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道:“终究是遭灾了,今年除过重点关注点之外,别的地方的拨款统统减少三成,他们也该学会过一点紧日子了。
尤其是密谍司,他们的拨款不能再豪奢无度,我听说周国萍的闺房铺满了绫罗绸缎,且不点油灯,全部用了鲸油蜡烛,你就没有问问是何道理吗?”
杨雄低声道:“周国萍已经回到了玉山,獬豸查了她十天有余,并没有查出她贪渎公帑的事情,现在留在玉山书院等待分配任务呢,说起来,您已经晾了她快两个月了。”
云昭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她就不能好好地找个好男人嫁了吗?非要为一个女人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以及梦想?”
杨雄摊摊手道:“您把历来喜欢把男人当牲口使唤,把女人当男人使唤,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您也有错啊,再加上我们玉山书院前几期学姐们的相貌问题,当女人好像没有什么希望,也就把自己当男人看了。
周国萍并非特例,依我看,韩秀芬恐怕早晚会变成男人,至于武研院,民政司,以及我们秘书监身居高位的那些学姐,大多由此倾向……您想想啊,她们长得不好看,一个个又位高权重的,那个男子敢娶啊,就算是有男人愿意娶,那也要她们愿意才成啊。
县尊,此事啊,卑职以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云昭沉默许久,最终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凄凄惨惨的道:“我已经可以预见,以后的史官会如何评价我们这些人了……男子都是色鬼,女子都是……唉,没一个争气的。”
杨雄笑道:“县尊,我们开一代之先河,管他如何评说呢。”
云昭叹息不语,默默地起身,他要去看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钱多多不负众望,于一个月前一举得男,取名曰——显!
如果说云彰的出世让云氏全族欢欣鼓舞的话,那么,云显的出生,则让云氏一族举族狂欢。
云氏主族终于不再搞什么一脉单传了,云氏一族强悍的血脉终于可以开枝散叶了。
云娘如今除过每日从不间断地给祖先烧香念佛之外,就喜欢在两个儿媳妇的房间乱窜,前一个孙子刚刚长开,肥头大耳朵的看着欢喜,第二个孙子就呱呱落地了,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孩子是一个眉眼的,长相清秀随他母亲。
“一个七斤三两,一个五斤一两,自然是一个肥头大耳朵,一个瘦峭,这跟他们的母亲有什么关系,冯英的长相也不差啊。”
云娘瞪了一眼抱着孩子的钱多多道:“冯英有喜的时候什么都吃,孩子自然长得壮实一些,就她,有喜的时候跟猴子一样光吃各种果子,我送过来的鸡汤一口不喝,还偷偷地喂狗,生下来的孩子自然瘦的跟猴子一般。”
云娘是没人敢得罪的,云昭也不敢,钱多多有了孩子之后幸福的跟一朵花一般,哪里有功夫跟婆婆生气,整天孩子不撒手,生怕一松手孩子丢了。
云娘前脚鄙视了钱多多以及她生出来的瘦孩子,下一刻,等孩子吃了奶水之后就抱着孙子舍不得离手,看孩子的眼波就像是融化了一般。
有了孙子,儿子一般就不值钱了,对于长辈们来说,儿子就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利用价值没有了,自然就踢到一边去了。
老娘喜欢完孩子之后恋恋不舍的走了。
云昭这才有机会抱抱自己的孩子,只不过,他不敢一次抱两个,孩子们还小,还不到背着他们当足球守门员的时候。
父子三人,这话说出去都威风!
不像夫妻三人,说出去都被人唾骂!
