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回来?”
刚刚推门进入屋里,清喝声传入耳中,令乐天的身躯一震,抬眼见自家阿姊面色冰冷、眉目含怒的望着自己。立在一边的菱子更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未待乐天说话,乐氏又冷哼道:“若是放在从前,你去那花街柳巷也便罢了,如今家中有了小妾,又刚刚定下亲事,为何还做那浪荡无耻、败坏门风之事?”
阿姊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乐天心中揣测。
见乐天这副模样,乐氏对身边的菱子吩咐道:“你与他说个明白!”
菱子小心的说道:“今天午时,秦家娘子来过的!”
原来如此!乐天心中暗道,这秦家小娘子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自己昨日夜宿在沈蝉儿那里,寻到自家阿姊的目的,无非是向自己施加压力,表达不满了。
“阿姊,小弟去花街柳巷也是身不由己,迎来送往都是为公事所迫!”乐天只得解释道。
乐氏又道:“莫要拿这些由头来哄骗与我,你若再不拘所为,那秦家小娘子也可以再度毁去亲事!”
“二郎回来了么?”
就在乐氏的话音落下,姐丈李都头推门而入,见屋里这般情形,心下也是明白了分,对自家娘子说道:“我有公事与二郎商议,你且先退下去罢!”
见自家夫婿如此说话,想来寻阿弟是有正事的,乐氏又厉声告诫了乐天两句,才向自家行去。
“姐丈寻我何事?”阿姊离去,乐天松了口气,向姐丈李都头问道。
李都头说道:“我家族长让我传话与二郎,明日晚上做东,想寻二郎商议些事情!”
“李家族长寻我何事?”乐天不解。
李都头敷衍道:“为兄也未曾多问,只是来传话罢了!”
随便聊了两句,李都头便借口离去。
这李家族长寻自己做甚?乐天未从姐丈的口中讨出什么口风,心中估计是这李家族长有拉拢与示好自己的用意。
既然是示好,那自己便不需要多想什么,乐天转身去寻自家小妾曲姨娘。
来到西屋,见自家小妾却是一副哀怨模样,乐天有些不解,开口问是为何。
沉默了半响,这位还没有落实正式名分的曲姨娘才开口道:“妾身虽沦落风尘,然却是清白之躯,自问相貌身段尚可,为何老爷还是夜宿风尘?”说完话,这曲姨娘却是忍不住,泪水滴落了下来。
原来与那秦家小娘子一般,俱是吃醋了。转念又一想,也觉的自己有些不是,这曲凌儿刚刚到自家没几日,自己便订下亲事,曲凌儿身为妾氏倒也能够接受,只是自己出去眠花宿柳,终于让曲凌儿心生哀怨。
想到这里,乐天好言安慰道:“老爷我不过去谈些公事罢了,既然娘子规劝,以后注意自己言行便是!”
曲姨娘只是俯身抽泣,半响后又应了一声:“妾身可当不得老爷娘子这等称呼!”
在这个时代,娘子的称号只限于正妻,妾氏自是称不得,不过乐天这般说话,让这曲姨娘心里着实踏实与兴奋了几分。
乐天无奈,将这还未给正式名份的小妾揽入怀中,道:“你是清白身与了我,又不知老爷与你初尝人事时,也是童子之身?”
这话说的似乎有相当大的有、杀伤力,其实也是实言,引的曲凌儿立时止住抽泣,随即眉眼间竟带着几分嘲意:“老爷名扫平舆花街风尘,却拿这等话来哄骗妾身,说出来奴家又岂肯相信?”
说真话也没人相信!乐天无奈,只好再说道:“老爷何至于拿这等事来哄骗你,此前老爷虽常出入伎家,然又何曾有过夜宿伎家的流言?”
曲凌儿虽出身伎馆,也听说过此前乐天未曾有留宿伎家之事,心中倒也信了一半。
仗着年少身体强壮,为了哄弄这未给名分的小妾,乐天免不了再献身伺弄一番,这曲姨娘为了让自家老爷有家花更比野花香的感觉,也是极力委婉应承。
这一段请诸位自行脑补,概不多着笔墨。
第二日,乐天上了差,刚刚点过卯,便有门上子来寻:“主簿老爷有事传唤!”
这严主簿寻到自己又有何事?没正不是什么好事,乐天腹诽道,但口依旧应了一声忙赴主簿廨所。
挨到主簿廨所,乐天揖首道:“主簿老爷唤属下前来,有何见教?”
“你倒是好手段,县尊与本官去了蔡州两日,你却为自己定下了姻缘!”严主簿笑眯眯的说道。
难道这老家伙是感觉春宵更加难度了,有意在提点自己,乐天在心中猜测,脸上却作出愧色:“老爷说笑了!”
