帝国将要横空出世。
而后,当工业化进程真正催动欧洲这辆战车缓缓起步的时候,他们将成为世界之王!
云昭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刮分世界的时候,应该有他参与才对,否则,这个世界将毫无存在的道理。
现代战争即将进入一个新时代,一个钢铁与火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一两场战争的胜负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只要一个国家,或者一方势力有着强大的生产能力,跟广阔的纵深,他几乎是已经处在不败之地。
在蓝田城外,云昭看透了建奴的外强中干,强大如多尔衮,在遇到真正的战争的时候,他一样会退缩。
蓝田县打败一两次不要紧,只要关中还在,只要云昭这些年安置在全国的各种力量还在,他就能组织起第三次,第四次,乃至第十次对建奴的战争。
即便是全部失败了,那个时候,建奴也将回归他们最原始的生活,而他可以从容地布置对建奴的最后一击。
云昭曾经思索过无数次,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拥有上亿人的大明朝,为何会被一个只有一两百万人的民族征服——这何其的可笑!
所以——一定是大明朝自己出了问题,一定是大明朝自己的政治基础出了问题,一定是大明朝从士大夫到平民百姓一起出了问题。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大明朝的覆灭的原罪,需要全体大明人来背,被满清奴役数百年就是全体大明人为这个错误付出的代价。
云昭不是大明人,他一直自忖为汉人!
大明人这个称谓,不过是汉人在前进路途上用过的一个小名字。
每次来到玉山之巅,云昭的心情都会跌宕起伏,眼前虽然只有一片云海,他的目光却穿过云海看到了整个世界。
蓝田县需要海量的钢铁。
蓝田县需要海量的铜。
蓝田县需要海量的煤炭。
蓝田县需要海量的纺织品。
蓝田县更需要海量的粮食与人。
这才是蓝田县称霸世界的基础。
现在,有无数的人在荒山野岭中为蓝田县采矿,有无数的人在为蓝田县种植粮食,有无数的人在为蓝田县纺织,更有无数支商队在为蓝田县奔波,将全天下可用的物资向蓝田县运输。
钱?
这东西在蓝田县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只要蓝田县里屯满了物资,拥有无数的钢铁,不论是赚回来,还是抢回来对蓝田县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
顾炎武与黄宗羲安静的喝着茶,静静的瞅着那个背着手观云海的年轻人,这人不是在装模作样,他是真的全身心的投入到思考中去了,偶尔有一缕轻云从云昭腰畔飘过,就像是给他系上了一条纱带,让他完美的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这世界美吗?”
云昭回过头冲着顾炎武与黄宗羲笑着道。
顾炎武拱手道:“山河美,人不美。”
云昭又把目光落在黄宗羲身上。
黄宗羲拱手道:“世界之美在人不在山河,人若美,虽荒蛮之地亦有雄宏之壮美,人若不美,即便是琼楼玉宇,也如鲍鱼之肆。”
云昭拍拍手道:“不管这个世界如何,是好是坏,都是我的祖宗留给我的,所以,我想要,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顾炎武皱眉道:“这个世界也有我祖宗一份。”
云昭赞叹道:“说的太好了,确实有你一份。”
顾炎武脸上的寒霜尽去,然后拱手道:“自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人之有私,固情之所不能免矣。
故先王弗为之禁。非为弗禁,且从而恤之。建国亲侯,胙土命氏,画井分田,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
县尊以为然否?”
云昭瞅了顾炎武一眼道:“看样子你对理学很不满啊,不过很好,我也不满。
你可以去山西赈灾了。”
顾炎武哑然失笑道:“在下并未投靠蓝田县,县尊何以以上位者发号施令?”
云昭没有回答顾炎武的问话直接道:“银钱一万六千两,粮食两万一千担,救活侯马,闻喜二县灾民,整备好这两县的沟渠,来年收获两季粮食,彻底解决这两县的饥馑之忧,就可以回来了。
从吏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现在就去蓝田县县衙领命去吧。”
顾炎武冷笑连连还要张口说话,云昭霍然转过身盯着顾炎武的眼睛道:“你想要接大任?
想要摇着折扇坐在中军大帐谈笑间让建奴灰飞烟灭?
还是想去扬州,南京的画舫之上与一些妓女被翻红浪?
侯马,闻喜两县乃是蝗灾重灾区,别处只损失了秋粮,唯有这两地损失了已经成熟的夏粮,秋粮自然见不到影子。
那里的百姓正嗷嗷待哺,易子而食的惨状近在眼前。
如果你连救济灾民之心都没有,觉得这项政务是在侮辱你这个大才子,那么,你现在就立刻,马上给我滚出蓝田县,此生休要出现在我十里之内,因为我闻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就会呕吐。”
顾炎武怒不可遏,指着云昭手指乱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昭又瞅着黄宗羲道:“先生想去哪里?临汾如何?哪里局面虽然稍微好一些,却是人口凋敝之地,同样的银钱,同样的粮食,先生能代云昭走一遭吗?”
