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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不停飘落,落在郎二身上,这雪里有哀惧两枚魔魂的力量,郎二眼下惊恐且难过,他可以被任意一枚魔魂所同化,这轻而易举。
  不过哀与惧两枚魔魂都没有这么做,它们附身的东西起码得是有点用的,郎二弱到它们甚至懒得浪费力量去附身他。不若将他作为今晚血腥盛宴的前菜,缓解它们嗜血的欲望。
  在郎毅的利爪扑向郎二前,郎二趴在地上,爪子抱着头,害怕的嗷呜了一声。
  他闭上眼,不敢面对自己接下来被开膛破肚分而食之的场景。
  但是,郎二害怕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郎毅本已经扑到了郎二近前,那外露的爪牙距离郎二只有毫厘之差了,可他的身体突然向后飞去,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给狠狠的撞开。
  他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重新站稳后,与其他被惧面魔魂操控的妖怪聚到一起,猩红的兽瞳里升起了警惕。
  这警惕自然不是因为郎二,是因为郎二身后的人。
  郎二愣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的向后看去,他看到了一个明明很陌生,却又透着股莫名熟悉感的男人。
  郎二疑惑的看着那张脸,在人类的审美里,这张脸无疑是很优秀的,可郎二并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但是
  郎二抽了抽鼻子,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感到熟悉了,因为气味!这陌生男人的气味跟顾怀山的很像!而且他的衣服也跟顾怀山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顾怀山?那位开着奶茶店本该是个平平无奇普通人的顾老板?
  郎二震惊的张大狗嘴,陷入了失语的呆滞。
  顾怀山走到郎二身后,那些不远处被惧面魔魂操控的妖怪们眯起了眼,他们看似在原地对峙,实际上有几个已经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悄的绕后。
  对于爱之一魂,同样在哀惧两枚魔魂这回的猎杀目标里。不过眼下有点困难,毕竟它们的力量目前主要在对付关凛,它们眼下也并不是要对顾怀山下死手,只是要拖住他。
  这拖延大概会将这些妖怪傀儡们损耗个干净,关凛不想对往日的同伴们动手,顾怀山可不会这样心慈手软,他连同族都可以残杀,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这无所谓,对于哀惧两枚魔魂来说,这些妖怪的性命同样无关紧要,能拖延一瞬就已经物有所值。
  可就在他们发动攻击时,顾怀山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举动,他散出魔气,做了一个跟它们困住关凛的分外相似,范围却小了很多的魔气屏障。
  这其实有点多此一举,相较于构成魔气屏障所耗费的力量,直接杀死这些妖怪还来的更简单。
  但他就是选了这么个浪费功夫不符合魔物行事风格的方法,他将这屏障布在自己和郎二身侧,让他们两人在的这直径七八米的区域形成与外界隔绝的安全区。
  妖怪们冲撞着这屏障,却被顾怀山的魔气牢牢的拦下,连带着那些混杂着哀惧魔魂力量的风雪。
  郎二伸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他听到了那不停的冲撞声,也意识到那些妖怪暂时进不来,这里眼下是安全的。
  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他终于有功夫来关注另一个问题。
  他小心翼翼,哆哆嗦嗦的问:你、你是顾怀山吗?
  顾怀山低头看了郎二一眼,他唇角微弯,似笑非笑道:你跟了我一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张脸的原因,还是自己跟踪的事早就被发现了,他明明是笑着的,可在郎二看来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危险意味,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同时,他再一次开口:那你是、是魔吗?
  他深感自己问的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虽然一切已经很明显了,但是这么直白的捅破对方身份的话,还是很可能让对方翻脸或灭口的。
  只是郎二是在问完才想起这些的,已经来不及撤回了,他只能偷偷转移身体的重心,随时准备跑路。
  可顾怀山真的承认的时候,郎二却又没有跑,因为顾怀山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是,我很可怕吗?顾怀山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眉眼变得淡漠,冰冷。
  这幅神情显然比之前温和的笑要来得可怕,可郎二的感觉却完全相反,他之前很怕,现在似乎没有那么怕了。
  出于一种小动物的直觉,郎二感觉说这句话时的顾怀山不再像先前那样虚伪莫测,他变得很落寞。
  这个问题仿佛不是在问着郎二,而是问着另一个他不敢告知身份的人,而郎二的反应某种程度也说明了对方的反应。
  郎二小声回答说:也不是那么可怕
  好吧,他撒谎了,真的挺可怕的。毕竟这可是魔啊!凶恶的魔啊!是那种神话故事里历来都是大反派的魔啊!
