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彰,云显就要离开玉山去宁夏镇吃沙子了。
在玉山书院里,没有吃过沙子的孩子不算是一个强壮的孩子。
当然,如果你能够让陛下花费四十斤糜子购买一下,身价会立刻暴增一万倍。
真正算起来,陛下用糜子购买孩子的事情仅仅维持了三年,三年之后,玉山书院基本上不再用购买孩子的方式来充实生源了。
尽管玉山书院前三届的孩子成材率很高,玉山书院也不再执行这个法子了。
以前购买孩子是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去做的,每收购一个孩子,就能确保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在那个时候,玉山书院没有想过出什么人才的事情,他们只是单纯的在拯救孩子。
至于人才辈出这件事,完全是老天给的赏赐。
购买孩子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无论如何,孩子在幼小的时候就该跟父母在一起,而不是被玉山书院训练成一个个机器。
云彰这孩子长得粗壮,离别爹娘的时候颇有些恋恋不舍,像个大人一般再三嘱咐祖母,父亲,母亲们保重身体,等他回来好好孝顺。
弄得云昭这个心如铁石一般的人也唏嘘了良久。
至于云显就显得没心没肺,对父亲,母亲的嘱咐很是不耐烦,随便敷衍两句之后,就跳上运送孩子们去宁夏的马车,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座位坐下来,呲着牙冲着珠泪涟涟的母亲做鬼脸。
今天的云昭穿的很普通,冯英,钱多多也是普通妇人的打扮,今天主要是来送儿子的,就是三个苦心孤诣希望儿子有出息的普通父母。
马车终于带走了这两个孩子,钱多多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云彰,云显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她,哪怕云彰不是她亲生的,在她眼中也跟她亲生的没两样,冯英一直管辖着云氏黑人人,整日里公务繁忙,两个孩子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带大的。
现在这两个孩子都走了,就像割她的肉一样。
“云琸不去玉山书院!”
回到家里之后,钱多多死死地搂着无辜的云琸,语气极为坚定。
“孩子总要接受教育的,先前一屋子的草包我们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嫁出去,以后,云氏不能再出草包了,尤其是女草包。”
冯英终究还是有理智的。
钱多多再次抱紧了云琸道:“我闺女就算是草包又如何?有的是盖世才华的人来提亲。”
冯英无奈的道:“人家是盖世才华,咱们家的闺女总不能太差吧?要不然怎么过日子。”
听冯英这样说,钱多多白皙的额头上青筋都浮现出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敢对我闺女不好,老娘生撕了他。”
冯英若有所思的道:“要不然,我们开一家专门招收女子的书院算了。”
云昭摇头道:“不可,玉山书院刚刚开了男女同校之先河,不能再开女校,走什么回头路。”
钱多多怒道:“玉山书院里现在就没有好东西,学问没往肚子里装多少,这才半年多,就有两个把肚子弄大的,还恬不知耻的去书院公署要求成亲。
徐先生也不管管,再这么下去,玉山书院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云昭摊摊手道:“整个书院有超过两万名学生,出两个不算什么大事。”
钱多多今天脾气很糟糕,冲着云昭道:“等到你玉山书院跟那些演出队一般走一路嫁人嫁一路,我看你怎么办!”
云昭哈哈笑道:“我乐见其成啊。”
对于云昭来说,只要人们现在的行为有别于以往,就算是一种成功,与胜利。
说起来正是一把辛酸泪,泱泱中华从嬴政确定了现在的王朝模式之后,将近两千年来就没有过太多的变化,大明百姓的生活习惯甚至跟秦帝国时期的生活习惯没有太大的变化。
也就是说,古老相传下来的东西,足够大明百姓应付目前的生活的,所以,他们没有改进的想法。
或许,在很多人心中,这种以一贯之的行为方式在以前行得通,在以后也一定会行的通。
全大明只有云昭一人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真的行不通了,一旦通往东方的航线以及东方的财富让所有人垂涎的时候,西方人的坚船利炮就回来了。
这个时间不会长于两百年。
想要一个古老的帝国立刻发生改变何等之艰难。
春日来了,史可法走上了黄河河堤。
河堤上正是春风拂柳的好时候。
站在河堤上依旧能看到开封城全貌,李弘基当初攻打开封导致这里黄河决口带来的灾难已经慢慢地恢复了。
对于开封百姓来说,这不过是黄河的又一次改道而已。
开封铁塔依旧历历在目,史可法的心情却早就物是人非了。
当初在应天府的时候,他踌躇满志的以为,自己也能够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出来。
