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账簿,乐天目眦欲裂,若不是严主簿站在身前,怕是这世上所有最恶毒的语言立时脱口喷出,将这吕押司家所有女性问候了一遍。
得到乐天想要接下修建福田院与慈幼局差事的消息后,被抢了好处的吕押司揣测了一番,自知无法以乐天在陈知县心中地位,无法从乐天手中将差事抢走。心道既然自己做不成,也不让乐天赚的好处,心中冒出了许多坏水,命手下几个书吏重新做了次工程估算,将之前二千六百贯的预算压缩到了二千贯,如此一来让乐天白白辛苦一遭,几近无利可图。
发火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白白被吕押司摆了一道,乐天自是不会善罢干休,转着眼珠说道:“二位大老爷远路为官辛苦之至,小人本想应下这桩差事,为二位老爷赚取些茶水钱,不想这吕押司竟这般不晓事!”
知道乐天因无利可图而大发牢骚,连带着在自己面前坑一把吕押司,严主簿也只是一笑并未说话。不过话说回来,失了百多贯的好处,自己也颇有些心痛。
这吃力不讨好的鸡胁差事,乐天自是不想再接,又开口道:“主簿老爷,小的自知毫无承建修造工程差事的经验,这修建养济院的差事不如就放与吕押司做罢!”
既然无利可图不做也罢,不如将其推与吕押司,也好恶心恶心他,乐天在心中想道。
“你这是说是甚么混账话!”严主簿斥责道,不过并未继续说下去,反倒面露笑意:“既然你不想接下这差事倒也无妨,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与你去做!”
看着严主簿脸上现出的笑容,乐天心中咯噔一下,立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严主簿这般说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排在自己头上。
说话间,严主簿的笑容上现出几分尴尬:“县尊与本官商议过,你丝毫没有承接工程差事的经验,将差事放给你也是放心不下,之前你向县尊献计的募集筹措善款良策,倒是颇得县尊欣赏,所以县尊想将这个差事放与你做!”
又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乐天不由在心中叫苦。
“属下人微言轻……”乐天很是谦恭诚实的说道。
“怎么……”严主簿面上的笑容攸然不见,代之以厉色。
看到严主簿面容上的不悦,乐天连忙改口:“小人当尽心尽力去办好主簿老爷交待的差事!”
这差事自己能推掉么?
“去办罢!”严主簿挥了挥手打发乐天退去,末了又加一句:“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本官商议!”
出了主簿廨所,乐天恨不得抽自己几大嘴巴,当初嘴贱什么,非要献什么筹款良策,这下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内衙公事房,吕押司迎面与乐天走过,见乐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嘴角上翘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却也不知,自己也如乐天一般,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回到自己办公的厢房,乐天冥思苦想这筹措善款的办法,毕竟是厚着脸皮去向人家伸手讨钱,人家给还好说,人家不给还对自己摆出一副臭脸,才是自己最难堪的事情。
莫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贴司,便是县尊大人出面,这伸手要钱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开口的。
在银钱面前,自己的那点才名简直就是个屁。
“乐先生,门外的几个老鸨吵着要见您!”
就在乐天愁眉苦脸之际,有门子推门来报。
“先生我正忙,叫她们回去罢!”乐天不耐的说道。
那门子见乐天一脸的不耐,忙灰溜溜的退下。
“正事都忙不完了,谁有心情去逛什么窑子!”乐天口中轻哼一声,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立时计上心头,忙将那门子唤了回来:“你且让她们几个婆子在衙外门房候着,先生我马上就去!”
那门子自是拿了老鸨使的好处,闻听乐天说话,喜滋滋的向衙前奔去。
洗了把脸,又梳拢了一下发髻,正了正衣冠,乐天才迈着四方步向衙前班房走去。
还未曾走到衙前门房,衙前班房里乱嘈嘈的声音就落入乐天的耳中,乐天心下就是一惊,听这声音,在门房里候着的婆子门有五、六个之多。
轻咳了一声,乐天迈步走入门房。
“乐先生来了……”
……
就在乐天迈入门房之际,几个婆子有如饥饿许久的恶狼见到了鲜肉一般围了上来,立时嘈嘈嚷嚷的声音将乐天耳膜刺的生痛。
此时班房外更是围着一群差伇,好奇的看着热闹,看到乐天到来,立时让开一条路。
“诸位妈妈,听否听乐某说句话!”
