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案情问鬼神!
乐天在大理氏卿樊景大人面前立下军令状的事情,立时间在大理寺内传扬开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不止是在大理寺,连朝廷三省六部的官员们也都听说了。
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官敢与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叫板,这次乐天真的扬名了,比上一次在蔡州协助叶梦得镇|压淮康军哗变时的名头还要响亮。
好奇者有之,不屑嗤笑者有之,斥责大言不惭者有之,更多的人是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大理寺不仅有复核狱案的职能,更有审问案件的权力,特别是开封府的案件,也有一些被移送到大理寺来审。祥符县隶属开封府治下,距离汴梁城不过十余里,乐天既然立下军令状,便要去祥符县衙问案。
苦*的京城小官,出行没有仪仗,没有轿子,乐天只带着大理寺开具的官告文书,身边只跟着尺七一人,租了辆牛车向祥符县城行去。
到了祥符县县衙,见到祥符县知县,乐天说明来意。
祥符知县姓何名子朔,年近四旬,对于乐天的到来,态度不冷不热,甚至因为投毒案被大理寺驳回,心底对乐天还有淡淡的敌意。断过的案子被大理寺驳回,放在任何一位官员的身上都会觉得脸面上过不去,这何知县的表现在乐天的意料之中。
按朝廷惯制,祥符县做为京畿县,知县是正八品的官职,乐天虽然是大理寺派来的官员,但只是正九品,这何知县更不会主动上前交往。
乐天接手此案,何知县冷眼旁观。
何知县不来,乐天当仁不让的坐于正位之上,乐天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成就感,当初在平舆时自己只能立在堂下观望,远远的看陈大老爷审案,没想到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也有机会坐在大堂的中间,威风凛凛的断案。
案件被打回重审,祥符县县令何子朔心中不快之至,也不上堂,只是在侧堂暗处观望。
“大老爷,你可要为小女子的母亲做主啊,小女子的母亲被那贱|人毒杀,将那贱|人千刀万剐了也是死不足兮!”还未开堂,那小姑子做为苦主,被带上了大堂,立时便哭叫了起来。
与小姑子同来的,还有死者的儿子,也就是那童养媳的未婚夫,抹着眼泪向乐天拱手说道:“大老爷,家门不幸生此祸事,还要大老爷不要放过了那贱|人,为我母亲报仇!”
乐天也不说话,冷冷的看着那小姑子在那里哭诉。
哭诉了半响,那小姑子不见堂上的县太爷说话,渐渐止住了哭声向堂上望去,只见端坐大堂之上的,己不是原来的祥符知县,而是另一位陌生的年轻官员。
就在那小姑子惊愕之际,乐天一拍惊堂木:“堂下所立何人,报上姓名!”
那苦主儿子回道:“小民姓胡,名唤胡连,小人旁边的是小人的妹妹胡华儿。”
拿捏出当官的架子,乐天声音清冷的说道:“本官且问你兄妹二人,你家母亲被毒杀的那一日,都有何人在场?”
胡连忙回道:“回大老爷的话,家母出事的那日,小人正外出经商,只有小人的妹妹与那贱|人住在家中!”
乐天点头道:“如此说来,事发之日,只有你那童养媳与你家妹子二人在场?”
“正是!”胡连忙回道。
“大老爷,那贱|人己经伏法认罪,怎得又再审了一遍?”一旁的胡华却突然向乐天问道。
乐天冷冷说道:“此案虽然审过,却尚未复核定案,且其中疑点颇多,被大理寺发还重审!”
闻言,那胡华一脸愕然。
“事发之日,胡家娘子你也在场罢?是否曾亲眼见到自家母亲中毒身亡?”乐天又接着问道。
胡家小娘子慽慽艾艾的回道:“事发时,小女子在场,亲眼看到自家母亲毒发身亡。”
乐天又追问道:“也就是说,案发时只有你与你未过门的嫂子二人在场?
“正是!”那胡家小娘子回道。
点了点头,乐天突然声音一厉,说道:“如此说来,你与你那未过门的嫂子二人皆有毒杀被害者的嫌疑!”
那胡家小娘子被乐天一喝,神情微怔,随即哭叫道:“大老爷,冤枉啊,女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恨不得随时伺奉在身边,又怎能起了那般畜牲不如的心思!”
那胡连也跟着说道:“是啊,大老爷,我家妹子不是那样的人物!”
对于二人的辩解,乐天不予理会,只是说道:“天地自有公道,惟有鬼神可辨人心思!”
听了乐天的话,不止是胡家兄妹二人,便是大堂上的一众衙伇也是面面相觑,隐在侧堂的县令何子朔则是冷笑不己。
见一众人一脸懵懂,乐天一脸正色的说道:“本案只有两个嫌疑人,所以本官决定,三日后在本县三清观中,开设祭坛请三清道祖降临来破此命案!”
