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绿馨从没想过自己会关心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比她小了四五岁的小男人。
轻轻拉了下周栋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这可是最毒的野生河豚,你知道它的鱼肝有多毒麽,听说过孔雀胆、鹤顶红没有?”
“孔雀胆是什么,可以吃麽?”
“跟你说正经的呢,不乱开玩笑成不成?”
吕绿馨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怕帮你试毒,可你也不能明知这东西是剧毒还要让老娘去送人头吧?
人家可是青春正盛,美得跟花儿一样,你舍得?”
说到最后一句,不觉粉脸微红,
吕绿馨啊吕绿馨,你是谁?
你是大名鼎鼎的‘花老板’,横行千里吃肉的人物,怎麽会说出这种话来,还要脸不要了,脸红不脸红?
周栋倒没注意她的脸色,摇头道:“放心,河豚肝这麽危险,要试毒那当然是我这个大男人上,哪有让你上的道理。
刚才几位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了,这次要是还让你上去试毒,我还算个男人麽?”
“这还差不多......哎,不对啊,我不试你也不能试啊!你可不能有事!
这可是黄老交代的,让我看着你点儿!”
“你就不用说了,事到如今我恐怕想退也不成了,人家可未必会放过我呢,呵呵。”
周栋笑了声,偷眼看看仍在犹豫的犬养静斋,心中暗暗佩服。
这家伙可不简单,如果换了是自己,恐怕早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哪还会像他这样前后思量、权衡利弊?
河豚圣手技能加上完美级的刀功,让周栋在比赛中仍有余力观察犬养静斋,早就看到他取出河豚肝后,并没有直接丢弃,而是放在一盆土黄色的药水中浸泡。
河豚鱼肝是河豚鱼最美味的部位,可要吃这东西却不简单,
当年胡惟庸为了讨得李善长的欢心,不但精心研究了处理河豚鱼的刀功,更专门请教了中医能手,有一套用中药汁浸泡河豚肝,减弱其毒性的方法。
如今看来,这个方子多半是落在了犬养静斋的手中。
这家伙早就有了压箱底的手段做准备,却仍然如此谨慎,光是这份城府就让人不得不佩服、警惕了。
岛国人讨厌归讨厌,却最是坚忍如狼,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够逞凶一时,为华夏带来深深伤害的原因吧?
周栋暗暗下了决心,今天不‘战’则已,要战就要给犬养静斋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比是一定要继续比下去的,周桑,你的说清楚,究竟要怎么比!”
“犬养君,我看你的菜刀很不错啊,它叫什么名字?”
周栋情不自禁地又向犬养静斋腰间瞄了一眼,这把菜刀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这把刀跟自己有缘。
“我的菜刀?它叫做鬼泣,怎么了?”
犬养静斋不明所以,心说我问你话呢,你却老是看着我的菜刀做什么,眼神儿怪怪的......
“我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赌性的,既然要继续比赛,那就加点彩头儿吧。
你这把‘鬼泣’似乎与我有缘,如果你输了,这把刀就归我所有,如何?”
听周栋这样说,吕绿馨噗嗤一笑:“你可真坏,犬养家可是出了名的一生养一刀,你这不是要人家的命麽?”
周栋点头道:“这把刀不错,就是名字不太好听,回头我给它改个名字,一定要响亮的,要不你帮我想想?”
“哦,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八格!”
见周栋和吕绿馨说说笑笑,竟然将自己这把‘鬼泣’看成了囊中之物,犬养静斋不由大怒:“周桑,你确定要赌我这把刀吗?
这个的,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很好奇周桑能够拿出什么等值的‘筹码’来?”
这就有意思了。
蔡重九等几位老爷子越看越是有趣,谁都没想到周栋会反将犬养静斋一军,居然瞄上了这把厨中神兵,更没想到的是犬养静斋居然还答应了。
不过岛国人向来狡猾,居然肯拿珍若生命的菜刀来赌,只怕所求不小。
几位老爷子多少还是有些替周栋担心,这小子厨艺是没得说,就是人太实诚,可千万不要中了犬养的圈套才好。
周栋呵呵一笑:“当然是不能让你吃亏了,不过我这把黑铁刀是借来的,可不能用来跟你赌啊,这就有些为难了......“
“周桑可以放心,我的不会要你的刀。”
犬养静斋冷笑道:“不过我的需要周桑承诺,如果你输了,请离开华夏来岛国三年!
