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楼的人站在城外,黄昏楼主径直走向城门口。
他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百丈。
“我等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要来此寻人,那两位女子盗取我弦月楼的至宝……”
“滚!!!”
不等黄昏的后半句话说出来,城门口忽然多了一位没有头颅的将军。
他的身躯内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随后,全身上下的铠甲鳞片簌簌抖动,发出整齐一致的响声。
铃铃铃铃铃铃…………
那些声音听起来分外幽冷,分外寒冷,还有一股莫名的肃杀感。
“叛人族者,无有人之心,无有人之身,安敢来此城前?!”
说话的无头将军昂扬屹立,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玄色重甲,仿佛一块一块岩石堆叠而成,甲胄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裂纹,那是斗战千年万年之久的时间里,留下的古旧痕迹。
任何的军功章都比不上这一身伤痕来的让人震撼。
再看那脖颈处断掉的头颅,涓涓冒出血水,竟然呈现出若有若无的血影头颅。
此头面孔赤红,浓眉大眼,厚嘴唇,须发皆张,肆意而怒。
他的目光有如火炬,在黑夜中显出赤红的灼热,仿佛两团永远无法熄灭的烈焰。
“踏入城内者,十死无生,无人是例外,你们找的人也不例外,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吧。”
“不论你们是真的想要寻找窃贼,还是有其他图谋想要施加在那两个少女身上,终究已经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盘算。”
“若在上前半步,或者妄图派遣其余人员入城,那就不要怪我手中长戟不留活口。”
武将的话语说完,他的脖颈不再涓涓冒出血水,血影脑袋同样消失不见。
整个人沉寂声息,静静耸立原地,手中一柄方天画戟斜指地面,却在距离地面还有两三寸处停止,没有触及地面。
臂力惊人!!!
黄昏楼主黑袍鼓动,浑身气势爆发,漆黑的影子在身上升腾,然后慢慢孕育出两条幽紫色的细逢。
刷!刷!
细缝忽然变大,赫然张开后,居然是两只眼睛,一只眼睛长出九只触手,一只眼睛化作锋锐口器,圈状的齿轮状利齿环绕。
那是一张魔鬼的脸庞,也是黄昏楼主真身的脸庞。
啧啧啧……
笑声响起,阴冷的风刮了起来。
“很好。非常好,本座已然多年不曾被人轻视,今日就此言你永恒的寂灭。”
言罢,黄昏冲了出去。
无头将军身躯屹立不动,手臂豪放挥舞,一杆方天画戟瞬间笼罩整个城门前。
他,一人堵门,千军万马不可过,亦如千年万年之前。
下一秒,黄昏与无头将军大战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两人的激烈交手根本不是旁人可以看到的,仅仅听声音也能知道有多么恐怖。
碎乱的石头铺就地面,又被翻天而起,四散的烟尘轰然震荡开来,却又急速收敛回来。
弦月楼的其余杂兵,乃至阿肥这样的高手都不敢接近城门的百丈范围内。
一旦进入,有死而已!
于此同时,无名小城内部。
悠悠长街,风声萧萧。
林铭和小家伙一路前行,穿越重重障碍,速度越来越快。
他们的身后有一大批的追兵,其中一部分是厉鬼一样的影子,还有一部分这是身披黑袍的黑袍人。
奇怪的是两方居然没有打起来,就好像那些厉鬼把这些黑袍人也认错为了同伴。
这时,一个悠悠荡荡的声音响起:“年轻人,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不要再追寻前方的两位女子。”
林铭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依旧保持着急速前行的状态,询问:
“你是谁?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吗?”
“主人,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一座无主之城,没有人能是这里的主人。除了传说中的那一位!”
那声音苍老而唏嘘,带着从远古苍茫而来的叹息。
略作停顿,他的声音再度响彻林铭和小家伙耳畔。
“老夫不过是这一座城市的守城者而已,在这里和公子交谈只是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
“但说无妨。”林铭轻轻点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那苍老的声音骤然停止,只有呼呼的北风掠过耳畔。
前方的寒冰之墙漫漫无边际,林铭的心眼感应也越来越难以锁定葛青煌和赵吾笙的位置。
就仿佛这个声音与他说话只不过是想要干扰它前行的速度,见到无法干扰无法打动林铭的心灵,便干脆撤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铭和前方两女的距离已经拉到了很远,他的心眼的边缘若有若无的锁定着葛青煌和赵吾笙。
就在这时,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出现:“公子还请止步,前方已经是生者禁区,你不可以再前进了,会死的。”
“我若不行,为什么前面那两人可以?”
林铭没有直呼葛青煌和赵吾笙的名字,也没有用特殊的称呼去称呼她们俩,正是为了不想暴露给这苍老的声音任何有用的条件。
他无法确定这个苍老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人,但他知道一点,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历史悠久,那是从声音深处透露出来的对于时间的厌倦,以及对世间事物的了然与透彻。
仅仅是声音,就有如此一番带有韵味的境界,那么其人本身的修为见识也不用多想,肯定是极高极强。
林铭心中的警惕性提高三分,给小家伙递出一个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配合。
小家伙立即领会意思,悄然准备冰水混合的术法。
与此同时,林铭的心眼映照之中,看到前方的葛青煌和赵吾笙停了下来,站在某座巨大的宅院之前。
他大喊一声,声音穿透云霄,却穿不到仅仅只在不足百丈外的两人耳朵内。
甚至于,赵吾笙明明正面对着林铭和小家伙奔跑的方向,但是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眸之中却没有倒映出林铭和小家伙的身影。
这必然是某种奇特手段的影响!
