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夫人就是老夫人,目光已经带了厉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老身开门见山,方才公子所说的话,还请收回去,老身也只作未听见。”
无恨坐在对面,与老夫人一桌之隔,看起来神色未曾波动:“在下又能否问一句,老夫人为何要如此?”
老夫人眉头皱的极紧,她觉得无恨简直在明知故问:“为何?”
这还需要问为何?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声音都硬了几许:“茵茵配不上公子你,还请公子不要寻她开心了。”
无恨淡淡一勾嘴角,“可在下从来没觉得茵茵配不上。”
老夫人盯着他,左右此刻房内无别人:“老身觉得配不上,行吗?公子贵为药王医神,老身清楚地很,老身也不想高攀,茵茵粗野的丫头,如何攀得上公子这般在云间的人?”
又是这股子竹筒倒豆子的套话,无恨怎么会听不出其中敷衍。
他在“云端”,他与谢茵茵的初相识,都不知是怎样被她埋进土里的。
他淡淡抬眸,眸间如有暗暗流光闪过:“老夫人怀疑在下的真心?”
这段日子无恨做的,说的,无一都能对得起真心。
老夫人半晌随后就依旧冷声:“即便公子一片真心,茵茵也依然配不上公子。”
老夫人的态度这般决,无恨却慢慢说出了一句:“还是老夫人是觉得,在下的身份,会给茵茵,带来危险和麻烦?”
无恨就是无恨,一席话让老夫人又变色了。老夫人的唇线瞬间的,就抿紧了。看来居然说中了她心事。
脸上尽管变色,话却说不出来,无恨的重重身份一片疑云,老夫人完全感受得到暗中汹涌的凶险,任谁都不会放心把亲孙女交给这样一个人。
无恨低着头,看似抚弄茶杯,听到老夫人说道:“公子对我谢家有大恩,老身不会忘记,但老身……就这一个孙女。谢家也就只她这一个独苗。”
老夫人语意之中,已经不由自主带了重重诚恳和叹息。若非如此的话,老夫人怎么会看谢茵茵比命还重要?
无恨也微微扣紧了手,慢慢抬起眼,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我与茵茵,两情相悦。”
这话,让老夫人更撑不住了,微微变色。世间男女,两情相悦,还真的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给老夫人,所以难道对自己的亲孙女棒打鸳鸯吗?
“茵茵是个不懂情爱的野丫头,怕是公子错会了。”老夫人脸沉了下来。
“茵茵不懂情爱?”无恨似乎笑了,说道:“老夫人,您护着茵茵太久了,将她当做不能迎接风雨的温室花朵。但在下眼中的茵茵,勇敢灵慧,她为了让老夫人安心,扮演一个柔弱的孙女,看起来顽劣叛逆,却事事做之前先挂念着老夫人,与其说老夫人在保护她,不妨说,她早已在保护老夫人了。”
老夫人脸色崩得极紧极紧,耳边慢慢幽幽拂过无恨带着清冷的话语。
“所以在无恨看来,没有人比茵茵,更加懂情爱了。”
老夫人老辣一生,屡屡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失色,被他几句话戳到痛处,弄得控制不住神情。老夫人目光电一样在无恨的脸上,又清楚,他说的是对的,是真的,让老夫人双唇颤抖了许久。
“无恨公子,老身也对你明说了,若在平时,老身一定愿意她嫁一个爱她的良人,若无恨公子是普通的身份、老身、老身也愿意祝福你们。但是这段日子,先后发生多少事,更不要说你入狱,茵茵失魂落魄到处奔走……老身并不愿意自己的孙女活在朝不保夕,惴惴不安之中。老身并不知道公子惹上了什么人,但就传闻中,那位神医与皇室的关系,老身也知道,这里面水深得很。老身也不需要公子据实已告,这是公子的隐私,说到底谢家是小门第,茵茵这丫头……也实在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姑娘,以公子之身,往后天高海阔,谁家千金贵女,不能嫁公子为妻?”
老夫人还是老夫人,一套摆事实讲道理,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味道。
“天下女子再多,再好,也不是茵茵。”
无恨公子更加直接。
老夫人沉默了许久许久,而无恨也静默了很久很久。
他说道,声音轻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了心房上震颤:“老夫人,在下唯有这条命,愿以这条血肉之躯向你作保,在下即便……自己性命不要,此生无论发生任何事,也会保护茵茵无恙。”
这是极贵重的保证了,因为你要看看,这是出自谁之口。
无恨公子淡然浅笑:“老夫人也知道,天下多少人的命,系于我的手,难道就不相信,我能保住茵茵一个人的命吗?”
老夫人又被钉在了椅子上,半个字也出不来。无恨的一张天颜,在她眼中印的极深极深,这男人,她真搞不定。
自家孙女又能搞定吗?
“既然公子有此决心,”老夫人颤声,都愿意以命相护了,“为何不一开始……一开始就不要和茵茵在一起,岂不是便不用给茵茵带来危险?”
老夫人眼睛随着话语变得清亮,别人都说老眼昏花,可是她这双眼,可是看得比什么都清楚。
无恨唇边微动,声音轻轻传出,依旧真诚清透至极:“因为在下挚爱茵茵,情不自禁。”
一句情不自禁,真是叫人无言以对,老夫人也无言了,她凝视着无恨,不吱声。
情不自禁,只想与她在一起。
这样的心情,老夫人又不是没有年轻过,怎会不懂。
无恨微微一笑了:“老夫人,还有什么,要问在下的吗?”
他知无不言,绝不会对谢茵茵的亲祖母有所隐瞒。
越是这般赤诚,越让老夫人没话可说,更没话可问,唇徒劳地抖了抖,再颤了颤。
无恨的嗓音,反而轻轻朗朗传来:“在下答应了茵茵,会获得老夫人的首肯,不知老夫人,能否成全在下、和茵茵这个心愿了?”
一下又把谢茵茵抬了出来,老夫人心房再被撞击。
就像刚才说的,她这个祖母是谢茵茵最敬爱的,得到自己祖母的祝福、对谢茵茵来说,当然是重要无比了。
老夫人嘴里卡着的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无恨的脸在面前晃着,含着微笑,老夫人一口血气团在胸口,这男人,这男人样样都是准备好的,心机太深,她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