在这三年时间内,周桑要以我犬养家族‘大膳师’的身份,为我的家族效力,
我知道周桑是华夏楚都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主厨,如果你们签订有合同,犬养家族将会替你支付违约金,
另外我的还可以向周桑保证,你在犬养家族的收入,绝对会是现在的三倍!”
“这是赌赛?犬养静斋这简直就是在优待华夏的周选手啊?赢了得刀,输了还有高薪?”
那些来自别国的评委和选手们议论纷纷,认为周栋这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只有华夏方面的人暗暗冷笑,犬养静斋这招也太毒了,让华夏的周面王、周酒神去为他的家族服务,这不是打华夏勤行的脸又是什么?
周栋皱眉道:“‘大膳师’是什么?”
“周桑,‘大膳师’在岛国的意义自然是大大的,就像贵国厨界的宗师那样大大的厉害!
从幕府时代起,就只有得到幕府甚至是天·皇奖赏的厨师,才有此荣誉!
犬养家族的厨师连续三代被御所表彰,才可以长期拥有‘大膳师’的名位,在我的家族,这样的名位也只有三个!目前还空出了一个。
如果周桑肯为我的家族服务,你将会得到这个荣誉!”
周栋摇头道:“真的假的,这样说起来我就算输给你也可以名利双收,我这不是占了大便宜?”
“不不不,周桑的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天上可以掉馅饼的事情,我的提出这样的条件,是因为周桑的厨艺确实很高明!
哪怕你今天输了,依然有资格拥有‘大膳师’这个身份!”
犬养静斋‘真诚’地望着周栋:“如果周桑没有问题,那就开始我们的比赛吧,我的只是希望周桑会遵守承诺。”
吕绿馨看了周栋一眼:“合适啊,你看看人家多看重你,‘大膳师’啊,还有三倍的高薪呢,
万一你要是输了就麻溜儿的去吧,我和楠楠都会理解你的。”
“‘花老板’,咱说话归说话,不骂人成不成,你认为我会输麽?”
周栋笑着看了犬养静斋一眼:“行,那就一言为定!
不过我想问一句,你这去河豚肝毒的中药汁怕是得自胡惟庸的古方吧?
要按照这个方子用中药汁浸泡肝毒,恐怕需要一定的时间吧?”
“这......周桑又是如何知道的?”
犬养静斋顿时面色一变。
胡惟庸当年的这个方子流传到沿海一带,后被岛国倭寇获取带回了岛国,珍而重之地束之高阁,反倒是完整传承了下来。
而创出这个方子的华夏,却因为经历了某个特殊时期,很多古方被当成‘故纸堆中的旧物’付之一炬,再加上长达二十六年的河豚禁令,这道专去河豚毒的秘方竟尔失传。
犬养静斋本以为华夏人早就忘记了这个古方,却没想到被周栋一语道破,自然吃惊不小。
却不知道周栋这个‘河豚圣手’技能,除了各种清理河豚的手法外,自然也包括各种去毒的秘方、古方,
只不过眼前这几条七星斑在别人看来已经是孔雀胆鹤顶红一样的毒物,可在周栋看来也不过如此,根本不需要像犬养静斋这样,还要用中药汁提前浸泡。
河豚肝又不是河豚卵~巢,犬养静斋还要依靠药物去毒,那是他的刀功还没练习到炉火纯青而已。
“我猜的,你既然刀功不到,不靠药物外力还能靠什么?
我如果没有猜错,你这道河豚肝料理恐怕是要最少三个小时才能做出来吧?
