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娘子入内探望时香稔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看起来平静又祥和,程娘子询问了月蓉几句,接着便被香秋和月蓉一块劝说得暂时先回房休息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密集的阵痛让香稔从镇定中疼醒过来,又开始歇斯底里的惨叫并且胡乱挣扎,既不配合调整呼吸也不肯乖乖躺好接受检查。
香穗被逼无奈,只能命人将她四肢捆绑住,双手高举于发定绑在床头,双腿弯曲打开分别绑在两边。
这近乎羞辱的手段让香稔越发抓狂,可无奈口中塞了布条,她只能双目赤红气血带泪地瞪着香穗,活像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五姐姐受委屈了,等孩子平安落地,我再向姐姐赔罪,到时候随便你怎么出气都行,但是现在我必须先保证你和孩子的生命安全,其他的便也顾不得了。”
说话的同时香穗已经用麻沸散调好了一碗浓浓的药汤,经过她方才的检查,香稔肚子里的孩子保守估计得在十斤以上,这么大的孩子,又是头胎而且产妇还不配合,唯有侧剪才能让孩子赶快落地。
附身到床上伸手揽在香稔脖子后面,又给去而复返的月蓉使了个眼色,月蓉立刻明白过来,伶俐地上前搭把手。
改换成月蓉托住香稔的身子后,香穗便快速取下塞在香稔嘴里的布条,不等她嚷嚷着骂人就已经将药碗压了上去,强行灌下汤药,边灌边柔声安抚,“五姐姐听话,这药喝下去待会侧剪的时候才不会疼。”
“咕噜咕噜……”
香稔被迫咽下汤药,她趁着药力发作之前再次恳求道:“你就让我去吧,恒哥哥一定等急了,我苦苦熬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替他留下这点血脉,等孩子一落地我亏欠柏氏的就算还清了,该给我一个解脱啊!”
“你欠柏氏的还清了,那娘亲怀胎十月生你的恩情呢?”香穗真是被冥顽不化的香稔逼得一肚子火,忍不住脱口而出痛斥道:“若不是顾及到爹爹跟娘亲,就你这三番五次求死的德行,我真气得不想管你!”
“李香稔,我知道你将柏宣恒视终身依靠,没了他不能活,但你这么折腾,就不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孩子有什么意外,黄泉路上见到了柏宣恒,你要怎么跟他交代?”
“不,不会的,我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孩子一定会长得很壮实,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谁告诉你块头大就不会有事?刚出生的孩子太过肥胖容易引发内脏疾病,婴儿的心和肝都是最容易的受影响的,之前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自责难过,而今你若是还继续不听劝,哼,那我可就撒手不管了!”
“别别别……”一听孩子有事儿香稔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偏生这个时候麻沸散的药劲儿上来了,她只觉得周身无力,头更是昏昏沉沉的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只能虚弱却又固执地重复道:“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睡吧五姐姐,做个好梦,等你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伴随着香穗温柔的声音,香稔渐渐失去了知觉。
月蓉见状心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装起胆子追问道:“城主大人,我家姑娘昏过去还怎么生孩子?奴婢以前见过别人生孩子,那是要花力气的,可,这,这……”
“情况不同,若是香稔愿意配合,自然还是有她自己来分娩比较好,可你家姑娘哪儿有半点要配合的意识?她醒着还不如睡着省事。”
香穗边说边净手,接着掀开了搭在香稔膝盖上遮羞的床单,附身下去伸手探了探宫口,确认全开了便又检查了一遍所需物件,之后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
“月蓉,你听着,待会我会为香稔行针催产,等孩子的头出来的时候你要用手托住,轻轻地往外拉,就像是这样,两只手这么托着后脑勺……”
香穗示范得仔细,就连要使多大劲儿都跟月蓉讲解得清清楚楚,并且同她一起演练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才蹬掉鞋子,爬上了床。
香穗先是用手在孕肚上按压以确定胎儿的方向,接着在行针促进胎儿入盆往下,最后才用手在香稔硕大的孕肚上按压,精准恰到好处的力道作用下胎儿逐渐往下。
在产妇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胎儿以挤压的方式分娩出来,过程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容易挤伤孩子,亦或者造成产妇血崩。
“看到头发了,城主大人奴婢看到孩子的头发了!”月蓉激动得满脸通红。
香穗歇了一口气,倾身过来查看,她先是用手指抵住已经露出的胎儿头顶测量,继而估算出孩子的大概头围,然后才接过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消毒过的剪刀,谨慎地避开胎儿的头剪了下去。
侧剪之后香穗又重新爬到床上,毫无知觉的香稔无法用力,想将胎儿娩出全靠她在腹部的挤压……
约莫又过了三刻钟,一声嘹亮的哭声率先刺破了黎明前的薄雾。
“好了,派人去禀告我爹爹和娘亲母子平安。”香穗额前密布着薄汗,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孩子的到来而渐渐红润,她是在替香稔缝合止血并且替孩子做完了全身检查,才敢发话。
月蓉喜极而泣,颤抖着将孩子交给旁边早就等着的乳娘之后,擦了把眼泪说道:“奴婢亲自去告诉老爷夫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家姑娘有儿子了,老爷夫人又添男孙!”
“儿,儿子……”麻沸散的作用渐渐过去,香稔悠悠转醒,听见这话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恒哥哥,你听见了吗?我为你生了个儿子,你有后了。”
“生下来只是个开始,你得把孩子养大,好好教养,让他将来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这样才算对得起柏宣恒,否则孩子在没爹没娘的情况下长歪了,变成十恶不赦之徒亦或者庸碌无能之辈,可都是五姐姐你的责任。”
香穗洗干净了手上的血迹,刚转身回头,忽然眼前一暗,竟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