黄宗羲拱手道:“敢不应命。”
说完话就拖着继续发抖的顾炎武向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瞅着云昭道:“我会带山西土产回来。”
云昭皱眉道:“哪里即便是有土产,也被蝗虫吃光了。”
黄宗羲大笑道:“阳极阴生,阴极阳生,苍天不会把人路阻绝,总会留下一丝活路,这就是遁去的一。”
云昭吧嗒一下嘴巴道:“随先生施展大才,云昭拭目以待,快去吧,快去吧,早去一日就能阻止一些悲惨的事情发生。”
黄宗羲奇怪的道:“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土产吗?”
云昭摇头道:“有没有土产都要救百姓。”
黄宗羲道:“如此,某家这就去了。”
云昭挥挥手道:“快去,快去……”
黄宗羲与顾炎武走出了老远,顾炎武愤愤的甩开黄宗羲的手道:“竖子无礼!”
黄宗羲笑道:“你都说讨厌理学了,人家直奔事情的根本有什么不对?”
“他驾驭我们如驾驭牛马!”
“那又如何,人家手握大义,你若敢反抗,人家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某家何惧生死!”
“谁要你的命了,你想想,你若不去救援灾民,这个名声传扬出去,你顾炎武还有何脸面见人?
走吧,我是真的后悔跟你来件这个枭雄,一不小心就被人家当牛马用整整两年。
我才是应该发怒的那个人!”
顾炎武依旧愤怒的道:“即便是他不说,我也准备走一遭山西,我已经给江南诸位老友去了信函,他们正在筹集粮秣,不日就会运到山西,我就是不服气他干嘛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别人都是臭狗屎?
你听听他说的话……不要我靠近他十里,难道我顾炎武身上散发的臭味能够顶风臭十里吗?”
黄宗羲不知道为何笑的前仰后合的,半晌才喘上气来,拍着顾炎武的肩膀道:“忠清贤弟,你若不去侯马,闻喜说不定真的会顶风臭十里!”
顾炎武忽然停下脚步皱眉道:“太冲兄,你前日还说蓝田县不会白白给山西人支援粮食。
云昭为何会如此的慷慨?”
黄宗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皱眉道:“似云昭这等枭雄,要说慷慨,善良那是一句玩笑话。
他们做事必定会有明确的目标,而且,在我们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他的收益一定要大于付出的本钱。
忠清,我们先去蓝田县领了差事,再看看我们的部属,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蓝田县不论想要做什么,都逃不出我们的法眼。”
钱少少磕着西瓜子从小路上走了出来,先是瞭望一下远去的顾炎武跟黄宗羲,这才来到云昭身边道:“又抓了两个壮劳力?”
云昭笑道:“不错的壮劳力,不会贪渎,不会害民,办事公允,还有手段,最重要的是出了事情还有一帮好用的故友亲朋可以拉出来顶雷。
是替我们承担责任的绝佳人选。
这样的人太少了,你想想办法,再弄来一些这样的傻蛋,这对我们图谋江南太有用处了。”
钱少少吐掉瓜子皮道:“你用了他们,就要承认他们的故友亲朋,据我所知,他们可都是江南一地的既得利益者,你别现在用的舒坦,把难做的事情留到日后。”
云昭背着手笑道:“左良玉在河南待不住了,他想去东南!”
钱少少道:“左良玉去了东南,那么,李洪基会不会去江南?”
云昭叹息一声道:“这一场大蝗灾,再一次拯救了李洪基。
他原本已经被十路大军压迫在濮阳一带,眼看着就要被孙传庭,洪承畴他们给挤死了,这一场大蝗灾又救了他,左良玉跑了,刘良佐跑了,李洪基的兵马追着刘良佐跑,最后跑进了蝗泛区……你说,李洪基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前期战损的兵马,进了蝗泛区又会成十倍的增长,再想绞杀,没有可能了。
左良玉就是看到了这个状况,才想去江南或者楚地的,他看的清清楚楚,不论是洛阳,还会开封,都完蛋了。”
钱少少丢掉瓜子皮,摸摸口袋,发现刚才吃完了最后一颗瓜子,就摸摸云昭的袖袋,没找见瓜子,就拍拍手道:“我想抽烟。”
云昭摇头道:“我没有烟叶。”
钱少少愤愤的道:“我姐姐每天都要闻我的嘴巴,要是闻见有烟味,她就大哭大闹,你快点把她娶走,别让她来烦我。
另外,我告诉你啊,我不想娶那个大胸脯女人,几天不见,她又变肥了。”
云昭抽抽鼻子道:“这话跟你姐姐说去,跟我说不着,你有胆子就去拒绝。”
钱少少叹口气道:“我不敢!”
云昭白了钱少少一眼道:“要不外派你公干?”
钱少少摇头道:“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必须要在。”
云昭瞅瞅日头对钱少少道:“走吧,卢象升的老母妻儿来了玉山,虽说是我母亲招待,我要随侍在一边的。”
“为什么不把卢象升从牢里救出来?”
云昭叹口气道:“卢象升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