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奕死于汴京城朱雀街头的消息传回金陵,李堂立即选择动手,柴家在城中的死忠本就在李堂的监视之内,城头易帜可算是兵不血刃。
王府内,王妃陈妍琳在数位家将的合力掩护之下,这才带着世子柴勋自后门逃出李堂的围剿,一路疾行,撞翻无数行人之后,母子二人总算是逃回了娘家位于莫愁湖畔的别院之内。
虽然到了此处,两人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陈妍琳却深知自己平日里仗着自己王妃的身份不可一世,加上柴奕曾经觊觎陈家的商队,自己身为陈家长女,却并未在夫家与娘家之间斡旋,任由夫君通过不算光彩的手段得到了商队的控制权,她早已与陈家形同陌路,此番迫不得已求上门来,也算是将自己最后的尊严彻底放下任由陈家踩踏了。
她不奢望自己能够得到陈家的庇护,只求夫君唯一的血脉能够传承下去。
陈妍琳的哭声惊动了陈府上下,家丁们早已察觉跪在厅前的女子是往日高高在上的郡王妃,却无人敢上前搀扶,主家的家事,又岂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评头论足的?况且他们受这位大小姐的白眼还少么?
在陈新远的搀扶之下,陈家家主陈铭手拄着拐杖走出厅堂,长子陈三江与儿媳冷氏已然立于厅外的台阶前,看着跪在阶前带雨梨花般的长孙女陈妍琳,眼中满是不舍,却也只能强忍怜惜不去打理,只等着家中的主事之人出面解决。
见到爷爷露面,陈妍琳立即止住了哭声,拉着柴勋跪行几步,死命拽住陈铭的衣角不放:“求爷爷救命。”
看一眼长跪不起的不孝孙女,再想到自己穷其一生这才建立的商队被别人占为己有,陈铭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分明是不愿过问此事,世间有句俗语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虽姓陈,所作所为却令陈家心寒,在陈铭心中,她早已不是陈家人,如今柴奕身死,此时更不该再与柴家有所纠缠,以免受了连累。
作为一个经理过风浪的商人,陈铭自然知道此刻当如何取舍,为保陈家上下,他决定放弃陈妍琳母子,见孙女还在苦苦哀求,眉头微凝,冲着站立一旁的家丁沉声说道:“老夫乏了,将这二人送出府吧。”
陈三江夫妇闻言脸色骤变,想要上前劝说,却被陈铭一个冷厉的眼神惊得不敢抬头,只能将目光投向了陈铭身后的当家大少爷陈新远。
而另一边的陈妍琳也看出了爷爷的决绝,当即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全场之中,也只有不知将有性命危险的世子柴勋茫然无措地站在母亲身边,怯生生望着这群自己并不熟识的亲人。
感觉到自己保命无望,在一众家丁得到家主命令上前拖拽自己之时,陈妍琳一改之前的楚楚可怜,只是一瞬之间,王妃的气场重新散布周身,她缓缓站直了身子稍稍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谁敢碰我,我斩谁的手。”
随即拉起身旁的柴勋,轻抬莲步走向大门:“王爷受奸人迫害死于非命,如今李堂便在金陵城中耀武扬威,所有与柴家有关的家族均会遭到清缴,我身为王妃,自然首当其冲,而陈家与我们母子的区别只不过是受死顺序的先后而已。”
陈妍琳顿了一顿,在满是惊愕的目光中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冰寒彻骨的微笑:“别忘了,夫君不止是王爷,也是陈家的女婿。”
“你这不孝女,竟要拉整个陈家陪葬,可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听了自己亲孙女那歹毒的言语,陈铭的心口一阵绞痛,疼得他身子猛然颤抖,险些两眼一翻晕死过去,陈新远及时扶住,这才没有倒下,便在陈妍琳跨腿出门之时,陈新远大声疾呼:“大姐且慢。”
听到陈新远对自己的称呼,陈妍琳娇躯猛然一震,脚下的动作也随之停止,自与柴奕成亲之后,家中弟妹均称呼自己王妃,便是因为这声称呼,令她意识到自己嫁做人妇,便不再是陈家大小姐,这才与娘家拉开了距离,而陈新远的这一声“大姐”恍若隔世。
陈妍琳转过身,望向陈新远的目光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只因这一声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即便是陈新远将自己送出门去交给李堂,她也不再心存怨恨,只求他能够保住柴勋,于愿足矣。
陈新远上前几步,将自己的外甥抱在怀中,朝一旁的陈三江使一个眼色:“大伯还愣着作甚,赶紧将大姐送进后院藏匿,外面之事交给我便好。”
陈三江只是稍稍迟疑,便立刻拉着冷氏上前一步,接过陈新远怀中的柴勋,又令冷氏扶着女儿朝后院走去,反倒是是陈妍琳不愿连累陈家,打算挣脱母亲的手出门吸引追兵,只要能够保住柴勋,她便是死了又有何妨?
陈新远一把拉住陈妍琳的胳膊,给了她一个万事有我的眼神:“如今金陵局势骤变,李堂为发泄心中郁气,必定会对所有与柴家有关之人打击报复,只不过他却不敢动陈家。”
陈妍琳露出不解的神色,随即却被一阵狂喜冲得烟消云散:“二弟是说,渔州城主唐钰?”
“不错。”陈新远微微一笑,“大姐可别忘了,陈家不单单只有柴奕一位女婿。”
安顿妥当陈妍琳,陈新远回到大厅,此刻的陈铭已然缓过了不适,正坐在主位之上喘着粗气。
“唐钰如今远在京城,正所谓远水难救近火,你将妍琳母子留在府内,无异于玩火自焚,难道你打算拉着陈家一起死?”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陈铭首先考虑的是自身利益,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孙女令整个家族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李堂大肆抓捕柴家亲信,即便不能杀了柴勋斩草除根,相信他们孤儿寡母独木难支,也再难有所作为,而陈家如今最大的靠山是渝西节度使唐钰,李堂初掌金陵大权根基不稳,此刻绝不敢轻易得罪渔州,是硬闯陈府与渔州交恶,还是放过无用的七岁孩童与陈家结个善缘,相信李堂知道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