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梁宅大门,乐天有种想扶墙走的冲动,昨夜梁宅那两台榨汁机工作的太过凶猛,加上夜间没有足够的睡眠,早间又未曾用过早饭,以致于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看样子自己以后要注意节制了,乐天心中想道。
寻了处茶楼吃了些早餐,招手叫了辆牛车,乐天向自家宅中行去。无辜蹲了几日诏狱,赵官家也未有什么体恤下属的表示,乐天索性在家中懈怠休养几日,过些时日再去开封府上差。
到了自家宅前,乐天下了车正要叫门,却见冷不丁的有几道身影向自己身边靠来。乐天心中一惊,暗道这些人莫不是蔡鋆派人来暗算自己的。
“乐大人,许久不见了。”就在乐天心中惊骇之际,只见为首一人向自己拱了拱手说道。
看清来人面孔,乐天才松了口气,拱手道:“原来是史勾当官,着实吓了乐某一跳。”
似乎是看穿了乐天心思,史勾当官笑道:“方才乐大人见有人靠近,怕心中是以为那蔡相公派人伺机报复罢?”
被说中了心思,但乐天依旧干笑着否认道:“史大人莫要以小人之腹肚君子之量,蔡相公又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史勾当才说明来意:“嘉王殿下要见你!”
“嘉王殿下见我是为何事?”乐天有些惊讶。
“去了你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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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翰林院,书架上除被布置些精美的瓷器外,还摆放了不少世间罕见的孤本典籍,香炉里有袅袅烟雾升腾而起又扩散开来,一室尽是淡淡的薰香。
“天降祥瑞,三清道祖他老人家居然为一桩案子下界现身问案,当是有趣的很啊!”嘉王赵楷拿起天青色的汝瓷茶碗嗅了嗅茶香,笑吟吟的说道。
乐天早就学会了撒谎不眨巴眼睛与阿谀奉承,讨好的说道:“我大宋国运盛昌,百姓安居乐业,君明臣贤、四海承平,故天降祥瑞昭我大宋国祚绵长!”
“你这一溜拍马的话从哪里学来的,怕是宫中的内侍们都没有你说的好听,看来本王该把你认做奸佞了!”嘉王赵楷轻哼了一声,又笑道:“不过要从你办案子的手段来看,你可以与本朝的包拯、前朝的狄人杰相提并论了。”
“微臣不敢当!”这又贬又夸的,乐天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嘉王赵楷轻笑了两声,目光投向史勾当官,问道:“史勾当,你认为这乐天算不算是奸佞?”
这史勾当官在宫中侍奉着,自然是心思灵巧之人,忙回道:“这乐大人是不是奸佞,奴婢说的可不算,这里能说得算的只有王爷您了。”
“你也是个滑头!”对着史勾当官轻笑了两声,嘉王赵楷啜了口茶水,笑道:“听探子们回来说,那日在祥符县三清观上空现身的三清祖师,与市面上卖的三清祖师像一模一样,而且据说是某大理寺观政家的长随,在市面上买过四张一模一样的三清祖师画相,还买了竹篾、蜡烛、糨糊等物。
又据探子说,在祥符县三清祖师现身之前,那位大理寺观政从未去见过金羽门客林灵素,反倒是在三清祖师现身之后才与那金羽门客见了一面,这当真是有些意思。”
闻言,乐天心中惊讶,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是在皇城司耳目的监视之中。想到这里,乐天头顶不由的的冒出一层冷汗,这皇城司的探子们不会连自己结交梁师成,或是自己与梁师成两房小妾有染之事也会知道罢。
看到乐天头机冒出一层冷汗,嘉王赵楷笑道:“乐大人莫要惊慌,本王并非有意派人去寻你的根夜底,只是三清祖师现身审案一事闹的动静太大,便是连父皇与朝廷的一众官员都惊动了,皇城司才不得不四下探查,没想到却查出你在其间的作为。”
听到嘉王这般说话,乐天才松了口气,原来对方不是有意查自己根底,忙说道:“装神弄鬼请三清祖师现身断案一事,微臣也是情不得己,那桩儿媳毒杀婆婆案,其间案情着实有些缠手,臣出此诛心之策也是情不得己。”
“这案子的功劳虽说落在了别人头上,但着实是办得巧妙。”赵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止是这桩儿媳毒杀婆婆案,本王还看了你在开封府中办的其它几桩案子,桩桩办的漂亮、利落也公允,所以本王认为你是干臣、能臣,只是在那开封府做事有些委屈了。”