  但是顾怀山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做着本分的小生意,对待邻居顾客都很友善,还会大方的请郎二喝奶茶,刚刚还出手救了郎二,撇去那身魔气不谈,他绝对是个大好人了。
  郎二心想自己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他小心的往前伸了一下爪子,勇敢的接近了顾怀山一点,只有一点,再多他就不敢了。
  顾怀山看在眼里,他没再难为郎二,切入正题道:你想救他们吗?
  他们是指那些在外边被魔物控制仍在冲撞着屏障的郎峰郎毅他们,也是指被困在幻境最深处的关凛,郎二当然是想救的,他用力的点头,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帮我个忙,顾怀山说:等会儿我会将它们的魔气屏障撕出个口子,你趁机跑进去,把这个带给关凛。
  他掌心向上,托着一颗在黑暗中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光球,这光仅仅是看着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郎二情不自禁的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别问。顾怀山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把它带给关凛就是了,同时它也会为你驱散黑暗,照亮前路。
  在郎二点头后,他掌心虚虚的往前一推,这光球就飘到了郎二身前,并且他往哪里走,光球就跟着往哪里走。
  郎二新奇的走了几圈,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可、可我不知道关凛在哪啊!
  他刚刚在黑暗中瞎走的时候虽然进不去那片魔气屏障,却也感觉的出这魔气屏障的占地范围,起码有这汜水平原的三分之一,在这么广阔的地域里找关凛,不异于大海捞针。
  用这个去找。顾怀山早就想到了一切,他找郎二帮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是这个人只能是郎二。
  他掏出了一枚已经断裂的兽牙项链,虽然链子断了,但项链整体却被保存的很完好,那两颗兽牙也还是一如往常的威风锐利。
  这上面有关凛的气味,我在上面也做了一点布置,可以帮你绕过魔气对气味的干扰,你顺着这味道去找到他。
  顾怀山拿着这兽牙项链,话说完后,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干脆的交给郎二,他指尖反复摩挲的动作透着股不舍,似乎这对他很重要。
  郎二见状忙道:我会保管好的!一定分毫不差的交还给你!
  顾怀山却笑了一声:不用还我了。
  他蹲下身,将兽牙项链戴在郎二脖子上,他割断自己的一切不舍,淡淡道:这件事情了结后,你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
  啊?郎二没弄懂,他看得出这兽牙是什么,明显就是关凛的,他也看得出顾怀山对这兽牙项链的珍视,怎么说丢就丢呢?
  顾怀山却不解释,他吩咐完一切后便重新站起身,他看着前方的黑暗,在他跟郎二说话的时候,他的魔气也在暗中行动。
  他不能浪费时间,幻境跟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关凛如果被哀惧的幻境彻底吞没的话,就来不及了。
  准备好,机会只有一次,我说跑的时候你就立刻要跑,不能停下,明白吗?顾怀山向前举起掌心,他的魔气已经快要准备就绪了。
  郎二从未被授予过这么重要的任务,他深吸口气,四爪伏低,摆出一副准备冲刺的架势,将顾怀山给他的两样东西都带好,严肃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三、二、一跑!顾怀山张开的五指猛地握紧,那被黑暗隔绝的前方同时出现一个缺口,缺口里是通往幻境内部的路。
  郎二应声跑了出去,那枚淡蓝色的光球随着他一起移动,为他在茫茫黑暗里抵挡魔气透骨的侵袭,照亮一方前路。
  他跑得飞快,机会只有一次,他是用尽全力在跑的,但他跑的并没有这缺口缩小的快,那些魔气正在修补这道被打开的缺口,它变得越来越窄,在郎二跑进去前,这缺口就会先行消失。
  在郎二焦急的时候,他又突然发现,这缺口变窄的趋势停止了,另一股魔气抵消了它修补的力量,是顾怀山。
  郎二忍不住回头去看,顾怀山站在原地,对郎二轻轻的笑了一下,像是一种鼓励,又像是期许:去吧,去把光带给他。
  他把光给了郎二,给了关凛,自己却慢慢被黑暗所吞没。
  他消失在了郎二的视线里,郎二莫名的有些担心,虽说按力量来算,他怎么都轮不到来担心顾怀山,但他就是觉得顾怀山的态度不太对,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都像是在告别一样。
  可他也不敢停下,他不能失败,他要救关凛,救他爹他哥,救其他的妖怪们!
  郎二大步向前跑,一直向前,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勇敢向前冲!
