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用鸡肋来形容乐天头顶这个县学生员光环,再为形像不过了。
乐天知道自己还不得不考下去,若不然平舆的那些读书人会嗤笑说,那个做出什么言怀、桃花庵歌的乐郎君不过尔尔,连县学生学员都过不了之类的风凉话。
下午上差,与衙中告假一天,理由很简单,自己要去县学补试。
在一众吏员的恭喜中,乐天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还了还礼。
一夜无话,第二日乐天早早的到了县学,只见县学门前聚拢了几十个人,都是唐巾斕衫,读书人的装扮,想来是县学里的生员。
这些些县学生员看自己到来,齐齐的将目光投向自己,有人目光闪烁,有人窃窃私语。瞬间乐天明白过来,估计这些人也知道自己是来补试的,心中起了看热闹的想法。
在一众县学生员的注视中,乐天进了县学官舍,见到程学长,乐天一揖到地:“见过老师!”
县学官员与其他官佐不同,清高又清贵,连县尊也要唤这程学长一声老师,乐天自然也要恭恭敬敬。
“这是你的试题!”程学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从桌案上拿出一张试卷递与旁边的蒋学谕,又吩咐道:“蒋学谕且带他去做!”
应了一声,蒋学谕却先走到乐天的近前,令乐天张开双臂站好,一双手向乐天的身上摸索了过来。
见蒋学谕这般举动,乐天心惊的同时,身形连连后退:“蒋老师,这是何意?”
蒋学谕面无表情:“我朝有令,但凡参加考试,皆要搜检!”
乐天明白过来,原来是防止考生作弊,只是这般搜身的手段,比起后世着实有辱斯文。
朝廷立下的规矩,乐天自然要遵守,任由蒋学谕搜身。搜检过乐天,蒋学谕又打量了乐天一番,语气中有些惊讶:“你只身而来?”
不明白蒋学谕话语中的意思,乐天茫然的点了点头。
“本学谕问你,既然明知前来补试,竟然加考篮也未带来么?”蒋学谕显然对乐天的态度不大满意。
直到这时,乐天才想了起来,这个年代的读书人但凡参加考试,都要提着一个篮子,便是俗称的考篮,里面除了装着笔墨纸砚外,还要装吃食若干,都是考场中必备的物品。
古时候,一场考试短则一日,长则数天,这考篮乃是考生必备之物,乐天两手空空连同笔墨纸砚也未带来便参加补试,这在大宋也是破了天荒的。
乐天只好替自己寻找借口,“学生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公务,一时心急便忘了!”随即又说道:“学生这便回去取来!”
“如此态度,还敢妄称自己为读书人!”程学长轻哼了一声:“不必了,且先用县学的!”
备齐了笔墨纸砚,蒋学谕带着乐天出了程学长办公的官舍,领入到隔壁一间房舍门口,说道:“你在这间屋里安生考试,待答题完成后唤门交卷便可!”
蒋学谕又压低了嗓音说道:“交卷的时间不要过早,以三到四个时辰为宜,莫要露出了马脚!”说完后依旧不放心,又叮嘱道:“一定写张草稿,切不可让程学长看出纰漏!”
见蒋学谕只是叮嘱自己,却没见那事先说好的答案,乐天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就在乐天心中焦虑之际,手中被蒋学谕塞了个纸团,乐天心中会意,不动声色的藏好。
进了做为考场的屋舍,乐天尚未来及打量,只听得门外传来喀咔一道声响,这间做为考场的屋舍居然被蒋学谕上了锁。
屋内只有几张落满了灰尘的桌凳,乐天拭去桌凳上的灰尘,展开程学长给的试卷,又展开蒋学谕暗中塞给自己的试题答案。
试卷上经义、论、策各一道,乐天自是一窍不通,展开蒋学谕传来的答案,乐天一连抄了两遍,一张故意抄的潦草混乱,特地涂涂抹抹了的一番用来当做草稿,考卷上则是一笔一划的写起了正楷。
莫说是答题了,这试卷上的三道试题乐天连抄了两遍,也是觉的手腕酸累,全部抄完后也时至正午,腹中也觉的有些饥饿。直到这时,乐天才明白过来,为何古代考生考篮中还要带些吃食的原因了,眼下自己只好忍忍了。
又忍了个把时辰,乐天收拾好笔墨纸砚,走到门前大声说道:“学生交卷!”
不多时,那蒋学谕前来开门,眼中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显然是埋怨的乐天交卷的时间过早了。
乐天眼中的神色也是无奈,自己的肚子也饿啊。
手拿试卷草稿,乐天来到程学长面前:“请老师批评!”
