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珩淡定地站直身子,长身而立,高的让自己不得不仰脸才能对上那双清冷的眉眼。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转眼看了看一几案的成堆银两,挥了挥手。
很快,一众侍卫出现。
唐百衣咬牙切齿地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居然都被侍卫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搬空了!
这就是抢劫!
沐珩,你果然无耻又卑鄙!派来神偷扒手不算,居然还搬来侍卫出手抢钱?
真的是!恶贯满盈殷北离!
很快,一众人群被侍卫驱散,整个神武大街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安宁。
就连沐珩也负手携着侍卫离开。
整个街边,空旷到有点冷清。
原地,只留下忿忿不平的唐百衣,和吹着风显出一派仙风道骨的君宁卿。
“师父!”唐百衣气到磨牙,两眼冒出凶光,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咱们又没钱了!”
君宁卿闲闲淡淡应了一声,感受着难得清爽的拂面风。
“师父!咱们夜宿客栈的钱都没有了!”唐百衣捏了捏空瘪瘪的衣兜,快要哭出来。
这么多的银子啊,说没就没了!自己是不是无论怎么挣钱都会被摸空?
君宁卿满不在乎地倚靠着几案,敲了个鸡蛋,剥出香喷喷的蛋白,随口应了一声。
“师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蛋。”唐百衣耸拉着头,沮丧又颓,整颗脑袋无奈地一下又一下敲在君宁卿的肩头,发泄着坏心情。
“没事,徒弟。”君宁卿随手抓了抓肩头那颗不太听话的脑袋,捋顺那几撮怒发冲冠的呆毛。
淡淡的嗓音,含着温和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徒弟,你以前说,你和狗抢过狗窝,还没争过对不对。”
唐百衣一愣,“对啊。”都什么时候了,师父怎么还想起这件事。这可是自己的黑历史啊,最悲惨的一段落魄岁月,最接近死亡的黑暗时间。
君宁卿抬起眉眼,清明的眼底含笑,宠溺地揉了揉肩头那有些呆的脑袋,“今夜有为师在,徒弟你,肯定抢得过狗。”
唐百衣,“……”
空气凝固。
沉默的空气充斥着说不清的尴尬。
唐百衣怔在原地,嘴角抽搐。
师父他,是认真的?
君宁卿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聚集在远处的良宅后院,笃定道,“这户人家养的是黄狗。若是徒弟看不上狗窝想要住好的,那为师也能勉为其难试试打家劫舍。”
唐百衣愣住。
高高在上的大理国师,名噪一时风光无限的鬼谷首徒,去打家劫舍?
这传出去,简直是笑掉牙的笑话!
而君宁卿他为了自己,宁愿窝在一处城中,做那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事。
“师父,您不是曾经教导我说,要有……”
“有风骨,有气节。”君宁卿站起,霁月清风,淡漠的面容宛若九天下凡的仙君。顿了顿,他接着道,“但是,只有活着,才能讲究这些。徒弟,什么险境里,都不能放弃性命。”
阳光洒下,照映在白衣青年的墨发上,将仙风道骨的衣袂晕上一层清冽的光辉,染尽风华。
唐百衣看愣了。
“是,是,师父。”
师父他真的……很接地气,还能屈能伸。自己能在危难时刻被师父所救,遇上他,那是自己修来的福气。
顿时,唐百衣觉得自己内心有点变化。
什么时候开始,内心向来直呼君宁卿名字的自己,开始喊他师父。莫非,自己内心,真的已经将君宁卿供奉到师父的位置,来尊敬膜拜。
君宁卿随意一站,顿时像是聚集了天地精华,日月光辉,不染凡尘。
唐百衣努力点点头,目光崇拜又虔诚,坚定道,“我明白了师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咱们还有机会继续赚钱。只要没到最后地步,就不能放弃希望。”
最遭的结果不过是和狗抢窝不是么。
自己就不信,有时间,还能赚不到钱。
君宁卿揣着手,看着落日余晖洒下金光,看了看已经食材一空的摊位,看了看目光坚定到射出黄金光的唐百衣。
良久,君宁卿叹了口气,“徒弟,这些都是门规里的训诫,你看你,果然没有好好熟背门规。”
顿时,西风吹落叶,一只乌鸦聒噪飞过,唐百衣气结。
什么?这么有道理的话,居然只是门规上的?什么门规啊,君宁卿天天抱来大团大团的卷轴让自己背,自己哪里有闲时去读那些,不过草草了事敷衍搪塞罢了。
“师父!你!”唐百衣气到噎住,瞪圆了眼,说不出话来。
君宁卿笑了笑,随后又看了看气到河豚鱼般的唐百衣,忍不住仰头放声笑开。
爽朗的国师笑声,若是被大理国朝拜国师的信徒百姓们瞧见,一定会大跌眼镜。那可是霁月清风如同高岭之花的仙人国师啊!怎么能这么……没有形象?
就在君宁卿笑道捧腹,露出后糟牙时,唐百衣正经想了想,严肃道,“师父,你别糊弄我,那些门规不就是你写出来的么。国师上一代早就断了,而且师父你肯定没耐心去念国师训诫的话,那些卷轴的字迹,明明就是师父你自己写的。”
突然,君宁卿笑声一滞,脸色一变。
被拆穿的君宁卿一甩衣袂,不在意地王顾左右言他,语速飞快,“徒弟啊,天快黑了,打算怎么赚钱?”
唐百衣探了探头,眯着眼打量着明显有点尴尬的君宁卿,嘿嘿一笑,“有师父的训诫在,徒弟肯定要把门规发扬光大。”
顿了顿,清朗的声音带着兴奋。
“师父!咱们去要饭吧!”
咱们去要饭吧!
去要饭吧!
饭吧!
一时间,君宁卿眉骨抽搐,身体一僵,呆若木鸡。
他堂堂国师,去当街要饭?
他努力咽了咽喉,晃了晃神。刚才他用了打鸡血的方式激励看起来颓废的唐百衣,但没想到,生龙活虎后的唐百衣,居然依照门规果真振作崛起。但是,确实用这种赚钱方式。
顿时,君宁卿懊悔了。
悔得肠子都有点青。
京城神武大街。
阳光西下,余晖四起。
不少人家已经扬起炊烟袅袅,开始做饭。
大街边,一个吼得风生水起的女子,正将锣鼓敲得“哐哐”响。
“走过路过看一看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