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做一个排序,大明皇帝精心挑选并担当大任的国贼们,才是真正的第一。
自从云昭发现这东西出现之后,他甚至不顾政务司,秘书监的劝说,执意将所有潜伏在河北的人手尽数抽调回来,同时,也封锁了潼关,且对潼关到渑池之间的蓝田县属官也做了无事不得进入潼关的命令。
以前的时候,云昭一心想要以潼关作为蓝田县的大门,隔绝关中与大明的联系。
可惜,不断涌过来的流民,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最初的计划,继而将大门放置在了古代函谷关所在的位置上。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占领土地,而是为了安置数量庞大的流民。
自从有了这个计划,不知不觉的,潼关外边已经聚集了上百万的流民。
这些人,如今,也以蓝田县属民自居,这让云昭又是欢喜,又是头疼。
欢喜的是他的属民有多了,头疼的就是被潼关隔绝的疫病。
如今,疫病这头恶魔终于还是找到了云昭的头上——渑池疫病爆发,十天时间里,发病者超过三千人。
当云昭从渑池官员送来的文书上看到——疙瘩瘟三个字的时候,浑身都感到冰冷。
‘疙瘩瘟’这三个字对云昭来说并不陌生,他甚至知道这是鼠疫中比较可怕的腺鼠疫,一旦感染,死亡者超七成。
他不仅仅知道腺鼠疫,他还知道能让人十死无生的肺鼠疫!
他当年在西北之地担任基础官员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由旱獭传播的鼠疫,为此还专门被强制学习了关于鼠疫的所有知识。
虽然那一次死亡的只有一个人,可是,云昭他们为此整整忙碌了一年,灭鼠,灭虱子,灭跳蚤,在村子里的建洗澡堂,催促村民们勤换衣衫,勤打扫房间,一个不大的村子下发的灭鼠药超过两百斤。
共计毒死鸡二十只,狗四条,兔子七八只,羊四只,以及两个不想活的人,至于老鼠则死伤殆尽,一时间,天上的飞鸟都几乎绝迹。
这段记忆,成了云昭为数不多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现在,他要面对上百万人的安危。
于是——云昭一纸诏令下达之后,关中所属六十八州人人忙乱。
洗澡这种事情很多人喜欢,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干净的衣衫有人喜欢,也有人钟爱一件满是跳蚤虱子的老羊皮袄穿一辈子。
现在不成了,蓝田县尊有令——所有人两日洗澡一次,衣衫两日一换,所有的衣衫都要用生石灰泡过,所有人家都要仔细清扫,发现有跳蚤,有老鼠虱子一律罚钱一百。
同时,乡间还大量的收老鼠尾巴,一根两个钱!
这样的策略与后世一般无二,只是毒药云昭实在是不敢乱发,一旦把这东西下发了,云昭相信,在关中马上就会有一大群被毒药毒死的人。
獬豸,韩陵山,段国仁都认为云昭的这道命令下的有些无理,不过,他们都没有提意见,因为云昭发布这道命令的样子,根本就不像让他们提意见的样子。
“县尊,衙役们用棍棒抽打不洗澡,穿脏衣服的人,已经有民怨发成,好多百姓都说,您是富贵人自然喜爱干净,他们就是一群苦哈哈,脏点就脏点,不能跟贵人们比。
还有人说,用生石灰泡过的衣衫容易掉色,穿上半白半染色的衣衫会更加影响观瞻!
至于有些人被衙役们打散头发,揣摩胡须的捉虱子,有伤风化。”
柳城期期艾艾的道。
云昭头都不抬的道:“奖励干了这些事情的衙役!
再告诉百姓,如果不愿意遵守这些章程,我就要学李洪基应对瘟疫的法子。”
柳城听了县尊冷若冰霜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就匆匆去办事了。
此次大瘟疫自然也影响到了占据河南的李洪基。
他处理患病的以及接触过患者的人的手法简单且粗暴——直接一刀砍死,然后放火把尸体烧成灰烬!
据说非常的有成效,就是被杀的人有些多。
云昭非常的羡慕。
这法子看似残酷,说起来,却真的是最有效的法子,当然,如果李洪基再把云昭的方法配合使用的话,几乎就是最完美的控制疫情的法子。
云昭自己只敢在发生猪瘟,鸡瘟,牛瘟的时候这么干。
崇祯九年的时候,这种疫病还没有这么厉害,死亡的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经过六年的发酵,变异,一场屠杀上千万人的灾难就在眼前了。
这场灾难之后——大明朝也就彻底的完蛋了。
云昭努力的不去想这场灾难的后果。
这个时候,还是把脑袋缩起来当乌龟好了。
人,不与天争!
不是不想争,而是要有争的本钱!