或许就是因为那位不断提问不断和自己讲话的守城者。
也或许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超越林铭理解范畴的能力
苍老的声音悠悠一声叹,“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就不要怪老夫出手打扰了。”
话音落地,一位拄着拐棍的老者悄然出现。
他面容无比苍老,脸上遍布着褶皱,皮肤下面仿佛没有任何的肉,单纯的是挂在骨头上,乍眼看去就像一只千年老鬼,尤为瘆人。
小家伙见到老者,瞬间就差点吓破了胆,哎呀哎呀叫了两声然后赶忙躲入林铭怀中。
他露出半个脑袋,以一只眼睛悄咪咪打量着老者。
“前辈是谁?可方便透露身份?”林铭主动发问。
老者摇了摇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周围仿佛多了一层无影无形的薄膜,那一层薄膜彻底把他身后的世界给遮蔽起来,让林铭完全无法前行。
同样的,还有第2层薄膜出现在林铭身后十丈处,又把另外一半的世界隔绝开来。
后方的那些追兵,无论是厉鬼还是黑袍人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林铭的踪影。
此时此刻,林铭所在的位置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中间地带,没有黑也没有白,只有一片灰蒙蒙。
他和小家伙身上的色彩也在逐渐淡去,仿佛正在被这种灰色侵蚀与剥夺。
然而,眉心处的明月韶华微微闪动,总能及时制止灰色的侵蚀。
“没想到公子居然有如此来历,很特别很特殊的感觉,能够让这座城的灰暗侵蚀无从下手,看来今天是很难将你轻而易举的送出去。”
老者的声音干枯而沙哑,却又带着一丝丝礼貌韵味。
林铭微微摇头,“前辈为何一定要送我们出去,那前方的那两位女子为何可以前进?她俩进入的那座府邸又是什么位置?”
“不可说不可说,你非有缘人,自然什么都不能知道。”
“有缘没缘如何定论?”
“从入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定论了,或者说宠你躲在城门外并没有走进来而是先观察的那一刻起,你便把缘分给拒绝在了门外,要不然这座城……”
老者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做出咳嗽的模样连续咳了几声,实际上是在遮掩自己即将说漏嘴的行为。
林铭心思灵巧,又有心眼辅助,自然看出了老者的破绽,但是面对如此一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前辈,他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一只老狐狸。
如果是老狐狸,那么故意做出这种姿态把自己坑了也是非常正常的。
如果不是,那又另外两说。
但是在林铭看来,前者的概率要占很多成。
“你恐怕与那两个女娃娃是认识的吧,很多事情既然你入了城就应该知道在城中是瞒不过我们的。”
老者一步一步走近林铭,浑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缕真挚。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两位女娃娃必然不会有危险,非但不会有危险,反而还是天大的机缘。”
“平白无故掉下机缘,这种说法有待商榷。”林铭回了一句。
老者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如果你知道当初这座城叫做什么名字,又是何人所创,何人所留,何人所守……”
“那你便该知道这是多么荣耀的地方,能够得到这番造化对那两个女娃娃来说,尤其是对那个用剑的女娃娃来说。”
“她的修为境界必会一日千里,而且还会无比的根基夯实,绝没有后患,为以后初级第八境第九境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时,小家伙突然说:“既然这么好,那个应该让铭哥也试试,他和青煌姐与吾笙姐关系很好的,小金鱼吾笙姐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们可以一起进步呀。”
听闻此言,老者微微一愣,他真没有料到小家伙居然堂而皇之打和别人分享机缘的事情说的那么清新。
他一时片刻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答。
看到老者的犹豫,小家伙很小声的说了一声:“铭哥铭哥,好像有问题哦,你看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肯定是在想应该怎么说话。”
“我们要小心防着这个……咳咳咳,老人家。”
小家伙本来想说的是老家伙或者是老东西,却还是有点害怕眼前的老者,所以转换了称呼。
林铭笑了笑,眼神与老者对视,“我倒觉得前辈说的或许没错。”
“从进城之前,我已经观察过很多细节,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座城池都确确实实是一座以人族为主,并且想要整个人类欣欣向荣的感觉。”
“或许前辈刚才说的话语没错。”
略微停顿,林铭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从看到那样一片和谐的城市,我却因为自己所拥有的另外一双特殊的眼睛,而对这个城市产生了点滴的怀疑,单单这一点来说就足以让我错过缘分。所以这份机缘确实不该属于我。”
老者听到林铭的话语,相当的出乎意料,因为他知道眼前的翩翩佳公子绝对明白这座城池的意义非凡,所能得到的造化也远超寻常,但林铭却能毅然决然的舍弃。
单纯这份心思,就足以证明其不同!
老者浑浊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欣赏。
“既然公子如此通情达理,那么也可以去老夫舍下休憩一晚,也不会耽误那两个女娃娃取得他们的机缘,如此可否?”
林铭微微颔首,几乎就是一副将要同意的态度,不过还是提到了另外一个方面:
“我和小家伙并不去取机缘,只想先提前与青煌姐和吾笙姐见上一面,然后再去前辈的居所做客,您看这样可否?”
林铭的要求合情合理,按常理来说,老者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然而,老者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公子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呀,老朽实在是不想了对你动手。”
他幽幽叹了一声气,“老夫再退一步吧,开一个水之境,让公子看一看两位女娃娃在里面确实没有问题,这样可否?”
老者学着林铭用同样的句式反问自己来反问林铭,显然是有一点不太高兴了。
林铭的下一个回答必然至关重要,若无法达成一致,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