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做官只为财!这冯保本就是贪婪之辈,虽转运使是七品官员,但押送花石纲说的明白些不过是跑腿的差事,又能有多少油水,看到乐天塞来的交子立时双眼放光,不动声色的将交子纳入袖中,随即眉头一皱,摆出一付清廉模样:“竟有此事?”
转运使本就不具采办花石的权力,冯保只不过借个由头搜刮钱财而己,既然好处到手,这冯保还管这吴阿大的死活。
本以为自己可以借机算计一把于官人,没想到事情会变的这般模样,吴阿大连连叩头:“大老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
“冯老爷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有青天之美誉,岂能听信你这泼皮无赖挑拨,毁去清誉!”一番话说的连乐天自己也觉的恶心,但戏还要演下去,愤而站起:“今日我将你拿到县衙,看你还敢胡乱搬弄事非!”
吴阿大吓颤栗不止,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原以为凭借举报于官人可以捞桩功劳,在这位转运使冯老爷手下讨个差事,可惜这吴阿大对官府的阴暗面还是不够了解。
被尺七唤来的帮伇候在屋外,听乐天怒斥,快步走了进来,将这无赖押去县衙。
五百贯对于七品官来说着实是笔不小的数字,冯保心中大好,拥着身边两个貎美女伎又吃酒调笑一阵,与乐天正色说道:“本官公务在身,后日便打算离开平舆!”
乐天双眼微眯片刻,借着两个女伎离席时,凑前压低声音:“冯老爷莫不是在这里耍的腻了,若是如此的话,小人还有一个好去处,冯老爷要不要去耍乐一番,也不耽误后日的行程!”
在这畅月阁接连数日盘桓,这冯保自然耍的有些腻了,闻言立时眉开眼笑:“真的?”
“不如老爷这就随小人前去!”乐天又笑道。
冯保喜滋滋点头,随即乐天付了银钱,命尺七出门叫了顶大轿,抬着冯保向怡春阁行去。那于若琢见乐天将事情办的妥当,心中自是不胜欢喜,随着乐天身边言称在怡春阁的花费由其支付。
进了怡春阁,乐天便叫了兰姐儿与另一个名唤莲香的美艳女伎服侍冯保,席间乐天发现,这兰姐儿挑逗勾引僄客的功夫还胜月茹一筹,很快二人与冯保便你侬我侬情热欲炽,都不需自己哄托气氛,很快便识趣的告退。
走出怡春阁,乐天看了眼怡春阁的招牌微微一笑,眼中闪出一缕精光,缓步离去。
候在外边的于若琢本想请乐天在怡春阁中留宿,却被婉拒,见乐天洒脱而去的背影,口中不禁叹曰:“人常言‘美色当前,忠义让步’,又有人言桃花郎君性情风流,今日却见先生如古贤之柳下惠坐怀不乱,此乃真名士也!”
不是某人不想眠花宿柳,只是某人的眼光实在太高,姿色上佳的兰姐儿与莲香都陪了冯保,其她貎美的女伎也纷纷有了恩客,瞧不上姿色平庸的莺莺燕燕而己。
背上监管酒务之职又临时落得应酬冯保的差事,乐天自不必每日天亮便去县衙点卯,倒也落得轻闲自在。晨起去酒务露个面稍做打理,同时仔细的吩咐叮嘱尺七一番,乐天才招摇的向怡春阁行去。
日上三竿,鏖战双雌半宿的冯老爷依旧眠于榻上,乐天候在房外虽面色镇静,然而眼底神色间却不时闪烁出一抹焦虑。
直至时近正午,顶着黑眼圈的冯大人才从小娘子的肚皮上爬起来洗涮,几日眠花宿柳沾尽了酒色财气,冯保走起路来都有几分虚浮,却依旧是兴致不减。见乐天守在门外候着差遣,脸上笑意更浓,连连夸奖乐天是个会办事的人。
命人摆上酒菜,月茹与那名唤莲香的女伎在冯保身边软语艳词的挑逗,乐天充当帮闲说学逗唱,很快这冯保又被灌个醉眼迷离。只是乐天虽是一脸笑意,眉眼间却不免偶露有几分忐忑。
就在酒酣耳热之际,乐天只听得一阵噪杂的脚步伴随着的吵嚷声自门外涌入到怡春阁,吓的怡春阁里的女伎惊叫连连。
“姓乐的那小子在哪?”有人愤怒的叫道,乐天听得出是这黄管家的声音。
“乐差爷就在楼上!”王老鸨不明就里的说道。
“去把那小子弄出来!”黄管家愤怒的说道,随后只听着这群人噔噔噔的上楼,显然是冲着自己这间屋子狂奔而来。
终于来了!乐天双眼不由眯了起来,神经高度集中,一双手更是暗暗的摸向桌上的碟子。
正与女伎吃酒嬉戏的冯保正在兴致上,听到有人吵嚷,不免面起怒意:“什么人在闹事?”
嘭!
