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云义凭借三十年的从商经验,敏锐地嗅到了此番天灾中暗藏的商机,如同一个蓄势待发的弓弩做好了一飞冲天的准备,云义开始推动这架商业战车的车轮,看着二十多名手持复刻版公文打马出城,散落大宋各处的云家子弟,家主云义感慨万千。
经过一年多的蛰伏,云家重返中原的时刻终于到了。
想必云家的先知先觉,混凝土小楼的另一位重要材料商李家却没有什么动作。
一则唐钰分派给李家铁坊的任务繁重,李家实在分身乏术,二则制作水泥的原材料遍地都是,可制作钢筋的铁矿却不易挖取,分号易建,铁矿难寻,纵然他日李家铁坊确实需要走出渔州,
也只需在几处矿脉附近建立工坊即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扩张。
事实证明云义的前瞻性,泸州城受灾严重,原先的通判衙门宿舍楼却一枝独秀,整个楼体连一处裂纹都未曾发现,有着如此鲜明的对比,陆康捶胸顿足泣不成声,这楼本是他坚持修建,最终却也因为此楼险些丢了头上乌沙,心中的一股怨气难平,平日里他都是绕着走,如今想来却是一阵懊悔,若是自己当初作为表率入住此楼,家中的损失何至于如此之大?
而因头部受到重击而昏迷的泸州知州顾生顾大人刚刚清醒,只是听了属下的汇报,胸口的血气突然上涌,面朝暗红之下,哇的一声一口黑血溢出,惊得一旁伺候的仆人将刚刚离开的医师拽回了房中。
经过一番治疗,顾生总算喘匀了呼吸,只是身心俱疲的他便连说话也没了力气:“泸州遭此横祸,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之罪也。”
下方站立的一众谋士心中恍若明镜,大人哪里是关心寻常百姓的死活,分明是在担心自己今后的官途,不过暗地里大家心照不宣,明面上却要替顾生圆场。
“大人爱民如子,下官等汗颜,泸州遭遇地龙翻身,城池尽毁,依下官看来,却并非坏事。”
“哦?”顾生听闻此言,不禁双眸一亮,脸上的神采也在顷刻间恢复了几分,“此话何解,但说无妨。”
“天灾面前,朝廷自然要管,大人只需将灾情入仕汇报,等待京城批复,自朝廷研制出化肥之后,我大宋的粮食产量倍增,如今各处官仓早已粮满为患,赈灾的粮食是不会少的。至于重建城池的银钱嘛,数额可能不会太大,缺口需要泸州自行筹措,却也不是难事,我等只需做好灾后重建,令朝廷看到大人的丰功伟绩,他日的前途自然无可限量。”
顾生连连颔首:“丁大人言之有理,仔细说说,接下来泸州该如何做?”
“往年出现大灾,百姓居无定所,只能背井离乡,是为逃荒,此乃朝廷最不愿见到之景象,若是泸州出现逃荒人群,朝廷必然会治我等官员一个治理不善之罪,所以,当务之急便是稳定百姓情绪,积极自救,带领百姓重建家园,当然了,如今泸州已是一穷二白,我等只需喊喊口号稳定民心,只需确保未曾形成逃荒潮,便算大功告成,至于筹措银两一事,城中不是还有不少富户吗?发动他们募捐,总比衙门自掏腰包的好。”
这位丁姓官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掐头去尾之后其真实意图也不难理解,便是一个“拖”字诀,只要稳住城民,等到朝廷下发赈灾粮款,便是胜利。
“只可惜泸州城成为废墟,想要恢复旧貌,也不知需要等到猴年马月?”
“下官听说,三百里外的渔州城此前遭受洪灾,知州辛赞破釜沉舟,将整个城池推倒重建,也只是用了不到半年光景,如今早已是旧貌换新颜。”
“渔州?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顾生略一沉吟,忽而脑中灵皇一闪,脱口问道,“便是那个与通判陆康签署协议在泸州城内新建宿舍楼的渔州?”
“不错,正是此城。”听到知州大人问话,一旁又有一位下属答道,“那座渔州修建的小楼在地龙翻身之中未曾倒塌,如今是泸州城中唯一完整的建筑。”
下属的答话落在顾生心间,字字如鼓槌一般将他的胸口敲得生疼,陆康与渔州有联系,此番重建泸州,必然比他抢先一步,如此大的功绩他又如何甘心落入旁人之手?
“快,以泸州知州衙门的名义派人前往渔州洽谈重建泸州城一事,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此次合作。”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因为通判衙门倒塌的缘故,陆康名正言顺入驻混凝土小楼,经过幕僚提醒,他也认识到此次大灾同样也是自己咸鱼翻身的好时机,只要令老师看到他在处理灾后重建事宜中所作出的贡献,何愁无法晋升?
“只是此前因为这栋小楼一事,泸州通判衙门与渔州彻底交恶,至今为止还有一笔尾款未曾结算,如今再叫本官登门求助,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
“大人此言差矣,当日我等只是看到此楼样貌丑陋造价不低,却未曾料到它如此坚固,便连地龙翻身也奈何不得,此番前去渔州,我等只需拿出诚意,将上次的尾款结清,再提供如此浩大的工程协议,让渔州赚足银子,如此美事,他们又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拨人马即刻赶往渔州,负责前去接洽的官员起初还不以为意,等到领取访客铁牌进入了渔州城,这才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同样遭受地震袭扰,泸州毁于一旦,渔州却毫发无损,单单这一点,便令他们险些惊掉了下巴。
辛赞事务繁多,将泸州知州衙门派来接洽的官吏统统推给了王旁,自然碰上了先行找上渔州通判衙门的陆康下属,两者相见,分外眼红,知州衙门的人当即将重建泸州城的费用提高了一成。通判衙门的人自然也不能示弱,两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费用水涨船高,竟然将报价硬生生抬高了五成。
面对这场闹剧,王旁在一旁冷笑着看戏:谁说大宋官员缺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