这样的话我可要抢先一步了,承让承让。”
周栋轻轻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厨区,
他选的这条河豚鱼最为肥大,体长已经超过了35厘米,又因为是在孕期,比平时还要肥大,鱼肝居然就有婴儿的拳头大小。
这已经算是比较大的河豚肝了,以他的完美级刀功就可以只凭手上功夫排尽肝毒,如果是再小一些,就算有上好的雕刻刀和厨针,恐怕也无法应付,那就要传说级的刀功才成了。
这也是周栋为什么要抢到这条河豚的原因。
“什么!难道他不要助手的命了,就不怕因为这道河豚肝料理身败名裂?”
犬养静斋看了看时间,河豚肝至少还要在中药汁中再浸泡两个半小时方可,却万万想不到周栋竟然完全不靠药物外力,直接从水台中取出了新鲜的河豚肝,一手托在手里,一手扬起了厨师专用的雕刻刀具!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八格,他怎么可以只靠刀功挑战七星豚的毒肝?
就算是岛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神之膳师’武宫正田大人,也绝对做不到!
可武宫大人是被天照大神眷顾的人啊,就算是天~皇陛下想要吃到他做的料理,也是需要预约的,他又怎么可以与那位大人相比呢!”
犬养静斋呆呆地望着周栋,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栋,你有没有搞错,这样处理河豚肝脏,你......你你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毒死我啊?”
吕绿馨见周栋直接就要下刀,顿时急得跳脚。
她倒不是真的担心自己会因为试毒而死,而是担心周栋年轻不知轻重,别再因为一场比赛坏了名声。
“放心吧,你难道也不相信我的刀功?”
周栋眯起眼睛望着这块河豚肝,微微点头道:“不错,肝脏完整,而且因为这条河豚刚好在孕期,食量也比普通的河豚要大很多,因为吃得多,就变成了脂肪肝......”
“脂......脂肪肝?”
吕绿馨愕然。
“对,就是脂肪肝,
水箱里的这些河豚鱼中,恐怕能够形成脂肪肝的也就是这一条了,所以它的肝脏将会十分美味,比什么法国鹅肝都要美味很多。
嗯,我是不是应该考虑用红酒来煎制它,这或许是个好主意?”
周栋仔细端详着这块河豚肝,越看越是满意:“这块河豚肝上生出了脂肪,对我们可是一个好消息。
脂肪充塞在肝中,更有利于压缩肝毒,让肝毒在肝血管内更加集中,所以只要下刀的时候避开这些肝脏内的血管,就可以得到干净无毒的肝肉了。”
“肝血管?你在说什么......”
吕绿馨听得两眼一阵发懵,感觉如听天书一般。
听说过医生给人切除病变肝脏的,却没听过医生在肝脏内下刀的,更何况这不是人的肝脏啊,这是鱼的......
老周,你确定自己是认真的麽......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河豚鱼的肝脏也一样包括肝总动脉,肝固有动脉,肝左动脉,肝右动脉,肝静脉系统,甚至还有门静脉系统的一些血管,或许它们并不叫这个名字,却总会有对应的存在。
因为血管极为细小,所以我们在下刀的时候就要万分小心,一旦碰破了任何一条毛细血管,都会令得肝毒流出,那这块肝就算废掉了。”
周栋选择的是最小号的雕刻刀,一手将河豚肝放在水台下不停冲洗,一手执刀穿破水幕,就在流水中进行微操,
那份认真凝注的神态,就如同那些在鼻烟壶中画出清明上河图、在米粒上刻出兰亭序的精工匠人。
“这怎么可能!”
吕绿馨就算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周栋的操作,就见他手中那把雕刻刀忽而从某个位置探进几毫米、忽而又抽出,改变位置切入,一开始虽然有些生疏,手却是极稳的,脸上也是一片淡然。
渐渐周栋的手法越来越是娴熟,一把雕刻刀就如识途老马,忽而左右盘进、忽而上下迂回,那块河豚肝就如一块璞玉,被他渐渐雕出了层次来,其中不乏有被去除镂空之处。
以吕绿馨的眼光,渐渐可以在这些‘镂空’处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有的如同人类发丝、有的甚至比发丝还要细。
周栋忽然长出一口气,放下了雕刻刀道:“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吕砧头,你去弄一大盆清水来,水量以你能够端动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