“你有两个儿子了,将来够你烦心的。”
钱多多给儿子换了尿布之后,等何常氏就勤快的拿出去换洗了,这才靠在被子上斜着眼睛看丈夫。
“有什么好烦的,老子是强盗,儿子可以是强盗王,可以是马贼王,高兴了还可以当海贼王,天下如此之大,够他们折腾的,只有最没出息的孩子才会瞅着老子留下来的那点家业流口水。”
“但愿我夫君雄才大略的可以解决这个无数帝王将相都解决不好的难题。”
云昭瞅了钱多多一眼道:“我都没打算长期把这个位置做下去,更不要说他们了,我告诉你,人老了就会昏聩,我会在昏聩之前离开,绝对不想老死在这个位置上,一个弄不好就是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局面。
我还想把我们三个趁着刚死,新鲜,埋在一起,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好有一个照顾。
至于他们,看造化吧。”
钱多多笑了,把云昭拖过来跟她并排躺在一起握着他的手道:“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只负责将孩子养大,别的不管。”
云昭搂着钱多多丰腴的身子懒懒的道:“你想多了,我的孩子都会是好孩子,我有信心。”
钱多多低声道:“睡吧,让我靠一会……”
云昭早上起来的时候打了奶腥味很重的饱嗝,歉疚的瞅瞅依旧睡着的儿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卧房。
入秋了,玉山就总是起雾。
每当有雾气下来的时候,云昭就喜欢站在青雾中,任由凉凉的云雾裹着他的身体,这样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洗脸,在雾水中站一会,脸上就会凝结水珠,擦一把,神清气爽。
站一会是享受,站的时间长了,那就是受罪。
周国萍就在雾气中站立了很久,身上的麻布衣裳已经湿透了,她依旧倔强的站在青雾中瞅着云昭大声道:“县尊,周国萍前来请罪!”
说罢,就单膝跪在地上,头却抬了起来,死死的看着云昭。
第026章 乱世多妖孽
“咦?你真的把自己的龅牙拔掉了?”
周国萍的眼神就是这样,从小就跟狼一样,云昭已经看习惯了,不过,她的龅牙不见了,这让云昭着实有些惊讶。
周国萍张开嘴,那一排龅牙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细瓷一般的白牙,整个人变得漂亮了好多,虽然嘴唇还是有点向外翻,不过,她的嘴唇本来就厚,这样看起来反而有些性感美。
“手艺不错,哪找的匠人,可以邀请来我玉山,你的好多弟妹们也有这毛病,有矫正兔唇的最好。”
周国萍摇头道:“柔娘只有一副牙齿!”
云昭瞬间就沉默了。
“柔娘说,我前程远大,还要养家,就需要有一副好相貌,她长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没有牙不要紧。
她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自己的牙齿连根拔下来了,一共拔掉了五根,正好弥补我的三颗大龅牙!”
云昭后背上的汗毛手竖起来了,他清楚,镶牙不是这样镶的,这非常的不科学。
“然后,我也拔掉了龅牙,找了银匠将这五颗牙镶嵌在一起,加了套子套在我的另外两只磨小的牙齿上,然后,我就有了这一嘴新牙。”
云昭点点头,这样就合理多了,他还以为周国萍直接把那个女人的牙齿装在自己的伤口上……
“你有牙了,那个女人的牙怎么办呢?”
“我去了恶人洞,拔掉了一个女人的五颗牙齿,那个银匠正在给我做牙!”
云昭眨巴一下眼睛道:“既然有这个法子,你为何不直接用恶人洞里死囚的牙齿呢?”
“柔娘不想在亲吻我的时候碰到别人的牙齿!”
云昭狠狠地揉搓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的部属全是蠢猪!
“至于柔娘嘴里装了别人的牙齿,那是因为她是女人,柔娘以为,我可以花心,她不能!”
云昭抬脚踹在周国萍的肩膀上,大叫一声就径直去了大书房。
周国萍站起来大声道:“县尊您这算是答应了是吗?”
云昭怒吼一声道:“滚你奶奶个蛋!”
周国萍嘿嘿笑一声,用手掸掸肩膀上的脚印子,就背着手朝玉山书院走去,她觉得自己的婚事已经办妥当了。
云昭坐在办公桌后边喘粗气的时候,杨雄就很小心的将一张请婚帖放在云昭的面前……
“你算是被那个女人给感动了是吧?”
杨雄小声道:“一个女人肯为了另一个人生生的拔下来五颗牙齿,继而毁了自己的容貌,卑职以为,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卑职也算是一个意志还算坚强的人,可是,你要卑职拔自己的牙齿来向另外一个人表表忠心,想想都疼,卑职是做不出来的,我想,那个柔娘不可能是为了当奸细才这么做的。”
云昭提笔在请婚帖上批阅了‘下不为例’四个字算是同意了这桩荒唐的婚事,然后对杨雄道:“周国萍调离密谍司,入清水县担任大里长,不得有婚礼,不得向外宣告!