  第103章
  咳咳
  将肺里的积水都咳出来后,关凛脱力的躺在河滩上。
  他全身都湿透了,喉咙也火烧般的疼,唯一幸运的是,他还活着,虽然关凛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他那么的相信顾临渊,哪怕所有人都说顾临渊是坏人,是叛徒,他仍然相信对方,他孤身一人潜入魔族的大营,换来的却是被他深信着的人亲手推下河。
  顾临渊是真的准备杀他的,他明知道关凛怕水,不会游泳,还将关凛推入水中,欣赏着关凛在水中挣扎,又在百般挣扎无果后被水流吞没的场景。
  关凛死心了,他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将顾临渊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跟对方分享一切秘密,可到头来却发现,这只是个谎言。
  什么朋友,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顾临渊从头到尾都将他当成个好骗的傻子,将他骗得团团转,甚至利用他获取了不少妖族内部布防的情况,导致妖族如今的败局。
  顾临渊说得对,关凛确实蠢透了,他不蠢就不会相信这个人,就不会害得自己的姐姐被.
  他一直不敢去想昨夜的那一幕,可许多事不是不去想,不去记得,就不存在的。
  关凛翻了个身,他伏在河滩上,用拳头砸着砂石密布的地面,指关节被尖锐的石块划破,他却仍不停下,他不断的砸着地面,弄的手上鲜血淋漓,剧痛不已。
  他内心巨大的痛苦好似也终于从这伤口中找到了发泄口,他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管这哭声是否会引来魔族,是否会被顾临渊发现他还没死,将他抓回去,再一次扔进冰冷的河底,他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大哭。
  哭他为何这样愚蠢,对着错误的人献出了满腔信任,还这样没用,为什么死的是关冷,而不是他呢?
  明明都是神血狴犴的一员,他却既怕魔,又怕水,活着是个笑话,死了也不可惜。不像他姐姐那样英勇,那么多人尊敬崇拜她,将她当成妖族的支柱。
  如今的妖族因为关冷的死而士气大跌,但关凛死了并不会有任何人在乎,在另一处战场的郎延和赵玄明大概会为他难过,除此之外,再没有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不讨喜的废物。
  关凛哭了许久,哭到嗓音嘶哑,泪水渐渐干涸,再流不出。
  这场痛哭带走了他体内的水分,也带走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
  他的眼神也很像尸体,映照着灰暗的天空,黯淡无光。
  可这黯淡的眸子里又映照出了旁的东西,那是远方的旗帜。
  关凛曾经的部族被魔族占领后,也就成了魔族的地盘,它们在这片土地上竖起黑色的旗帜,上面挂着战败者的头颅。
  距离隔的这样远,关凛其实看不清那头颅的样貌,他只能隐约看到上面的黑点,但是凭直觉,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关冷。
  魔族向来有这样的传统,要用战败方首领的头颅来祭旗,同时也是对对手的威慑和羞辱,关凛的父母曾经也有这样的遭遇,是关冷将他们的头颅夺了回来。
  可是现在,谁又能去替关冷夺回来呢?
  他吗?这样一个见到魔就会手脚僵硬不知所措的胆小鬼?
  关凛空白且麻木的内心突然生出一股不甘和愤怒,他满是伤痕的手指用力的捏紧。
  他其实刚刚在水底就该死了,但是说起来也很不可思议,关凛那么害怕水,关冷尝试着教过他很多次,他都学不会游泳,却在这样的时刻,他已经溺水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无师自通的学会了。
  他是自己游上岸的,在学会游泳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害怕的东西其实没那么可怕,在他幼时,这些水浪确实很凶猛,随便一个浪头就可以将他拍翻到水底,但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他健壮的躯体已经足以应付这些风浪。
  同样的,魔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这些魔给杀死,割下头颅,挂在战旗上,亦或是被魔物们分而食之。
  关凛眼下已经无惧生死,他甚至觉得自己这种废物根本不配活着,死了也是解脱,那么,他眼下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关凛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形有些不稳,踉跄了几下,但他到底站稳了。
  他往那已经被魔占领的部族走,他一开始只是走,但他越走越快,他在漆黑的林中奔跑起来。
  在魔气的笼罩下,白天和黑夜已经没什么分别,但当夜幕真正降临时,这重重叠加的黑暗还是令人感到加倍的恐慌。
  妖族在夜幕下败逃,魔族大军则在乘胜追击,在失去主心骨的情况下妖族也同时失去了士气,他们也试着重新组织部队抵挡,却一次次被魔所击溃。
  他们渐渐的失去了作战的勇气,乃至见到魔就会四散而逃。
  在这仓皇逃窜的人群里,唯有关凛,孤身一人,跑向魔族的营地。
  因为那些魔兵都在外追击的缘故,营地内留守的人不多,但是最强大最可怕的天魔王却坐镇在营地内。
  关冷死后,其余人已经不值得他亲自动手,他只需等待他那万千魔兵将妖族杀个干净,然后为他打开通往人间的入口,恭迎他的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