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不高兴,就是觉得你这人嘴里没一句正经话,总是喜欢开玩笑逗我。
顾恺诚恳道:我知错。
知道错了,但死不悔改?
不,我悔改。顾恺道。
裴温瞥他一眼,被这坦率认错的态度逗乐。
他忍俊不禁,笑道:得了吧,你跟我认什么错,你有多少前任又和我没关系。
看到裴温被呼啸不住的江风吹得发抖,恐怕是冷了,毕竟毛衣不防风,顾恺便绕到靠桥边那侧,替裴温挡风。
裴温有些奇怪地看他。
顾恺解释:你身体弱,别吹太久风,小心头疼,更要小心感冒。你出院时医生可是说了,对于你,一个普通感冒也不能大意,说不准就发展成肺炎了。
裴温低头笑了下:谢谢。
风是冷的,带着淤泥、水草和鱼的腥味,说实话,那味道并不好闻,而且风也不柔和。
但裴温却从这腥味之中,隐约嗅到几分幽冷沉稳的香气。
他偏头细细品味,从中分辨出熟悉的雪松气息。
你又用上次那种香水了?
那雪松的味道虽然被大风吹得很淡,却十分醒目。
这么大风你都能闻到,鼻子挺灵啊。顾恺道。
裴温有点得意:天生鼻子灵。
顾恺:狗鼻子。
裴温:你才狗鼻子。
顾恺没继续争,倒是突然笑了。
裴温皱眉:你笑什么?
顾恺摇摇头:咱们还是赶紧下桥吧,这上面风大,吹久了受不了。
好啊。裴温当然没有疑问。
另外,时间不早了。顾恺道,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吧,裴温笑道,又不是女孩子,不用你送。
顾恺:这大晚上的,最后一趟地铁都赶不上了,打车也不好打。反正你家离江边不远,顺路。
走吧。顾恺拉着裴温手腕走向桥头。
裴温天生体寒,溺水后更加畏寒,风吹得他身上发凉,手也冰冷一片。
顾恺握住的手腕部位,都是凉的。
这么凉,顾恺偏头看他,知道晚上要来江边,怎么不多穿点儿?
我裴温语塞。
顾恺好笑道:又不是责备你,别那个表情,只是担心你而已。
嗯裴温低声答应。
顾恺掌心温热,手腕处被他握住的地方感觉很温暖。
他的手掌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暖。
不过,顾恺这样的性格,应该对谁都一样好吧。
二人走下跨江的大桥,又从另外一个方向回到顾恺停车的地方,准备启程回家。
然而不幸的是,在裴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道路暂时封死,没办法通过。
想要等交警疏散完,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然而裴温却已经开始打哈欠。
连续多日的排练,长达两个小时不间断地表演,他早就累了。
坐在车里,听顾恺放着轻柔优美的钢琴曲,困意便止不住地袭来。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不然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他送裴温回家的时候出事?