如果外人知晓了,我是不会承认的。”
杨雄的脸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他很为自己的学姐感到高兴,无论如何,学姐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爱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周国萍性格上有缺陷,她本身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密谍,在这之前,韩陵山的密报中就已经提议撤销周国萍现在的职务,进行全面的审查。
獬豸对周国萍的审查堪称严密,从她离开玉山,直到归来,事无巨细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包括她的部属也没有放过一个,就连那个柔娘,也过堂两遍,最后下的结论是——可用!
既然周国萍没有背叛,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该是曹化淳,所以,蓝田县根据以往办事的经验,下达了对曹化淳的刺杀令。
不管曹化淳有什么样的计划,杀掉曹化淳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如果能从曹化淳那里得到更多的秘密,蓝田县都会将所有的危险掐死在萌芽状态。
死一个曹化淳不算什么,如今的大明朝,几乎每天都有官员战死,也有官员被杀,或者失踪。
李洪基在河南通许县击杀河南巡抚汪乔年,趁势进攻开封,因为开封被两年前黄河冲击一次,城外依旧有洪水未退,李洪基命部下乘坐木筏攻击,被开封守军击退,眼见开封城中百姓对他们上一次掘开黄河大堤耿耿于怀,久不能下,不得不转而进攻洛阳,河南总督傅宗龙拼死击退。
至此,河南地除过靠近关中的两个县,以及开封,洛阳两城,其余之地全部为李洪基所夺。
而在大湖周边,张秉忠与杨嗣昌,熊文灿在随州激战三月之后,闻听左良玉屯重兵于武昌,担心后路被断,遂沿着杨嗣昌特意留出来的缺口一路入川。
他的前部先锋艾能奇在三日间行六百里,突袭夔州,夔州坚守半日之后陷落,至此,张秉忠入川已经成了定局。
“张秉忠入川的时间早了一些,至少早了两年。”
云昭看过地图之后,丢下手中的红笔对钱少少道。
钱少少道:“张秉忠夺得夔州之后,下一步必定是占领万县,据我所知,此时的蜀中只有两万老弱军卒,不能阻挡张秉忠进击重庆府。”
云昭苦笑一声道:“这是兵灾,也是人祸。”
钱少少道:“云福军团就在汉中边缘,是否要出兵攻击一下张秉忠,耗损一下他的兵力?”
云昭摇头道:“云福一旦出兵与张秉忠绞杀在一起,杨嗣昌,王文贞,左良玉会立刻进攻我们你信不信?”
钱少少叹口气道:“我们的兵力太少,云福军团要守卫南方,云杨军团要防着东边,李定国军团如今正在平定西北,高杰兵团还需要驻守蓝田城,今年两场突如其来的灾害严重拖慢了我们建设兵团的计划,现如今,我们确实没有余力出兵。
如果我们想要四面出击,至少需要十支军团才堪堪够用。”
“十支军团……在保证民生的状况下,谈何容易啊,而十支军团面对我大明浩瀚的国土,依旧少了。”
钱少少道:“是不是可以更改一下精兵计划?”
云昭摇头道:“你要抽空蓝田县团练?”
钱少少道:“募兵不如征兵。”
“征发来的大军战斗力也不如募兵,此事再议。”
云昭结束了谈话,钱少少叹息一声,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就说明蓝田县准备对此次张秉忠入川的事情持观望状态。
真正的原因云昭没法子对钱少少说,他不能直接告诉钱少少,他更喜欢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愿建设被贼寇肆虐过的土地,而不是磕磕绊绊的与官府斗,与乡绅斗,也与未曾遭过劫难的百姓争。
建设要比破坏难上千百倍,云昭宁愿在废墟上建设,那时候,面对的不过是废墟砖瓦,而不是复杂的人心。
“任何制度文化都是有时间范畴的,人类文化的演变是一个自然过程,人类再伟大的文化如果不与时俱进的话,最终都会迎来失败,越是拼命维护旧有的文化,最后失败的会更加惨烈。
任何文化它最初诞生一定是维护人们生存而开始的,而它最后一定是戕害人们生存为结束……”
这一段话是云昭上辈子被送去进修的时候一位博学者在课堂上讲述的话,他从原始文化,奴隶文化到封建文化,再到现代文明做了思维缜密的论述,云昭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