“说正事吧!”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也无意与乐天计较,严主簿又道:“这两日前去蔡州见一位路经蔡州的上官,临别时免不了送些仪程,然我等小县官员又如何有多少俸禄……”
原来是老爷们的囊中羞涩了,乐天想道。
“本官知你向来主意颇多……”说到这里,严主簿向乐天投了一个你懂得的眼色。
替大老爷想些生财之道?可是自己眼下也缺钱呢,乐天心想道,随即心中豁然开朗起来,既然大家都缺钱,不如两好合一好,老爷们吃肉,自己断然也少不了汤喝。
想到这里,乐天开口说道:“老爷们为官平舆,自然有造福平舆的责任,我平舆的桥路、堤堰若是有年久失修的地方,老爷们当应修葺!”
“不错!”对于乐天的提议,严主簿十分满意:“这些时日,本官准你不必每日按时点卯上下差,可以四下查看我平舆桥路、堤堰,年久失修与存在隐患的地方报将上来,待过了夏收,便计议此事!”
小爷我似乎自进入内衙做事以来,也没太把内衙点卯当做回事,乐天想道,不过依旧还是做礼叩谢主簿老爷。
修桥铺路、修补堤堰,哪一项都是利民的工程,是工程便有利可图,这也是历朝历代老爷们捞取好处的方法之一。
计划做的很好,准备的时间也很充分,乐天也愿意讨的这样的差事,仿佛看到了眼前一堆发光的银钱再向自己招手。
不过乐天很快又想起了修建福田院差事时,自己被吕押司摆上一道的经历,随即又想,既然大老爷动了雁过拨毛的打算,衙中的这些胥吏自不敢动什么心思,自己也可以放心的吃肉喝汤。
突然间乐天才明白过来,昨日陈知县因秦家私酒之事,未何未曾重责自己,只是斥责几句了事,原来是想让自己解决其囊中羞涩之事。
得了严主簿的委托,乐天出了廨所径直来到县衙外,与随时听候使唤的尺七、涂四、张彪碰面,将下将主簿老爷所议之事交待下去,命三人四下去查访本地桥路堤堰失修之处,又让三人不要四下张扬。
衙中无事,乐天捱到了黄昏日落时分,自家姐丈来寻自己,道是李氏族长请乐天赴宴。盛情之下乐天推辞不过,再者说姐丈的面子也不能不给。
有人交好自己,甚至有可能给自己送钱送物的请你办事,不去那才是傻子。
来到杏花楼,乐天见到遍体绸缎的李氏族长,只见这位李氏族长看上去五十余岁,俨然是一副富家翁的打扮。陪在一旁的姐丈见到自家族长,态度立时谦卑起来,起身一个长揖,礼节甚是恭谨。
陪在李氏族长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自己也是相识的,是工房里的一个唤做任东的孔目,只是不知道这任东今日怎么也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这任东与李氏族长关系是非常密切的。
既然是宴请自己,乐天倒也不必过于拘束,与那李氏族长对拜了一礼,又与名为任东的同僚见礼,才分别各自落座。
不知道这位李氏族长李老爷寻自己何事,乐天只是赔笑着说些说词,静观其变。双方客套了一番,这李老爷终于说明了来意。
原来县衙里六名押司,由于吕押司与张押司去职后,眼下缺了两位,这刑房押司的职位早己内定在了乐天的身上,自是无人敢觊觎,然而那工房押司的位置眼下却是醒目的紧,也是诱或的很。
本地姓氏大户都是宗亲纽带连结构成,而本地诸多大户又是平舆的社会结构,在平舆赴任的官员可是说是过江的猛龙,而本地诸多大户是则是盘踞的地头蛇。县衙胥吏大多是本地大户与豪富推选,充作代理人传声筒的角色。
若是县中诸多大户间一团和气,则意味着衙门中的胥吏打成一片,如此来知县大老爷的权力便被架了空,眼下县衙中三大老爷关系和睦,县中诸多大户间似乎相互生出龌龊,才使的陈知县没有被胥吏们架空。
眼下,平舆的各大家族富户,突然间开始惦记上这工房押司的位置,谁家的亲信若是占了这个职位,其意自是不需明言。
席间,乐天才知道这工房的孔目任东,虽不是李家族人却是李家的女婿,用这种与李家有关系之人,也是李氏族长暗渡陈仓之举,这样一来并不如李氏族人担当押司而显目,然而李家却掌控了平舆的一部分权力。
但眼下,平舆各方家族谁也摸不清陈知县的脉,只有乐天这个三大老爷的心腹最为抢眼,李氏族长便将目标放在了乐天的身上,况且乐天还是李都头的内弟,这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见李氏族长说明来意,乐天心中也是暗中揣测,虽说自己是陈知县一手栽培的心腹,但自己为陈知县立下诸多功劳,一个工房押司至今还未曾落实在自己的身上,可知这陈知县心中自有主见,并不是能被三言两语左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