说明老天都在帮他。
顾恺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动声色:
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今晚去我那儿凑合凑合?有客房和干净的床单被褥,也有我没穿过的干净衣物。
你体型和我差不多,就是比我瘦一些,应该能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我捡的那只流浪猫突然生崽了我之前甚至不知道她怀孕,不过生出来都是没发育好的死胎,大概只有小指头那么大点儿,早产了,而且她流了好多血,弄得我家跟凶杀案现场似的,嗓子都叫哑了。我这个毫无养猫经验的菜鸟兵荒马乱了一下午幸好晚上她状态已经开始恢复了,心有余悸
第二十三章
裴温相信,如果他拒绝这个提议,执意要在这里等,顾恺也一定会同意。
但没必要。
顾恺已经帮他那么多,他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而且顾恺是个正直的人,不会像某些人一样。
想到这里裴温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顾恺翘起唇角,后视镜照出他眼底的微笑。
掉转头,顾恺载着裴温回到自己家。
比起裴温家,顾恺家要大得多。
一共上下两层,中间打通了,通过一个旋转型的楼梯连接,每层大约一百五十平。
请进。
啪的一声,顾恺打开灯,明亮而柔和的光线瞬间照亮玄关。
随便拿双鞋换上,顾恺自己先换了鞋,而后眨眨眼,对裴温笑道,应该有你喜欢的颜色。
裴温低头看向旁边的实木鞋柜,左边是立式的原木柜子,白色柜门。右边连接着低矮的开放式双层鞋架,最上层是白色亚麻坐垫。
鞋柜上方摆着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花瓶中插着几只尤加利和白玫瑰。尤加利灰绿的圆形叶片随着修长的枝条伸展开,簇拥着中间娇嫩的花朵。白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开得正盛,仔细些还能嗅到淡雅的香气。
拖鞋放在上面那层开放式鞋架上,有灰色、蓝色、咖色等不同的颜色,都是纯色。唯有一双粉色和紫色拼接的拖鞋与众不同,上面缀着两个兔耳朵。
那是
鱼霜霜的。顾恺道,她自己挑的,说是我买的拖鞋配不上她这个美少女。
裴温没忍住笑出了声,确实是鱼霜霜能说出的话。
随手拿了灰色拖鞋换上,走过玄关便是客厅。
顾恺家整体的装修风格倾向于北欧风,色调简单、明快,以纯色为主。
实木地板上铺着偏灰调的地毯,米色沙发上摆着一排靠枕,有深蓝色、黑白格纹,还有非常显眼的明黄色,通体明黄色的单人沙发挨在一旁。这抹黄色来得突兀又和谐,给整体冷淡温柔的布置增添了几分活力,整个客厅都因此变得明亮起来。圆形实木茶几上又有一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黄白两色的郁金香。
沙发对面,75寸的液晶电视摆在电视柜上,电视柜一旁,凤尾竹绿油油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向风吹来的地方望去,那是客厅右侧的阳台。星光和月色毫无遮拦地穿过玻璃门,照进屋里,在明亮的灯光下消失不见。但风却从没关严的缝隙毫无阻碍地吹入。
阳台上也摆着沙发和茶几,更有大大小小好几盆绿植,吊兰、墨兰等各种兰花,富贵竹、龟背竹、文竹,芦荟不知道是哪种植物的清香,亦或者是不同植物香味混合到一起的味道,随着风送进来,格外清爽宜人。
从阳台望出去,视野很不错。高低错落的大楼在夜色中亮着灯,仿佛他们在江边看到的花灯。
晚风拂面,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顾恺的家既出乎裴温意料,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大概每天都会很开心吧。
想什么呢?顾恺去浴室打开热水器,回来时发现裴温还站在客厅,笑着拍他的肩。
见他望着阳台发呆,顾恺道:在天气好的时候,如果关上灯,坐在阳台上,比现在要好看得多。
你家也是你自己设计装修的吗?想到顾恺懂室内设计,裴温问。
顾恺:是啊,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裴温认真点头,很好看。
顾恺: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也给你设计一个,亲友价。
裴温笑着摇摇头。
住院费用加上给史阳明的钱,让贫穷的裴温现在彻底一贫如洗了。
热水在烧着呢,顾恺道,我先带你去看看你卧室?
好。裴温点头。
刚走没两步,顾恺又回头:用不用再吃个夜宵?
不用。裴温笑道。
顾恺家的卧室主要在二楼,一间主卧,两间客卧,一楼只有一间供家政休息的房间顾恺时不时会请家政来家里打扫或做饭。
带着裴温来到一间客卧前,顾恺推开门,打开灯。
你就住这间。顾恺道,但这间卧室里没有洗手间,你得到那个洗手间去,洗澡也在那里。
那你呢?裴温问,你睡哪儿?
