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目前居住的别墅, 曾经是租界, 整体呈现欧式风格, 典雅大方。大厅正中央有一道楼梯, 盘旋向上, 壁炉、吊灯, 无一处不是华美精致。
唐天阳身穿灰色休闲运动服, 坐在乳白色沙发上,面容俊美,气质儒雅, 手腕戴的那块表,是限量特别款,价格令人咋舌, 况且寻常人有钱也买不到。
“说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语气寡淡,不怒自威。
他身边坐着妻子凌清, 正是先前呵斥唐绍世的那位美貌妇人, 凌姓代表了出身古老的世家。凌清穿着姜黄色曳地长裙, 高腰的设计完美地衬托出她的胸形, 她面容娇艳照人, 肌肤如同凝脂, 虽然年过四十,却比少女还要明丽。
在他们面前,站着三个人, 中间的是唐娅, 一身深色套装,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起码大了三岁,更加可信,是她一向青睐的成熟知性风。她开口便是认错:“爸,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姐姐。”
唐娅左边的那个女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十分狼狈,正是任乔。唐娅给她下药,又把她扔进垃圾桶,她反唇相讥:“照顾?你给我下药,我睡的昏昏沉沉,你没有趁机一刀捅死我,我都该对你说谢谢了!”
唐娅右面的小男孩,名叫唐绍世,唐天阳唯一的儿子,今年十岁,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并不认错:“我又不知道她是大姐姐,让下人陪我玩玩怎么了?她这副样子,谁能看出是大姐姐?爸,别说我认不出,你认得出吗?”
唐天阳没有回答他,扫了任乔一眼,吩咐道:“阿娅,带你姐姐去梳洗吧。”
第一次交锋,长女未免太过愚蠢,到底没有养在身边,荒废了二十多年。活到他这个年纪,又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一看就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
只是他一向乐于看到子女之间争斗——苗疆人养蛊,抓来上百条毒虫,放在同一个瓦罐里,让它们互相撕咬,最终存活下来的那条,便是蛊王!
唐娅带任乔来到房间,是她早就吩咐管家准备好的,粉色的墙壁,粉色的公主床,整个房间都粉粉嫩嫩,少女心十足。在任乔开口之前,唐娅率先笑道:“姐姐,你心事重,昨晚没休息好,我特意在早餐里添加了安眠药物。”
“顺便再把我扔进垃圾堆?”任乔冷笑。
唐娅坐在床上,松软的床面塌下,她双腿自然地交叉,笔直而修长。即便是坐下,气场也十分强大。唐娅斜眼看着任乔:“让你陪弟弟玩玩嘛。”
任乔讥讽道:“真是好手段,第一天便让我和凌清交恶,只能站在你这一派。”
“我可不敢这样轻视你,韩信能受胯|下之辱,焉知姐姐不是一位能屈能伸的大人物?即便被唐绍世那个小屁孩按在地上当马骑,也不耽误你和凌清结盟呀。”唐娅起身,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姐姐何必那么麻烦?去受那份委屈?日后好好听我的话,在唐家我自然庇护你。否则的话,今天的事,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另一边,一楼最西面的房间里,凌清不顾唐绍世的伤势,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我往日白教你了!唐娅下套,你就往里面钻?”
她用力极大,唐绍世白生生的小脸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手掌印。被妈妈打了,他非但没哭,反而冷静地和她分析利弊:“母亲,我早就猜到唐娅打什么主意了,有人故意引我去那个方向,唐家近日并没有新招女仆,她也没有穿着工作服,贸然多出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今天又是唐姝回来的日子——那时我就知道她是唐姝!
送上门的机会,我怎么能白白放过?便趁机教训了她。一来可以给她一个下马威,二来也能让父亲厌弃她。”不再是人前表现出的嚣张跋扈,他的双眼泛出睿智的光芒。不过十岁,如此早慧,这份心机恐怕许多成年人拍马都不及!
凌清摇了摇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但你这点心思连我都瞒不过,何况是天阳?如果你以为,只凭这样就能让他厌弃唐姝,未免太低看自己的父亲……”
“母亲,您是说?”
“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名字?”
