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一心为民,在下也不好开口强行讨要,掌心雷一事暂且揭过,在下可否向唐兄求另一件东西?”
唐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听闻唐兄手中有几幅山河图,其中一幅竟然标识我大辽的国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唐钰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不假思索地点头:“在下的确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一份较为详尽的地图,应该是前唐时遍览名山大川的高人所留,只是这东西有些过于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平日里也用不上,便留在了汴京家中,世子想要,只能派人去取。”
唐钰并不领兵,自然不知道一幅精确的山河图对于行军打仗而言何等重要,耶律明宏心中鄙夷唐钰得宝却不识宝,明面上却未点破,只是轻声笑道:“此事好办,在下即刻修书一封送往汴京,一则为唐兄报个平安,以免家中牵挂,二则请唐府派人将山河图送来,也算是在下欠唐兄一个人情。”
在得知沐辰风于唐钰身边留有暗子之后,耶律明宏便开始策划绑架一事,其目的便是唐钰手中的掌心雷与这一幅山河图。
掌心雷固然威力惊人可以摧城拔寨,山河图的作用也是不遑多让,大辽与大宋国境线蜿蜒绵长,总有宋军未曾派兵驻守的羊肠小道,只需找到一条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将辽军派遣至宋境腹地,大宋摆放在国境线上的强弓硬弩便成了摆设,等到边防驻军回援,幽州城内的辽军便可以里应外合,一举攻下宋军的据点。
“世子所言极是,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唐钰左右看了看,似乎找到了书房的方向,便打算起身,耶律明宏随即伸手拦住:“修书这种小事怎劳唐兄亲自出手,在下稍后便派人过来,由唐兄口述便好。”
唐钰微微抬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两人对视一眼,均自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狡诈,唐钰面色不变,口中说着“也好”,心中却在盘算,这小子对自己如此警惕,实在想要逃出生天着实不易。
蓦然之中一阵寒风袭来,不远处的木门被吹得砰砰作响,那层窗户纸也被狂风卷着的冰凌刺破,厅内的炭火受了冷风吹拂,虽是明亮了许多,却令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一旁站着的护卫立即拿出新的窗纸蒙上,只是厅外狂风肆虐,区区一层纸实在难抵锋芒,几人手忙脚乱贴了三四层,这才侃侃挡住,见此一幕,耶律明宏不由得眉头一皱,冬日里的大辽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而宋国的南方风和日丽,即便是严冬时节,也只需穿一件棉衣便可抵御寒冷,为何宋人可以占着富庶之地优哉游哉,大辽却要守着不毛之地艰难生存?
这便是北方政权对宋室虎视眈眈的缘由。
耶律明宏脸色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唐钰的眼睛,心念电转之间,唐钰朝着对方笑道:“看来在下在幽都也得住上些日子,只是这环境实在是不敢恭维,若是世子不弃,在下倒有些改善幽都民生的东西。”
耶律明宏双眼一亮,随即暗淡下去,水泥这种东西于建设一道的确有些妙用,只是于幽都而言,它的作用却甚是微弱:“唐兄所指若是水泥,实在是没什么大用。”
冬日里的幽都温度极低,道路即便被雨雪打得泥泞不堪,转眼也能冻上,马车走在上面虽然颠簸,于行路却没有多大的妨碍,水泥才是耶律明宏眼中的鸡肋。
此刻又是一阵寒流袭过,唐钰缩了缩脖子:“水泥制作工艺复杂,想要建成工坊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抵御严寒一道也并无建树,在下所指自然并非此物,不知幽都可建有烧砖坊?在下需要一些砖块与足够铺满房间的木板即可。”
耶律明宏听说唐钰口中的东西能够抵御严寒,心中自然有些期待,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回道:“幽都城北有一座砖窑,至于木板,若是用量不多,自然也是有的,在下这便安排下去,明日一早便将唐兄所需的材料送来。”
两人闲聊了几句,耶律明宏起身告辞,唐钰随即起了身饮下一杯烈酒,搓着手抱着一只碳炉取暖,那模样毫无骨气,哪里又像是传闻里大宋那个无所不能的贵公子。
虽然满眼尽是鄙视,护卫却不能擅离职守,死死盯着唐钰烤了火,似乎觉得身子恢复了些温度,站起身子开始巡视自己的住处,护卫们不敢大意,紧随其后在不算大的屋内转了一圈,脚步终于停在了书房里。
“这原本是世子的别院,世子酷爱汉学,收藏的书籍也尽是汉本,公子若是闲来无事,也可翻阅。”
唐钰点点头,随即从满架的丛书中抽出了一本,弹去灰尘看看书名,是一部《道德经》,在铺设着一张白虎皮的木椅上坐下,唐钰吩咐将炭盆端进来一只,再点上一盏油灯,掀开书页,开始慢慢阅读起来。
翌日,耶律明宏果然遣人送来了唐钰所需的砖头与木板,数十位仆役按照唐钰的吩咐,首先将屋内所有的家具清空,在地面上以砖头码出了类似迷宫一般的通道,再以泥巴封死了砖缝,最后铺上一层木板,将家具搬回屋内。
唐钰踩在厚实的木板上,还不时跳一跳,似乎并未感觉到有断裂的可能,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朝着仆役们一挥手,盯着刺骨的寒风出了院子,将一处墙角砸开,露出此前铺设好的方形通道入口。
仆役们虽不明所以,只是世子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也只能照唐钰的意思干活,经过大半日的忙碌之后,这才看出了一些端倪,唐钰竟在屋外修建了一个封闭的炉膛,通风口正对着屋内那个方形入口。
“大功告成。”
对于新出炉的地暖系统,唐钰甚为满意,随即吩咐引燃炉火,关闭炉膛,留几处微小的洞口通风,无处排放的热流只能顺着密封的通道窜遍整个房间,只是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囚禁唐钰的这间小屋便热气腾腾了起来。
唐钰赤着脚走在有些粗糙却不硌脚的木板上,再饮一口热茶,读一篇古书,模样甚是惬意。
“这才是应有的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