你隔壁。顾恺指指旁边的门,笑道,只和你隔一堵墙的距离。
明明说的是隔一堵墙,听到裴温耳朵里,却觉得哪里奇怪。他仔细一想,发现顾恺把一堵墙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就像别有用心似的。
但裴温很快认为是自己多想了。
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物。
主卧另一侧是衣帽间,里面放着顾恺的各种衣物在遇到顾恺之前,裴温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有这么多衣服。
用顾恺的精致,对比自己对衣服的随意,裴温深感他活得太粗糙了。
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和一条四角短裤,顾恺面不改色地递到裴温手上:
好了,水应该烧得差不多了,你去洗澡吧。
看着裴温进入浴室,顾恺转身进入客卧,给裴温换干净的床单和被褥。
铺床单时,浴室中哗哗的水声不断钻入顾恺耳朵,让他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以至于一个被套竟然换了好半天才换好。
虽然不至于现在就对裴温有什么想法,但某些思维确实完全控制不住的。
顾恺只能强行转移注意力,去想裴温穿上那套睡衣会是什么模样,毕竟,那可是他死党送给他的很可爱的纪念品。
少顷,水声停止,裴温推开门,浑身湿漉漉地出来了。
那是一套黑白两色的睡衣,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只大熊猫,滚滚的大胖脸就在裴温胸前,旁边还绣着一行英文字母:
love you。
裴温脸色被热气蒸得微微发红扯扯衣角,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两个大眼睛,皱着眉:
这套睡衣真是你的?这个图案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
第二十四章
裴温脸上困惑的表情,配上他现在的穿着,实在滑稽又可爱。
顾恺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出声。
但在裴温质疑的目光中,他强行压下翘起的唇角:对,是我的。不过我还没穿过。
不信你看尺码,就是我的尺码。
裴温根据自己穿上后略显宽松的感受,揣测顾恺穿上应该正合适,毕竟顾恺比他要稍微壮实一点。
好吧。裴温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你为什么会买这套睡衣?看起来不像你的风格。
顾恺:很可爱,不是吗?
裴温:是挺可爱的。
床已经铺好了。为转移注意力,顾恺忍着笑推开客卧的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裴温抬眼望进去,看到了米色的床单,被子正面是卡其色,反面也是米色,和床单明显是一套的。
看起来很温暖的配色。
其实顾恺不说,裴温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家的家具、床上用品等基本都是随便买的,看着顺眼就买了。
喜欢。裴温不会给出第二个回答,除非顾恺给他铺一个同样是大熊猫图案或者粉色碎花的,他都会说喜欢。
顾恺让开身:那你进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吗?
没有。裴温道,今天表演完,明天可以休息一天。
顾恺眼睛一亮,脑子转得飞快,开始考虑该怎样霸占裴温休假的这一天。
出院以后,裴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剧团,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少。
这样下去可不行。
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了。看着裴温进屋,顾恺温和地笑了笑,晚安。
卧室的灯光明显要比客厅柔和得多,裴温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圈阴影,他淡粉色的唇在洗过澡后颜色变得更深了,唇角微微上翘,笑着回答:
晚安。
顾恺的目光在裴温脸上逡巡,半晌恋恋不舍地带上门。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不好。
顾恺是因为与他仅隔着一堵墙的那个人。
一想到墙的那侧睡着裴温,顾恺就感觉自己心跳加快,神经始终保持在兴奋状态,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脑中浮想联翩,又回忆起中学时代。
那时候他们俩都是走读,每天清晨六点上学,晚上十点放学。
顾恺记得,裴温当时是有专人接送的,以至于他想趁着上下学的路上,偶遇裴温,说几句话,都成了空谈。
没想到现在那人就睡在自己隔壁,盖着他的被子,穿着他的睡衣。
如果有一天连这一堵墙的距离也没有,就好了
想到这里,顾恺腾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对着黑暗的天花板无声地长出一口气。
隔壁的裴温也没睡。
失眠对于他而言,已经成为常态。
住院时因为身体虚弱,入睡并不困难,然而自从出院以后,睡眠障碍重新找上门来。
他往往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入眠。
今天在顾恺家,显然没有安眠药,只能全靠自己。
裴温躺在床上叹了口气,翻身望向窗外。
窗帘静谧地遮挡住外面的一切,只有非常微弱的光线照进来。
整个世界的喧嚣都离他远去,他就像黑暗中的一座孤岛,漂浮在汪洋大海上,随时有被淹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