“殿下谬赞,微臣惭愧。”乐天有些不好意思。
望着乐天,赵楷忽的低声道:“在诏狱里你受委屈了。”
乐天惊讶,从嘉王赵楷嘴里说出这话令自己很意外,只不过不知是赵楷还是徽宗赵佶的意思,但意思很明确,官家也有不得己的苦衷。只好说道:“微臣受屈乃是小事,只然希望朝廷扬清抑浊,百姓不为权势所欺耳。”
乐天的说音落下,嘉王赵楷突然说道:“乐大人,你心思缜密,做事干脆利落,是难得的人才,不如调入我皇城司罢。”
来皇城司任职,放在以前那时没有功名也便罢了,如今有了文官的功名,挂在皇城司做武职,会被文官们笑话死的。
闻言,乐天面露难色。
“本王知道你是文官,不愿与武官为伍。”嘉王赵楷知道乐天的心思,随即看了眼史勾当官,“你与乐大人说个清楚罢。”
应了声是,史勾当官才缓缓与乐天说道:“皇城司是文官编制,不属三衙管理,是直属于皇帝的近臣,主要的职责有两项,刺探和护卫。
护卫皇宫这项任务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刺探这方面任务要重一些,而且非常隐秘,监视军队、侦察民间议论、侦察官员的活动、防备敌国,都是暗探们需要做的事情,甚至很多事情是九死一生。”
对于皇城司的职责,乐天以前在蔡州时听木捕头提起过,倒也不大陌生。
待史勾当官的声音落下时,嘉王赵楷开口道:“昨夜,父皇将朝中重臣尽数唤入大内,商议联金代辽之事。”
“陛下决定联金伐辽了?”乐天问道。
嘉王赵楷点头道:“除梁师成似乎不大赞同外,朝中大臣绝大多数还是同意的。”
闻言乐天明白了,原来昨夜梁师成深夜被召入宫,是因为联金伐辽一事。
想起被整个民族认做耻辱的乐天直言道:“臣素闻金人凶残尚未开化,且狼子野心,向来不信守诺言,所以臣并不看好联金伐辽一事。”
听乐天说话,嘉王赵楷摇头笑道:“乐大人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我大宋兵马骁勇善战,尽是血性儿郎,自哲宗皇帝起,西夏边衅就没赢过我大宋,自父皇登基以来,西夏更是屡屡在我西军面前败北,只打得天庆帝遣使上表谢罪。”
看着嘉王赵楷眉飞色舞的样子,乐天心底长叹。这傻孩子还不知道除了西军以外,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己经糜烂成了什么样子,八年后你成了金国的俘虏,你就知道小爷我没有说错了。
“说正事罢。”赵楷将目光投向乐天,直言道:“你也算是本王的旧部了,今日本王寻你来,就是想让你做皇城司的亲事官,你年轻头脑灵活,又是文官出身,不会有人想到你会是皇城司暗探的。”
乐天知道自己无法拒绝,问道:“臣便是做了这亲事官,又能为朝廷做些什么?”
嘉王赵楷说道:“你手中暂无可调派的手下,暂且没有任务。”
突然间乐天心中明白过来,自己这一阵子的表现颇为抢眼,皇帝对自己印像不错,除了蔡京外,王黼、梁师成还有高俅与自己的关系也不错,嘉王赵楷将自己唤来,并没有安排自己任务的想法,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招揽自己,之前自己挂着一个七品皇城使的武将叙迁虚衔,说白了就是闲职,而亲事官则是实差,则意味着嘉王赵楷是自己正式的上级。
每当想起自己来到后汴梁后认识的这些人,乐天心中不免一阵苦笑,这些人里随便拉出一个不是北宋权贼就是南宋巨奸,好人可谓寥寥无几。于是乐天又明白一个道理,北宋这座巨大建筑的上层己经完全腐朽了,只等着数年后金人渡过黄河后那致命的一击,立刻就会坍塌崩陷。
从历史上来看,嘉王赵楷着实有夺嫡之心,只不过由于金人入侵,情况变的紧急才使得钦宗继位,若不然大宋的下一代皇帝是不是太子赵桓,还真是模棱两可之事。
“本王早己经到了开府的年纪,这些时日来朝中大臣们催父皇催的急,怕是年内本王便要搬出大内开府。”嘉王赵楷轻叹了一声,说完后望着乐天与史勾当官又是一笑:“待本王开府后,你二人便是本王的开府旧臣。”
话音落下后,嘉王赵楷又与乐天说道:“乐天,你做为本王旧臣,又是皇城司的亲事官,你可以培植些手下亲信,将来也好与本王驱使。”
史勾当官也是一笑,对乐天说道:“乐大人放心,你培植的手下亲信可以纳入皇城司,每月的薪俸皇城司可以定时发放。”
这番话语,拉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