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铮。”
清澈的弦音,扬起一阵撩拨。
嘹亮的琴声,回荡在台上,漾起一片惊鸿。
北堂染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
唐百衣恨得磨牙,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知道!这回又是谁!
台中央,一柄拂尘施施然摆放在众人面前。一把焦尾琴,一袭月牙白衣。
沐珩清冷的背影如端坐的雅僧,寒凉淡漠,衣袂蹁跹,张扬在风中。
“铮——”
刹那间,弦音疾速如虹,快撩挑抹,铮铮铁骨如同金戈沙场的千骑骏马,踏破万里浩瀚浪涛,狂奔疾驰而来!
须臾,铿锵有力的铁骨琴音,缓缓放慢,窃窃私语般,如琢如磨。
那悠扬带着哀思的旋律正是刚才自己献上的一曲红颜旧!
众人都听呆了。
唐百衣忍不住跟着熟悉的旋律慢慢哼唱,渐入佳境,琴音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江山易老红颜旧……”
最后的和鸣声,缭绕回荡在台上,弦音尾音拖得极富韵味,令人心中惆怅,百感交集。
台下不少名媛贵妇,都纷纷垂下泪来,泪湿巾帕。
女子容颜易老,色衰而爱弛,谁又能享有永久的爱恋呢?
一袭白衣身影长身而立,少了凌厉不羁的肃杀感,多了不染尘埃的谪仙气息。
沐珩转过身来,淡淡地杵在台中央,手握拂尘,清冷的眉眼看着不远处的唐百衣。
“好!”台下不知谁先带头鼓掌,为配合完美,音律妙极的一曲献艺叫好!
“不愧是殷大人!国琴圣手!果然不同凡响!”
“有生能听见殷大人弄琴,当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若是被那群同僚知道只有在下听见殷北离大人抚琴,他们不知该有多羡慕!”
唐百衣被沐珩那清冷的眼眸盯得有些呆愣。
这般风姿卓绝的殷北离,自己从未见过。
一声寒冽无波的嗓音,闲闲淡淡,清晰地传来,“久闻左贤王大名,咱家献丑。”
那冷淡疏离的语调哪里有“久闻”的恭维感,分明带着一丝冷漠的寒暄。
匈奴王子立马战战兢兢,额头沁出冷汗来。
这位内臣总管,他怎么瞧怎么眼熟。为什么有些像在边疆征战频频遇到的敌手?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唐百衣呆了呆。
“咱家?”
这称呼还真是很新奇。
不过太监用咱家自称也不奇怪吧。沐珩以前是不是也天天自称咱家?感觉,很有意思!
唐百衣摸了摸下巴,想象了一下沐珩天天在家里用“咱家”和自己说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鬼畜的么!
沐珩挑了挑眉。
就在北堂染准备一把拉过唐百衣的手时,一道白衣身影依旧率先牵扯住女子的衣袖,行礼告退。
“陛下。”沐珩意有所指地沉下眼,眼中不悦和不耐明显。
北堂染脸色一黑,生生忍住发作的怒火,冷冷看着两个人共同下了高台。
现在的他,羽翼未丰,还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作为皇族,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朝堂终究不可能是宦官贼子的一言堂!他,必须铲除奸佞,将朝堂大权夺在手中!
众人对着唐百衣指指点点。
说的无外乎是,“将军府夫人这么不知检点。”“没有妇德。”“狐媚子勾引陛下,还居然蛊惑殷北离大人!”
但有不少人对唐百衣深感佩服。
能魅惑住年轻帝王或许有点难度,但终究还是人力可以办到。但是,能吸引住堂堂殷北离大人的视线,还令殷大人亲自牵她下高台,那就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
这女子,究竟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下了什么迷魂药?惹得两人争相竞逐?
唐百衣有点委屈。
自己就连步子都加快了一点,巴不得立马离开这乱生是非的御花园。
“她好不要脸,明明已经霸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居然还这么嚣张!”
“就是,她长得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沉鱼落雁都比不了,凭什么这么大胆,居然当众勾搭殷大人?”
“谁不知道殷北离大人的身份?殷大人不近女色,禁欲到严苛。就连先女帝都在殷大人身上屡屡失败,可谓是油盐不进。这唐百衣何德何能,居然能拿下殷大人?”
“你们说,是不是唐百衣当真去苗疆求了情蛊?”
众名媛贵妇倒抽一口冷气,夸张地惊呼,“不会吧!这也太龌龊!不择手段啊!”
“她真的想成为祸国殃民的祸水才罢休?”
流言蜚语扑面而来,疯狂刮进自己的耳朵,污秽不堪。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手心一紧。
这细节没有逃脱面前沐珩的眼。
突然,白衣高大的身形倏地停下。
唐百衣没有刹住车,加上心头烦闷,撞了个正着,痛得直捂住头。
众目睽睽之下,沐珩长身而立,宽肩劲腰,一袭月牙白长袍在风中蹁跹。
他一把将面前女子拥揽入怀,冷冽的嗓音带着昭告天下的气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此乃咱家内人,休得非议!”
说完,他一把将面前愣在原地的女子横抱而起,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呆若木鸡石化的众人。
良久,冷风吹过一树又一树红梅,终于有清醒的官员小声道。
“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殷北离大人,说,他说,他说……”
“我好像也听到了……那女子不是将军府的夫人么?”
众人恍然大悟起来,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殷北离大人,就是,就是将军?这,这怎么可能啊!”
北堂染想瞒的事,终究还是没有被瞒住。而且殷北离就是沐珩的事,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一夜间在京城大街小巷流传了个遍。
很快,关于殷北离大人的八卦风风火火地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更多的八卦还是关于他和那小娇妻的娇房事。
与此同时,唐百衣正窝在摘星塔别苑里,郁闷地数星星。
“我是不是变成名人了?”
自己有点郁闷。
摘星塔很高,伸手好像就能摘下星辰,大声说话恐惊天上人。
自己任凭高处的寒风一阵阵刮着脸,冷得哆嗦了一下。
“奇怪,那黑衣人怎么不跟着了?”自己转头,居然今夜没有看见那如影随形的黑衣人,太蹊跷。
突然,塔下响起一阵嘹亮的唿哨。
唐百衣俯视,只能看见一抹黑,塔太高,地面显得非常小,什么都看不清。
当自己七手八脚从摘星塔上爬下来后,居然看见一个熟悉又欠扁的脸。
“你来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