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兵荒马乱,远在千里之外的渔州城自然是无从得知的,刚刚经历过一次战斗,舟车劳顿的渔州军返回城池之后便处于调整休息的状态,更是对西夏的局势一无所知了。
渔州城东门边的军营宿舍楼内,几名没有巡逻任务的士卒正在房间里挑灯夜战。
他们的夫人均是武定县人氏,丈夫出征在外,妻子们便结伴带着孩子返回娘家省亲未归,刚巧提供了几人趁夜厮混的机会。
此刻三人正围着桌子斗了个面红耳赤,另有两人在桌边观战,不时出言撩拨几句,指导斗桌上的人如何出牌,时而因为牌手失误导致败局而嬉笑几句,虽然也已深沉,屋内却是欢声不断。
又是一局开始,这一次张平总算摸到了一副好牌,便连身后两个观战的闲人也说他开始转运了。
张平一声冷笑着抓起桌面上剩下的三张牌亮在众人眼前,再一拨填满脸部的宣纸放出一句豪言:“你们给我等着,只要一局,我便可以反败为胜了。”
另外两名牌手则是面露苦色,很显然是手中的牌面十分难看,想到一会自己的脸上也满是画着乌龟的宣纸却无计可施,也只能报以一声相顾无言的苦笑。
“老子要出牌了。”
张平理清了思路,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屋内的光线忽然渐渐黯淡,只在片刻之间,沼气灯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去!”张平一声吼,刚刚打算扭转乾坤,却不想竟到了熄灯的时辰。
“实在抱歉了,张兄,今夜你这只龟可没有翻身的机会咯。”
屋内的众人哈哈大笑一声,纷纷做鸟兽散,只剩下意难平的张平将身子探出了二楼栏杆朝着楼下的岗哨一声大喊:“格老子的赵老爹,明明还未到熄灯的时辰,为何如此着急关闭总闸?”
只听楼下一阵窸窣声响,一位满鬓花白,身形却十分健硕的五旬老者走出了岗哨,抬起头便是一声怒骂:“你这挨千刀的臭小子难道不知你家方营统明日大婚,城主府借用全城各处的沼气用作婚礼照明之用,自昨夜起便限量供应沼气?有何不满,可别拿我出气,去城主府寻你家方营统去!”
这话果然具备相当大的杀伤力,只见张平的喉间传来一声“咕咚”,便缩回脑袋闭口不言了。
虽然方小四年纪轻轻,治军却极为严苛,因为唐钰说过,斥候是一支军队能够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何知彼?自然是要靠活跃于战场各处的斥候部队。
为了保证每次作战自己的将士均能活着回来,方小四的赫赫威名便情有可原了。
第二日的确是方小四与薇儿以及丁香两位夫人拜堂成亲的日子,虽然唐家表示依旧一切从简,方营统手下的那些将士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的上官,毕竟也许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百无禁忌地闹方小四的洞房了。
他所迎娶的两位夫人之中,丁香是渔州知州夫人陈妍霏的贴身侍女,与妹妹无异,又是渔州学堂的先生,地位非同一般,另一位夫人薇儿更是城主府三夫人水慕儿的妹妹,后台更是强硬,反观方小四,出身钱塘城的山贼窝,三人往台前一站,便显出男弱女强的夫纲不振,观礼之人无不叹息摇头,看来这也算是城主府的传承了,城主大人唐钰便被几位夫人呼来喝去也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二弟唐钲与三弟方小四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步其后尘也算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男方父母健在,早前便由钱塘城赶来了渔州,三人在方坤夫妇面前下跪磕头,两位老人自然喜不自胜,满堂喝彩之中,方小四牵着两位夫人相互交拜之后,被送入了洞房之内。
所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涌在了洞房门口,时刻准备冲杀进去闹他个天翻地覆,无奈门口有芙儿与紫月把守,这两人可是唐家的两位大管家,此刻芙儿还有着身孕,在她们面前又有谁敢造次,在软磨硬泡无果之后,这才讪讪退出了院外。
直到人群散去,方小四这才拉开了房门,满脸堆笑地朝着芙儿与紫月拱手施礼:“多谢两位嫂嫂仗义相救。”
芙儿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啊,若非看在薇儿与丁香的面上,我才懒得帮你挡人,活该闹你个三天三夜。”
房中传来一阵轻笑,那是丁香忍不住发出的笑声,方小四一脸尴尬地伸手抓了抓脑袋:“芙儿嫂子对小弟恩重如山,小弟他日必有回报,你们想捉弄我也无妨,改日任由两位嫂嫂实为,但今日是小弟的大喜日子,能否恳请两位高抬贵手一次?”
芙儿与紫月互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紫月问道:“我们好心替你挡人,有哪里有捉弄你的心思了?”
方小四转过身,一指身后的桌面:“那请问两位嫂嫂,我洞房之中的交杯酒现在何处?”
两人寻声朝圆桌上望去,果然只见桌面上摆放着三只酒杯,却并无酒壶,芙儿道一声奇怪:“我明明是放了的,怎么不见了?”
“酒在此处。”
芙儿话音未落,墙角处便闪出一个身影,只见他单手托着一只酒壶身形款款,不是当今二皇子殿下赵仅却又是谁?
“你们做事可真不小心,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东西,还好本皇子留了心眼,你们不必谢我,毕竟尊师重道是身为弟子应该做的。”
“孺子可教。”方小四接过赵仅手中的酒壶,朝他竖了竖大拇指,随即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此间事了,赵仅却赖在墙角处不走,芙儿与紫月见他如此,心道不妙,只是未及有所行动,便听房内传来三声“噗噗”声响,紧接着又是丁香的一声怒喝:“赵仅你这臭小子,竟将老娘的交杯酒换成了白醋!看我明日如何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