就目前而言,云昭认为以关中的力量,抗击一个水灾,旱灾,地龙翻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抗击鼠疫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天罚,云昭半点信心都没有。
那是人类的力量继续壮大,科学昌明之后才能做的事情。
勇猛无畏的韩陵山希望亲自去渑池以外的地界实际勘察一下疫情,被云昭严词拒绝。
他甚至不允许渑池一地的官员进入潼关。
对于任何有关瘟疫的事情,云昭都做的有些不近人情。
云昭无需解释,也解释不通。
疫病最有力的武器就是人间亲情,他伤害的也是人间亲情。
一个父亲得了瘟疫,于是他们孝顺的子女,衣不解带,夜不安寝的照料,然后他就会惊奇的发现,他孝顺的孩子们也染上了瘟疫。
而那些在父亲染上瘟疫的第一时间,就把父亲连同屋子一起烧掉的不孝子,疫病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无情而去惩罚他们。
就像李洪基只要发现一个村子里有一个疫病患者,他就立刻下令将这个村子全部屠杀,然后一把火连人带村子一起烧掉一样,他的军队,以及部下并没有被疫病惩罚。
本该在这个时候硬起心肠的崇祯皇帝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仅仅去了祈年殿向天帝哀告,请罪,还再一次从自己的嘴巴里省出粮食,派宦官送给那些因为瘟疫而衣食无着的人。
于是,到了四月,有成群结队的老鼠,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无所畏惧的跳进大河,向京师进发。
云娘养的猫,捉到了一只老鼠,大清早的就找到云昭,把死老鼠放在云昭脚下请功,于是,云昭就用酒精擦拭了猫的嘴巴跟爪子作为奖励。
至于那只老鼠,被云昭亲自找来了木柴,用夹子放在上面,泼油点燃之后,完成了一场火葬。
他在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冯英跟钱多多就站在他背后,等丈夫干完了这件诡异的事情,冯英才低声道:“老鼠很可怕?”
云昭头都不回的道:“大明亡于老鼠!”
钱多多吃吃的笑道:“不管您的命令对不对,至少城里的人一个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顺眼多了。”
云昭低声道:“勤洗澡,勤换衣裳,勤洗手,比汤药更能防止疫病发生。”
冯英道:“您总要说出一个根据出来,要不然,就您现在的做法,会伤了很多人的心,尤其是您狠心的放弃了沾染疫病的官员不准他们入关看病。
这会伤了很多人的心!”
云昭用夹子扒拉一下灰烬,确定老鼠已经灰飞烟灭了,站起身淡淡的道:“你要是得了瘟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送进深山老林,死活看天命。
我得了疫病,就会蹲在炼铁炉子边上,一旦发现我要死了,就一头跳进去,免得你们要给我修建陵寝,置办什么丧事。”
冯英自然是不怀疑云昭对她的情义,皱眉道:“这些道理您是怎么知道的?”
云昭抬头看着天空低声道:“瘟神下凡了,这一次要杀八百万人。”
冯英扯扯云昭的衣袖道:“这种怪力乱神的话,您不该说。”
云昭对钱多多道:“就这么告诉柳城,加盖我的印信,传遍关中,以及天下。”
“如果人家问起您是怎么知道的该怎么办呢?”
云昭瞅瞅自己两个老婆,叹口气道:“就说是野猪精说的。”
第147章 看不到一丝生气
惊蛰,皇帝去了祈年殿,向上苍请罪,言辞谦卑,且痛彻心扉。
清明,皇帝去了南郊,再次向天帝请罪,这一次,皇帝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恳求天帝将所有惩罚落在他一人身上,莫要惩罚大明百姓。
闻着无不潸然泪下。
皇帝不饮不食,在南郊祭天处跪拜一日夜,几欲昏厥,即便如此,他依旧向上苍,以及天下臣民,公布了自己的第三封罪己诏。
“诏曰:“……比者灾害频仍,干戈扰攘,兴思祸变,宵旰靡宁,实皆朕不德之所致也!罪在朕躬,勿敢自宽。自今为始,朕敬于宫中默告上帝,修省戴罪视事,务期歼胡平寇以赎罪戾……”
很可惜,皇帝的一片诚心并未能感动上苍,甚至连缓解一下疫情的功能都没有。
五月,疫情更重……
有两个人骑马在路上走,正聊的开心,突然一个人不说话了,另一人回头看的时候已经死了。
有的人在家门口聊天,也是说着说着,其中一个人开始吐血,然后倒头身亡。
还有一个乡绅,他的仆人感染鼠疫死去,就派侍女到棺材铺里买一副棺材,等了半天还不见回来,心想别把我也感染了。
于是他去棺材铺里看,结果乡绅一进棺材铺,发现侍女死在棺材边了。
此类事件数不胜数。
疫情到处,十室九空。
有儿歌曰:东死鼠,西死鼠,行人见之如见虎!
而云昭假借野猪精之名发布的谶语:瘟神下凡,收命八百万,更是让大明人如坐针毡。
云昭趁着人人敬畏的时候,再一次下达了“遮脸令”。
所谓的‘遮脸令’就是人人必须弄一块干净的棉布紧紧的盖住口鼻,遮住自己的脸,任何时候都不得摘下来,免得被瘟神看到你的脸,将你的命勾走。
有了野猪精背书,加上,云昭给各地的官员下了死命令之后,被吓坏的百姓们终于人人找了一块厚棉布遮住了自己的脸。
云杨接到命令之后觉得很无理,趁着回来述职的功夫,笑嘻嘻的拿着红薯来找云昭的时候,却被戴着口罩的云昭一拳砸在鼻子上。
为了遮住伤痕,不得不戴上口罩。
韩陵山带着口罩小心翼翼的靠近云昭道:“说说啊,不能这么不清不白的就把脸遮起来。”
云昭道:“这是气疫,你说话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口水喷出来,我如果跟你很近的时候,你喷口水,我呼吸,就会把你的口水吸进肺里。
如果你有病,我很快就会有病,这就是为什么这次的疫病传染的如此快速的原因。
潼关已经开始有人死了,我不觉得蓝田县,玉山城就是安全的。
这种事情,怎么小心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