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等?”乐天眯起了眼睛。
“不敢!”黄宾之眼中闪中几分兴奋的光芒,这是自己头一次在乐天面前占了上风,心中的那种兴奋劲可想而知。
乐天轻轻一笑,顾左右而言它的说道:“听说你黄家在蔡州有不少的生意,多是与官府有关联的。”
闻言,黄宾之眼神中的兴奋的光芒迅速黯淡下来,乐天的身份他是知晓的,何况黄家与官府有关的生意,多少都有些猫腻,还真经不起查。
想到这里,黄宾之冲着三人拱了拱手灰溜溜的离去,一众天中诗社的州学士子也未曾说什么,拱了拱手离去。
“今日被败了兴致,我等另寻个地方吃酒。”于防说道。
虽说士子风流寻常逛逛风月场不算什么,但太学待贡生员吃花酒的消息若是传扬出去,还是不大好听得,眼下又被黄宾之败了兴致,三人也不好再在烟柳阁中厮混,出了楼寻了一家平常的酒楼饮酒叙谈。
叙谈中,乐天才知道天中诗社一直由蔡州富户官宦子弟把持,对于下面诸县的生员实不屑一顾,所以二人自进入府学,便一直未曾加入。
筵散,乐天辞了二人,带着几分酒意沿着来时路径向回行去。。
“恭喜乐大官人了。”乐天刚走到州衙门口时,门子牛二一脸谄笑的奔了出来。
“有何喜事?”乐天诧异。
牛二笑着解释道:“昨日州学放了入贡太学生员的榜,今日大官人刚刚与两位贡生老爷出去,便有媒婆上门来与大官人说亲,所以小的恭喜大官人了。”
呃……这是什么情况?乐天有些弄不清头绪。
见乐天一副茫然的神色,忙又说道:“今年蔡州举贡太学的三位生员老爷中,那两位老爷早有了家室,唯乐大官人只纳妾未曾娶亲,又加上乐大官人才名在外,故而本地的这些富贵人家皆寻上了官人。”
“乐大官人回来了。”就在乐天无奈苦笑之际,只听得一声略有些苍老的嘶哑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在乐天转身之际,立时愕然,只见四、五个中老年婆子围了过来,那打扮与伎家婆子几乎二致,个个红红绿绿的穿戴,发髻梳得油光可鉴,脸上扑着脂粉,顺着脸笑的笑容,簌簌的掉着渣。
这是伎家婆子还是媒婆?瞬间,乐天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半年前自己在平舆县衙门前,就是这般被伎家老|鸨围拢的模样。
在乐天愣神的片刻,几个婆子将乐天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抢着话头,吵吵嚷嚷。
“本城杨员外家有个千金,读过书,在本城是位小有才名的才女,杨员外家教得体,可谓知书达理,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配,而且相面称生曾言,是大富大贵的旺夫命,宜室宜家,嫁入哪家是哪家的大福气,乐大官人也是富贵人,二人若成良配,命格上可谓是绝配。”
“蔡州粮商楚老爷家的小娘子,才貌双全,心灵手巧,甚有家教,家中又是经营,自幼管得一笔好账,这样的小娘子娶入家中操持家务,家中日后必定富贵。”
……
瞬间,乐天被全方位立体的轰炸着,听这些媒婆们说,这个才貌双全,那个也端庄淑雅,个个都是人间天仙,世间绝配。
等等,乐天听了出来,这杨员外是杨颂,那个是粮商楚家,这些人都动了招自己为婿的想法。
试想一下,乐天只纳妾未娶妻,那是在待价而沽家,谁家招了乐天为婿都是大赚一笔,虽说乐天辞了七品皇城使的武官,但眼下乐天又得了入学贡生的名额,理论上是进了清贵的文官体系,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这些富户人家最缺的是什么,缺的不是钱,而是官场背景,结成这门亲的成本是什么,不过是家中众多女儿中的一个,外带嫁妆若干而己。
收入是什么?那列举起来好处可就太多了:乐天年纪轻轻便是七品武官,虽说辞了,但晋入文官,未来的成就绝对比这个七品要高;至少将来官场生涯有数十年,自家只要不出败家子,凭借着这层关系,家运也能兴旺数十年。
再者说,乐天拥着大宋顶级的才名,这等名气足以与当下的李清照、周邦彦相比肩,更不次于本朝晏小相公与苏子瞻。结了亲,自家马上都充斥着一股书香气。
试问,在大宋十七、八岁的少年都在寒窗苦读中,而眼前的乐天有过平叛大功,早己具备了七品武官的经历,入学授官只是一个程序,甚至是时间上的问题。
综上所述,蔡州一众商家在心中反复衡量,这桩亲事中,投入与收入之间的正比是相当的高也是相当的划算,甚至可以说是收入无限,虽说乐天有流连风月场所的不堪名声,但这些完全可以忽略。
被一众媒婆吵闹的脑子都大的时候,乐天忽见有人拿着喜报之类的官文前来。
“是朝廷的敕书来了。”门子牛二忙对乐天说道。
听得是朝廷敕书来了,一众婆子忙躲到一旁,借着这个空,乐天进了州衙,摆脱了这一众婆子的纠缠。
莫非是朝廷关于弹压淮康军功劳升赏下来了,乐天心道。