巨响声中,房门被踹的奄奄一息,吓的月茹与莲香两个女伎惊叫着缩成一团,五、六个身着青衣的恶仆一拥而入,随后进来的正是昨日请乐天吃酒的管家黄旺。
“你们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扰了老子的兴致!”未待乐天张口,醉眼迷离的冯保心中大怒,双目圆睁拍案而起。
“好大的口气!”依仗黄家权势,黄旺在平舆自是浑无半点畏惧,伸手一指冯保,不屑的冷笑起来:“且滚到一边去,若再口放厥词,老子连你一起打!”
身为朱勔手下,冯保在东南一带做威做福惯了,便是寻常的知府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居然被人如同猪狗般呼喝斥骂,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眼中厉芒一闪:“混账东西,你敢……”
“给我打!”黄旺把手一挥。
原来今日黄旺派人去酒务买酒,付了六千贯酒钱后,酒务却只粜出一千贯钱的酒,被告之其余的五千贯抵当之前所赊欠酒债,下人忙去禀报黄旺,这黄旺才知道上了乐天的当,依仗黄府的威势这黄管家岂能咽下这口气,气急败坏的带人来寻乐天。
说话间,几个恶仆一拥而上。
“老爷且躲在后边,小人来保护你!”见那几个奴仆扑来,乐天高呼一声双手间的杯盘碗盏,向几人砸了过去,一时间伴随着奴仆的痛呼声还有碟盘碗盏的碎裂声,叮叮当当乱成一片。
这些恶仆本就是黄家蓄养的打手,身手也颇为矫健,很快躲过乐天扔来的杯碟盘碗盏,扑了上来。
见势不好,乐天抄起坐礅,舞的虎虎生风,令几个恶仆不敢靠前。那冯保便没有这般运气,虽说身体强健,但连日来眠花宿柳己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动起手来脚步虚浮,这些恶仆见乐天有些扎手便向冯保扑来,很快冯保惨叫着被对方打倒在地,立时鼻青脸肿。
“冯老爷……”
见冯保被打翻在地,乐天“很仗义的”冲上前护住,手中一阵碟盘盏碗的乱砸,打散几个对冯保拳脚相加的恶仆,同时不可避免的挨了些拳脚。身上吃痛,乐天在心中大骂尺七废物,到这个时候还不来。
原来,昨日下午乐天去见严主簿便将黄旺采购酒水一事如实禀报,二人约定今日黄旺去提取酒水,收过银钱后,酒务只粜出一千贯钱的酒水,其余那五千贯钱正好扣除之前赊欠酒债,严主簿点头不己。
心知这计谋得逞,那管家黄旺定然不会放过自己,必将会寻自己报复,所以乐天有意将冯保引到怡春阁当做护身符,更与尺七约好,只要见那黄家奴仆来怡春阁寻自己的晦气,便去带些差伇来保护自己。
只是乐天让尺七去寻的差伇并不是县衙中的差伇,而是转运使冯保手下的那些兵丁差伇。乐天之所以不去寻县衙的差伇,这其中自有乐天的想法,毕竟这黄家的背景深厚,衙里的差伇自然是指不上,更不敢轻举妄动,便是知县老爷对黄家也是有些忌惮,遇到这种事只有冯何的一众手下最为管用。
眼下见尺七还没带着援兵到来,乐天心中将尺七骂了百十遍。虽说正值青春年少,混战之下乐天也渐感体力不支,身上挨得拳脚也越来越多,乐天索性发起狠来,没轻没重更是没头没脑的向对方打去。
就在这时,怡春阁里再次响起女伎的惊叫声与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楼上而来,乐天心中一喜,救兵终于来了。
“怎么回事?”
随着斥责声,几个衙伇闯了过来。
见衙门里来人,几个黄家恶仆心下一惊,纷纷住手。
看着这些衙伇,管家黄旺依旧是一脸的冷笑:“你们这些贱伇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怡春阁是谁家的产业你们也敢乱闯?”
“给我打,给老子狠狠的打!”冯转运使被乐天从地上扶了起来,伸手指着黄旺与几个恶仆大声叫骂道。
这几个闯进来的差伇只是碰巧路过,听到有人在怡春阁里闹事才跑了进来,以为有些好处可拿,立时认出了交战双方,谁知道与黄管家战做一团的居然是主簿大人近前的红人,李都头的小舅子乐天,另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倒不知道是谁,只是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本想捞点好处的差伇心中立时犯了难,这两头哪个自己也吃罪不起,早知道自己就不这么贱了。
见几个衙伇不敢乱动,黄旺越发的得意,手下几个恶仆又开始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乐天与冯保,跃跃欲试。
杂花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了怡春阁内,然而这一次动静比之前明显大了许多,随着脚步的临近,只见尺七带着一群手持钢手棍棒的兵丁、还有装束与县衙皂伇完全不同的差伇赶了过来。
看到这些兵丁与差伇,黄旺心中咯噔一下,隐隐间感觉到几分不妙。
援兵到来,乐天心中这才长出了口气,自己的计划还算周全,若是再迟一步自己免不了被打个半死。
一个武官装扮的头目看到鼻青脸肿的冯保,面色大惊忙单腿硊在地上:“属下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给我打,狠狠的打!”一张脸己经青肿起来,冯保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是!”那武官应了一声,冷冷的望着黄旺,将手一挥:“为大人报仇,只要不打死留口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