“荒唐!”躲在侧堂观望的祥符知县冷哼了一声,“大理寺从哪里寻来的这等奇葩人物,居然言称请鬼神断案,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官家这两年不止在县学学开设了道学,在太学也同样开设,莫非此人是道学取士取来做官的?”旁边的主簿说道。
祥符知县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也不理会大堂上一众人呆滞的神情,乐天只是喝道:“来人啊,将胡家小娘子与那狱中的童养媳顾氏一齐押入到本县城北三清观中,本官要开坛做法请三清祖师现身问案!”
在汴梁城,乐天便寻在东京做生意的祥符人问过,祥符县城北有三清观一座,平日里的香火也是十分的旺盛。
乐天说做便做,将小姑子胡华与童养媳顾氏一齐羁押在了三清观。
那胡华一见童养媳顾氏上来便要撕打,随后被差伇喝止开来,见撕打不成,胡华开口骂道:“你这杀千刀的贱|人下毒害死了母亲,将来不得好死!”
那童养媳顾氏畏畏缩缩的立在一旁,叹息道:“奴家连毒药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杀人呢?”
小姑子胡华又严厉的训斥道:“不是你毒死了母亲,难道是我这个亲生的女儿毒杀了亲生母亲不成?”
将姑嫂二人安置在三清观住下,除了负责看押二人的差伇外,乐天也住在二人的隔壁,时时偷听二人的对话。
一连两天,乐天听到的都是童养媳顾氏的叹息,还有小姑子胡华的痛骂。
第三日,天近黄昏,乐天向尺七问道:“我安排你做的事,都准备好了罢?”
“回官人的话,都准备好了!”尺七回道。
天色入暮,夜幕降临。
三清道观内,乐天清退所有人,只留下三清观内的法尘道长,还有童养媳顾氏与小姑子胡华几人。
命人设好祭坛,乐天对法法道长说道:“法尘道长,今日本官请你设坛做法,请三清祖师降临审案!”
原本以为乐天要做一场法事,没想到乐天竟然提出这个要求,法尘道长难为的说道:“贫道法术微末,实在是请不来三清祖师!”
徽宗皇帝信奉道教,从而使得天下间装神弄鬼的神棍多了起来,这三清观的法尘道长也不例外,寻常使些江湖小伎俩骗骗信徒尚可,又哪里能请来什么三清祖师。
“无妨!”乐天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三尺长、上面画着无数符咒的符箓,说道:“这张符是本官从金羽门客林灵素林道长那里请来的,只要道长登台做法,将这张符烧掉,三清祖师自然会降临三清观!”
金羽门客林灵素是什么人,这法尘道长自然是知道的,但身为神棍自然懂得其间猫腻,神色依旧犹豫:“贫道……”
乐天笑道:“道长,本官说过了,请不来三道祖师,也怪不得道长,毕竟这符是金羽门客林灵素林道长画的,与道长无关!”
经不住乐天再三要求,法尘道长只好说道:“那好,贫道只好一试了!”
说话间,那法尘道长身披法袍,走上祭坛,口中念念有词,两手结成太极阴阳印举到额前,向坛上的三清牌位拜去,直到行完了大拜九礼,双手再次结印弯腰,垂至膝前,同时退后一步,双手结印再次举到额前,口中称:“谢祖师!”
九拜大礼行过,法尘道长拿出乐天递与自己的那张符箓,双手又拜了三拜,篷的一指闪过,那张符箓无风自燃,惊得众人一阵心惊,只见符箓化成的火光闪过,化成一篷烟灰飘散而去,那法尘道长又拜了三拜才礼毕。
“你二人留在这里等候三清道祖责问!”礼毕后,乐天对那姑嫂二人说道,又与法尘道长等人说道:“我等各自散去罢,莫要搅扰了三清祖师审问这姑嫂二人!”
时下大宋信奉道教,朝野上下时常有各种灵异祥瑞传说,特别是法尘道长方才燃符那一招更是惊人非常,众人也是将信将疑。
待众人离去后,庭院内只剩下那姑嫂二人,立时显然有些阴森起来。
未过多久,只见一道亮光自三清观正中大殿上空闪现,随即亮光冉冉升起,引得这姑嫂二人一同观望,倾刻间二女同时惊叫起来,只见三清观正中大殿上空,冉冉升起的亮光正是并排而坐的三清祖师。
看到半空中三清祖师身影显现,那胡华儿吓的周身颤抖,立时硊在地上求饶:“三清祖师莫要责罚,妾身不是存心想要毒杀自家母亲的,妾身原本是想毒死姓顾的这个贱|人,是母亲端错了饭碗,才中毒身亡,实在是怨不得妾身,请三清祖师饶命啊!”
“原来你才是凶手!”就在小姑子胡华声音落下后,乐天带着几个差伇推门而入。
胡华瘫在地上颤抖不己,而那童养媳顾氏忙向空中的三清祖师拜去:“多谢祖师现身显灵,洗脱妾身冤屈,妾身愿在家日日三拜九叩祖师,香火供奉!”
一众人望着天空中的三清祖师,除乐天外皆齐齐的硊拜下来,再抬头时只见天空中的三清祖师越飞越高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众人才敢立起身来。
众人起身后,乐天厉声道:“来人,将这毒杀母亲的犯妇押回县衙连夜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