当这个美梦破灭的时候,史可法才知晓,应天府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积极的一面,都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玉山的云昭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大病了一场,而后,便放弃了自己在南京城的所有,带着闷闷不乐的侄子回到了老家,开封祥符县,从此闭门不出。
直到今年开春,他才离开寓所出现在了黄河大堤上,他知道,如果春日里的桃花汛没有给开封带来灾难,那么,开封一地的百姓又能太平一年。
黄河水并不高,今年的黄河水也没有往年浑浊。
史可法漫步上了开封吊桥,吊桥很稳当,底下的十三根铁索被河岸两边的铁牛牢牢地拉紧,人走在上面虽然还有些摇晃,却格外的安心。
来到吊桥中间,史可法停下脚步,追随他的老仆小心的靠近了自家老爷,他很担心自家老爷会突然想不开,纵身跳进这滔滔黄河之中。
应天府的事情让自家老爷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话。
浑浊的河水打着旋从吊桥下迅捷的穿过,史可法点点头对新的开封知府还是有些满意的。
以前的时候,就是因为黄河水到了开封之后水流变得缓慢,这才让泥沙沉落河底,最后不断地提高河床,导致河面与开封铁塔齐平。
让这条河彻底成了一条地上河。
如今水流湍急,就说明新来的知府是一个懂水利的,至少明白“束水攻沙”的道理。
走过吊桥,在堤坝后面,无数的农人正在耕作,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村庄,只是被黄河水冲刷之后,就成了一片平地。
现在,这片被黄沙覆盖的地方,正是一个适合耕作的好地方。
洪水离开之后的土地,远比别的土地肥沃。
史可法记不清这个村庄的名字了,虽然仅仅是几年前的事情,他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模样。
他放眼望去,农夫正在努力的耕作,吊桥上往来的商贾正在努力的贩运,一些身着青袍的官员们拿着一张张图纸正站在堤坝上,指指点点。
这很好……
看到这一幕,史可法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如今的史可法瘦弱的厉害,也虚弱的厉害,回家一年的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大明终究完了……”
史可法蹲在河边捡起一颗圆润的鹅卵石,丢进了黄河。
“老爷,现在的国号也是大明,就是年号改了,叫做中华。”
“中者,即是指中原河洛地区。因其在四方之中,以区别其他四方而称为中国。
华者,初源于华胥氏,位于华山之西,今日之蓝田。
《列子·黄帝》有载,华胥生男名“伏羲”,生女名“女娲”,伏羲、女娲生子少典。
《国语·晋语》载:“昔少典娶有蟜氏,生黄帝、炎帝。故而,华胥正是炎黄之祖也。
所以,云昭自命为华胥氏族族长,还是能说得通的。”
老仆小声的道:“可是,开封人都说云氏是千年强盗之家,更有可能是盗跖的后代。”
史可法笑了一声道:“就算他云昭得到了天下,他强盗世家的名头还是去不掉的,这就叫天日昭昭!”
老仆嘿嘿笑道:“老夫人以前还担心老爷回来之后,蓝田官员来找麻烦,没想到他们对老爷还是礼敬的。
咱们家以前的田土不多,老夫人跟夫人总担心田地会被那些官员收了去。
没想到,那些官员丈量咱家土地的时候,不但没有没收,还说咱们家的土地少了,就连老奴一家六口都算进了口分田里面。
全家足足多出来了一百二十亩地。”
史可法瞅着老仆道:“你知不知道,多出来的一百二十亩地,其中就有你家的六十亩。”
老仆笑道:“哪能呢,这都是托了老爷的福气。”
史可法摇摇头道:“这六十亩真的是你们家的,而不该和在一起,回去之后呢,就让夫人把你家的六十亩地切割出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能乱。”
老仆惊骇的瞅着史可法道:“老爷,您不要老奴了?”
史可法笑道:“自立门户不好吗?中华朝的典章中可没有奴仆这一说法,至少,从典章上说的很清楚——大明的每一个人都是——自由人。
所谓自由人的基本权力便是——人人平等。”
老仆抓着头发道:“人人平等?”
史可法仰天大笑道:“这是大明的新皇帝云昭给百姓的一个承诺,老夫若是不死,就会盯着这个”人人平等“,我倒要看看,他云昭到底能不能把这个梦想彻底的贯彻下去!”
第197章 堂堂老百姓
应天府的事情对史可法来说是灾难性的。
他成了愚蠢,昏悖的代名词。
张峰,谭伯明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把史可法送进了十八层地狱,且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史可法还是坚持着活下来了。
只是不再见外人,包括同病相怜的陈子龙。
祥符县其实就在开封城里,史可法在开封城里是有寓所的,只是他一般喜欢居住在乡下。
今天,在老仆的陪同下,他不知不觉得就走进了开封城。
李弘基攻打开封的时候,把正面的城墙破坏了好大一片,现在,因为防洪的需要,蓝田来的官员在开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修建了城墙。
说实话,有城墙的城池,与没有城墙的城池带给人的安全感完全是两重天。
即便城墙这东西对于城市的发展很不利,人们还是喜欢居住在城墙里面,好像有了这道墙,大家都能过得更加安全一些。
不在乎城墙的只有关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