听得乐天开口说话,几个婆子立时静了下来,满脸尽是期期艾艾的神情。
“诸位妈妈的来意,乐某心中自然清楚!”乐天目光扫过几个婆子,一脸难为的说道:“诸位妈妈在平舆也是有名声的人,放下身段屈身来请乐某,让乐某受宠若情,可是诸位妈妈也要体谅下乐某,莫说乐某分身无术,便是分身有术,一家姑娘乐某赠词一首,乐某便是满腹经纶词藻,也会江郎才尽啊!”
几个老鸨一听,觉的乐天说的也在理,那张老鸨反应犹其迅速,开口叫道:“先生莫要说婆子我俗气,婆子愿意出三贯钱买先生佳作一首!”
谢婆子听了自是不某落后,开口叫道:“我愿出五贯钱一首,买先生的大作!”
“我也愿意!”
……
就在乐天将话说完之际,几个婆子一齐叫出声来,那尖利的嗓子刺的乐天耳膜隐隐做痛。
那在门房外看热闹的差伇,立时间望着乐天的眼神里尽是艳羡,一个个暗道还是读书有前途啊,自己一个月辛辛苦苦才赚一贯钱的薪水,非要弄些见不得人的灰色收入才能养家糊口,人家乐贴司只要开开口,就五贯钱到手,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立时一个个差伇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家中孩子多读书,哪怕是打些棍棒也要让孩子读个出人头地来。
“诸位妈妈的好意,乐某心领了!”挥手示意几个老鸨静下来,乐天又道:“张妈妈说的对,谈银钱显的太过俗气,而且乐某也是才学有限!”
几个老鸨不知乐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听乐天说下去。
“鉴于乐某精力才学有限,所以乐某想举办一个花魁大比,由乐某与本县一众名士做为主考,大造声势将本县诸位伎家姐姐齐齐邀至某处逐一评比,有如科举大比一般,分出一二三榜,前榜三名乐某将各赠词一首如何?”乐天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几个老鸨脸上的神色。
评花魁?
几个老鸨面色一惊,心中也知考评花魁之事,在京师汴梁与江南那等繁华之地乃是盛事一桩,然而平舆并未富庶之地,故而没有这般事情,眼下听乐天提起,一个个在心里揣测了一番,立时眉开眼笑起来,这前花魁三名能在平舆扬名显耀,自家伎馆也会赚取许多声名,更还有乐先生以词相赠,心中又怎不欢喜。
“先生不止是博学之人,更是风月场中的翘楚,此法甚妙!”
立时有老鸨叫喊道。
“乐先生能有才子之名,不止于吟诗做赋,这行事更是公正平允!”又有婆子拍起了马屁。
待几个婆子的话音落下,乐天又说道:“既然是花魁大比,自是要有些花销,乐某不过是一县衙胥吏,着实出不起许多银钱,所以乐某想是凡参加花魁大比的伎家姐姐须要缴纳几贯银钱,一则是获取比赛资格,二来是用这些银钱来维持花魁大比的花费,诸位妈妈以为如何?”
“些许银钱,婆子当然愿意出!”
“妈妈我也愿意出这费用!”
……
见有人开口,其他老鸨也连声应道。
听得乐天一番说词,几个老鸨一想,乐天所说的也在理,那排榜名次对于伎家来说显的尤为重要,何况花费所需无多,又能给乐先生留下个好印像,日后有事求到乐贴司到时也好说话,自是应允了下来。
说到这里,乐天又道:“诸位妈妈且先回去,待乐某与友人制定花魁大比的详细章程规则后,乐某会将评比花魁的标准,与诸多事项公布出来,介时诸位妈妈手下女儿若是有意参加,可着人到乐某这里来报名!”
这些老鸨来寻乐天时,也未想到乐天这里会是这般门庭若市的模样,见的本行诸位同行齐来,立时觉的将乐天请到自家是件极其渺茫之事,眼下听得乐天此说,更是激起了在同行中夺个胜负的好胜心。
本来平舆各个伎家都视同行为对手,时常恨不得分个高低上下来,只是无人倡提此事,眼下乐天提及花魁大比,每家老鸨心中都较起了一股劲,各自纷纷别了乐天,回去要好好调教下自家女儿,定要在这花魁大比中取得不错的名次。
见这些老鸨离去,乐天忙差尺七去寻于若琢于官人。道是为何?乐天自知自己虽靠抄了些诗词赚了点才名,毕竟刚刚立身于平舆官场,且身家不丰地位不高,根基浅薄必须寻得本地名流前来帮衬才能成事。
这于官人身家丰厚,且又曾在太学读过书,论学识资格除了本县的县尊,当真是平舆第一名流学士。况且与自己交往密切,正是成事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