程学长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手持朱笔,审阅着乐天的试卷,眼中闪出几分吃惊之色。程学长知道乐天只在私塾中读过几年书,就那样的水平,能做出眼前这样的试卷,程学长立时便知端倪。
心中本还想整治乐天一番的,又想起乐天在平舆的能力,揣测了半响,程学长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犹豫半响,程学长手执朱笔在试卷上三道题上各点了个圈,表示通过,继续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本卷经义、论、策三题,你的作答只能算做平庸,本官念于忙于公事荒废了学业,故而取你,但若季考三场不过,这生员功名还会被黜去的!”
话虽说的苛刻,但毕竟是通过了。从现在起乐天彻底摘掉自己半个读书人的帽子,成为正八经儿的读书人。
谢过程学长与蒋学谕,乐天出了县学公舍。
就在乐天刚刚出了县学公舍,只见两个士子装扮的人物走了过来,开中一人拱手道:“这位可是乐先生?”
拦住乐天的二人,看年纪都二十多岁的模样,想来都是县学里的生员,乐天回礼:“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在下姓李,名成东!”为首的生员倒也不见外,又笑了笑说道:“说来你我也不见外,你家姐丈李都头还是李某的本族兄长!”
“原来是李兄,幸会!幸会!”乐天连忙拱手道。
平舆地界不大,本乡本土相互联姻,要是攀起亲来,谁和谁家都有些亲属关系。
李成东旁边这一位冲乐天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庄名贤,本县庙湾人氏!”
乐天拱手回礼,突然间想起庄喜庄员外似乎也是庙湾人,说道:“本县庙湾庄喜庄员外,是你何人?”
“那是家中叔父!”庄贤回道。
竟然没有外人。
“乐先生补试通过了没有?”李成东小声的向乐天问道。
“通过了!”乐天点头。
至于是如何通过的,毋需乐天必多说。事实上县学里的这些破事大家都明白,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庄贤家中富裕,又有结交乐天的心思,拱手道:“虽说在下与乐先生初识,却是一见如故,我见先生补试连考篮也未带来,想来还未用过午膳,庄某做东,还望先生赏光!”
“是啊!”李成东在一旁也是点头,说道:“今日先生补试通过,也算是我二人摆酒为先生庆贺了!”
有了县学生员的身份,就可以罢除官府征发的劳伇,这对寻常百姓来说是桩喜事,但对乐天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真谈不上是什么喜事,除了有一日乐天不做这押司,才有些用处。
李、庄二人存心结交,乐天自然不好驳二人的面子,随即又唤了几个交好的县学生员,去寻了家酒楼。
吃酒聊天,乐天很快与一众县学生员相熟了。
酒酣耳热间,有一生员喝的兴奋,“过些时日,听说在蔡州的最为著名的春苑楼,有场集会!”
“什么集会?”有人问道。
“是场雅事!”那生员说话间两眼冒光:“这集会是蔡州天中诗舍举办的,据说是要集诗出本集子!”
乐天问道:“这天中诗社很有名气?居然有出诗集的底气?”
坐在旁边的李成东低声与乐天说道:“在蔡州自古号称天中之地,这诗社敢以天中冠名,当然也是颇有些名气,甚至在京西北路也是排在前几位的诗舍!”
之前那口若悬河的生员说的犹不过瘾,继续说道:“这一次听说他们要尽地主之谊,邀请路府内其他州县士子一齐做场雅集,也有共襄盛举的意思!”
“这天中诗舍如此出名,更打算出本诗集,那参加的人岂不是要挤破头?”乐天喝了口酒开口问道。
“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上的!”那生员接着说道:“据说这次雅集是天中书舍几个舍首发起的,分别向路府各个府县递了请柬!”
目光投向庄贤,乐天问道:“这么说,我平舆也会有人物参加?”
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庄贤摇了摇头,又是羡慕又是无奈的说道:“府城的那班人物都是鼻孔朝天的货色,这天中书舍中的成员更都是府学的生员,自是瞧不起县学生员,办这雅集四下送了请柬,也不会邀请我们的!”
听庄贤这般说话,就连方才那提起雅集的生员也没了声音。
酒足饭饱,一众生员又发了一通牢骚,也便散了。
县学生员补试通过,乐天也便松了口气,自己有着大把的事情要去忙,至于以后县学季考什么的,就交给蒋学谕去做了,自己到时走走过场就罢了。
除了忙平舆重建之事外,将那词话也写的完整了,乐天拿去给陈知县与严主薄批改校注了一番,才正式定了稿。
另外陈知县又给这词话取了名字,唤做烈火苍生。
定稿之后,乐天正式进入筹备状态,从本县挑选了几十个伎家女子做为演员,来排练这部唤做烈火苍生,有史以来的第一部戏剧,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部主旋律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