《字林》里说:“姝,好貌也。”唐姝毕竟是水瑶的女儿,哪怕只继承她十分之一的美貌,也当得起姝之一字。唐天阳接唐姝回来,为的是通过联姻,多一份助力。
当年唐天阳和水瑶的情|事,为整个诸夏国所津津乐道,传闻唐天阳为了娶她,不惜叛出家族,放弃身为唐家继承人的一切。凌清没有当面见过她,只听人说过八个字——倾城倾国,绝代风华。
当任乔梳洗干净,换上一套火红色长裙,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眼里只剩下惊艳!任乔的五官太过妖艳,正是这样的面孔,才能将红裙穿出流光璀璨之感。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世间所有的光芒,都汇聚于一处,一个天生的发光体,让人感叹造化钟灵秀。
对于自己的美,任乔本人却无知无觉,向众人一笑后落座。
大家的目光很快从任乔身上抽离,只有唐天阳还在怔愣中,神色透露出几分追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旁人还以为是眼花了。
凌清主动问:“姝姝和她妈妈像吗?”活人是比不过死人的,更何况是一个美得好似海妖一般的死人。任由唐天阳自行回忆,只会把她不断美化,倒不如挑开来说。
唐天阳回过神,摇头:“不太像。”
若论相貌,唐姝和水瑶还有五分相像。气质方面,相差却太远了。唐姝过于内敛,第一次见面,旁人或许会震慑于她的容貌,但她修炼谢家功法,善于收敛气息,表面看来相当普通。
等那种惊艳过去,再回味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因此,别人对她的评价大抵相似,她有一张美艳的面容,可也仅此而已,只是一个花瓶罢了。毕竟时人信奉——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仅凭与第一任妻子的这点相似,已经足够唐天阳关注任乔。午饭过后,唐天阳把她唤到书房,指着对面的真皮软椅说:“坐吧。”语气难得的和蔼。
任乔微微一笑,书里没写这些细节,她不知道唐姝是否叫唐天阳爸爸,反正她对着这张面瘫脸叫不出来。
唐天阳不介意称呼,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微微一皱:“阿娅太胡闹了,居然绑了任达夫妇。”只在片刻间,他已经做下决定:“你是我的女儿,我对子女一向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你回唐家的时间晚,就任由你受制于唐娅。”
任乔不解,唐天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帮她救出任达夫妇?
只能说,她并不了解唐天阳。唐天阳递给她一份资料:“这里有三十家公司,你可以选择其中一家经营,等你成长到足以与唐娅相抗衡的地步,自然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救出你想救的人。”
任乔心中冷然,果然是《大展宏图》里的老狐狸唐天阳!对他有任何期待,只是浪费感情而已。
唐天阳挥手赶她离开:“去吧,好好看看,可以实地考察一下,你有十天的时间做出选择。”
怀里抱着这摞资料,任乔只觉自己幼稚的可笑,居然还幻想唐天阳出手救她,凭什么呢?书里对唐天阳的描述,用五个字可以概括,无利不起早。除非她能证明她比唐娅更有用,否则自诩“公允”的唐天阳绝对不可能偏向她!
沿着书房出来,一路向前直走,就看到一片花园,正是百花争妍之时,粉蝶翩跹。花园一角,搭了一个木制的简易花架,上面长满紫藤萝,秀丽的花穗倒垂,香气淡雅。
紫色花架下,有一位身穿石绿色长袍的少年。他微微仰着头,阳光透过茂密的紫藤枝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肤色苍白如纸,近乎透明,面容清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有光芒流转,好似琉璃。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小条桌,桌上铺着宣纸。他手里握着狼毫,沾了沾颜料,挥笔绘下。他运笔有力,一气呵成,画是一幅好画,就连自诩水准不错的任乔,都画不出这份灵动飘逸,只可惜……
“你画画的时候都不看它吗?天空不该用朱砂,远山也不是妃色。”任乔的声音,仿佛令人沉醉的春风,柔柔软软地吹来。
少年神情呆愣,拿着笔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从任乔的角度,只见他侧颜极美,眼角微微下垂,鼻尖挺翘,唇形姣好,清纯而无害。
这样的面容,配上这副无措的神情,像极了她前世钟爱的那只白狐,任乔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另外抽出一张宣纸,落笔画下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少年太过紧张,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全靠任乔手稳,才没有出岔子。快要完成的时候,只听唐娅唤道:“姐姐,你让我一顿好找!你教顾怀画画?他是个瞎子,学不来的。”
“顾怀”两字,惊得任乔笔都掉了,笔锋划过那副画,斜斜的一道,破坏了所有意境。
“姐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