正如乐天所猜想那样,叶梦得因弹压淮康军哗变、查出蔡州仓贪腐窝案有功,复龙图阁直学士,移帅颍昌府。
知府四品,知州五品,四品以上为此袍,六品以上为绯袍,意味着叶梦得可以着紫袍,正所谓满朝朱紫贵,算是进入大宋中高层精贡领导层了。
“下官参见知府老大人。”乐天忙上前道。
一众州衙官员也是连忙上前拜见。
“皇城使乐天接敕书。”就在那一众官员拜见完叶知州后,只听那送敕书人又说道。
乐天接了敕书展开看了一遍,敕书上的大致意思是,知乐天好学上进,特批准其辞去七品皇城使一职。
没想到皇城司那边这么好说话,乐天原以为还要大费一番周折的。
州衙内的一众官员俱是在场,见乐天去了皇城司的武职,倒也不曾说什么。
州衙吏舍,乐天闲极无聊正翻看修改自己写的词话,忽听得有敲门声,乐天道了声进来。
只见皇城司暗查,木捕头走了进来。
“何事?”乐天问道。
“给大人送官告文书来了。”木捕头回道。
“什么官告文书?”乐天不解。
“授与大人正七品皇城使的官告文书。”木捕头回道。
“什么?”乐天惊的险些跳了起来,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木捕头的话,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木捕头再次说道:“皇城司授予大人正七品皇城使的官告文书,还请乐大人接纳。”
乐天惊道:“敕书上己经允我辞了皇城使一辞,又何故有些一说?”
“属下也不清楚,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木捕头说道,随即将乐天此前曾交上去的牙牌印授,又还与了乐天。
眼下自己有了做官的姿格,而且是做清贵的文官,这皇城司怎么又纠缠着自己不放?
木捕头笑道:“大人最近要去太学读书,所以提举老大人特意调派大人赴京任职,京城的七品皇城使的分量,可比蔡州要重的多了。”
“我可以辞官么?”乐天又问道。
木捕头回道:“文官挂冠而去,上面不会说什么,然我皇城司隶属于武职,武职挂冠而与,与临阵脱逃无异,严重些的足可以就地正法。”
木捕头说的是实话,然而落在乐天的耳中却是异常刺耳,自己不接受这个皇城使,便有可能脑袋搬家,文官与武官的区别竟然是这般的大。
“皇城司提举是嘉王殿下,嘉王殿如此看中乐大人,是乐大人的福气,为何还要百般推辞?”木捕头有些不大明白的说道。
“做了文官,犯了错至少乐某还能活条命,做了武官,乐某便是不犯错,这颗头颅怕也只是暂时寄存在脖子上的。”乐天叹道。
“大人明白就好!”木捕头闻言,立时心中慽慽焉,又叮嘱道:“属下劝大人,千万不要落入到自己人的手里!”
第一次授予乐天九品官时,许松涛曾说过皇城司对待本司犯了错的兄弟,用起刑来照样心狠手辣。
“如此来,只能认命了……”乐天黯然伤神。
木捕头又取出一封文书奉与乐天道:“这是乐大人到了京城后的任命,上头让乐大人看了后烧掉。”
说完,木捕头算是完成了上头交待的任务,告辞离去。
打开文书,乐天读了一遍,自己赴京的任务很简单,在太学时注意太学生的动向即可。
监视学生运|动。
当当当!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乐天收起皇城司还回来的牙牌出身文书,问来人是谁。
那人回话,是叶知州府上的庄官家。
这庄管家是叶知州的心腹,乐天不敢怠慢,忙请了进来。
见过礼,这庄管家说道:“听说,今日来了不少媒婆寻乐官人,不少本城富户有意与官人结亲?”
乐天点头,心道这这叶知州怎么也学得八卦起来。
庄管家说道:“我家老爷有一侄女年方十六,正好待字闺中,相貌与乐先生倒也生得般配……”
又是一个说媒的。
瞬间,乐天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这庄管家,是叶知州的一个侄女,没说清是自家侄女还是本族侄女。
虽说叶知州此举是有意拉拢自己,但叶知州还是使了小手段的,据乐天从皇城中得来的消息,知道叶知州有个女儿待字闺中的,而且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大。
瞬间乐天明白过来,叶知州虽然有意拉拢自己,但又想起自己的风|流名声,生怕自家女儿受了委屈,所以就捡个族侄女来拉拢自己。
拉拢人心不肯下本钱,是叶知州小器;再不然是自己不值得叶知州下本钱拉拢,那是自己份量不够。
乐天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听庄管家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乐天心中烦闷:“庄老先生,明日乐某要回乡一趟,请庄老先生代乐某向老大人转告。”
闻音知意,庄管家住了口,悻悻离去前又叮嘱道:“终生大事,乐官人当要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