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康桥瓦肆再次热闹起来,甚至连汴梁城也再次轰动起来,与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上演的不是《白蛇传》与《梁祝》,而是另外两部新戏,分别唤做《牛|郎织女》与《窦娥冤》。
不过在这段时日内,这两部戏的门票是不对外出售的。辟雍同窗们为自己联名上书,乐天总是要表示一下罢,除去吃吃喝喝以外,这头几日上演两部新戏的戏票,都让乐天送与了辟雍的一众太学生们。
送戏票,在这个年代,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凌驾在物质基础之上,表达高尚情操的人情往来,当称得上一个雅字。
这些时日乐天没去开封府上差,但也不意味乐天闲着没事,既然当上了这个皇城司亲事官,乐天又怎么能不抓紧时间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在京城里自己势孤力单,既然嘉王赵楷主动要来做自己的靠山,自己又怎么能够错过。
显然嘉王赵楷为了扩大自己的实力,而对皇城司扩编。
嘉王赵楷对乐天还是不错的,先调派了些做事得力的手下给乐天使用。这些手下都是皇城司的老人,对乐天的底细是知道些的,特别是乐天曾镇|压过淮康军哗变,令官家对皇城司赞赏有加,所以对乐天也是敬佩遵从的很。
写了封书信着人捎回平舆,信上乐天将自家姐丈、张彪、屠四几人尽数招了来,为其在皇城司中谋个一官半职,总比当捕头要强得多,还有在蔡州府里的木捕头也被乐天招到了汴梁,这些人充做自己的班底再为合适不过。
这边乐天正在筹划着培养亲信等一干事务,忽有宫中内侍怀抱着圣谕来到自己家里,传诣说徽宗皇帝要看戏,特召乐家班入宫献艺。
听到皇上要召乐家班去宫中演戏,兰姐儿一众小娘子欣喜的几乎落下泪来,以前在青|楼中为伎时轿子行在大街上,免不得挨些路人点点戳戳的议论甚至谩骂,如今能被皇家召进宫中演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这些人能被官家承认,不再是以前身份低贱的女伎。
给皇家演戏自然不能马虎半点,得了诏令,当日乐天便停了保康桥瓦肆的所有演出,第二日进宫又寻鸾仪司的工匠在宫中搭建戏台,在宫里忙碌了起来。
谕旨中,徽宗皇帝钦点了《白蛇传》、《梁祝》、《牛|郎织女》、《窦娥冤》四部戏,这四部加在一起,又岂是一天能够演的完的。
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乐天将乐家班的一众娘子领入了戒备森严的皇宫。为了怕兰姐儿一众娘子紧张,乐天特地做了几场心理辅导。
演出就在开始了,乐天立在戏台的幕后观望戏台下的座位,乐天心中暗暗吃惊。戏台下坐好的宫中的嫔妃贵人足有百十位之多,据说这此还是在宫中有些地位的,没有地位的根本来不了这里,除此外徽宗皇帝的子嗣也尽数坐在台下,乐天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徽宗皇帝走了出来,台下的一众嫔妃、皇子帝姬忙起身施礼问候。
待台下所有人坐下后,乐天忙向徽宗请旨是否开演,在得到旨意后,乐天去了后台,示意众娘子努力。
在梁祝婉转缠|绵的音乐声中,大幕被缓缓的拉起,第一幕大戏正式开始上演。
被拆散了姻缘,梁祝化蝶,引得宫中一众嫔妃慽眉嗟叹;许仙与白娘子的聚散离合,赚足了宫中一众贵人们的泪水,最后又博得人尽欢颜。
两部戏落幕己至亥时,乐天向着后台拍了拍手,兰姐儿一众娘子身上俱都都御了妆容齐齐亮相,在台上福个尤福,又说了两句讨喜的吉话。
“陛下,可还满意?”许久不见徽宗皇帝的乐天开口问道。
“不错,不错!”徽宗皇帝点了点头,又向旁边的皇帝问道:“梓童,这两幕戏如何?”
在得到皇后与一众嫔妃的好评之后,徽宗皇帝朝台上示意道,“赏,连同上部戏,一并打赏。”
兰姐儿带着一众小娘子再拜谢了赏,才退到后台。
时辰也不早了,后宫的嫔妃各自散了去。是夜,乐天与一众兰姐儿一众小娘子也是留宿在宫中,毕竟还有两幕戏要明日再演。
“喂,看不出来么,你这么坏的一个人,居然能写出这么赚人眼泪的词话。”
第二日,乐天在戏台指挥道具布景时,忽听得有人在自己身后说道。
回过头,乐天看到说话之人拱了拱手,倒也不客气:“多谢殿下夸奖,臣的品性,待臣百年盖棺之后自有青史定论,就不劳殿下评价了。”
原来,立在乐天背后的说话之人正是茂德帝姬。
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听乐天这般说话,茂德帝姬小脸愤怒了起来:“你这人就是个坏人,连好话与坏话都听不出来么?”
“殿下既然己经知道臣是个坏人了,又何必与臣这等坏人说话。”乐天回道,说完话乐天转过身接着指着挥宫中内侍布置戏台背景。
从小被父皇宠爱,内侍宫女众手拱月的捧着,何曾见过有人似乐天这般副模样对待自己,茂德帝姬气的跺了跺脚,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以为我想寻你说话啊,三哥儿最近忙的见不到人影儿,我又不认识宫外的人,只好来寻你了。”
乐天知道,茂德帝姬口中的三哥儿,指的便是嘉王赵楷,看来他们兄妹二人间的感情还不错。
“殿下的意思是要臣去办事?”乐天有些惊讶的转身,挑了挑眉头沉声道:“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规矩,殿下是宫中贵人,自然知晓宫中的规矩,我一个外臣掺和到宫中事务里,脖子上再多长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茂德帝姬毕竟是个小孩子,眼下又有求于人,也顾不得生气,低声说道:“宫里是有宫里的规矩,但你不说,我不说,还会有谁知道!”
“那也不行,臣只有一条命!”乐天用摇头来表示自己是一个珍爱生命的人。
见乐天不允,茂德帝姬又柔声道:“你写的《梁祝》、《白蛇传》、《窦娥冤》、《牛|郎织女》我都看了,感觉能写出这般有血有肉、有良知、有感情的人,人品定然坏不到哪去。”
“臣不敢当!臣的人品,殿下早已经给定了性,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就算殿下说的天花乱坠,殿下的事情,臣也不会掺与其中。”乐天轻笑,又劝道:“所以啊,臣还是劝殿下少在臣这里浪费口舌了!”
我敢说这四部戏是我抄的么,乐天心道。
“你……”见乐天软硬不吃,茂德帝姬一双圆眼瞪的溜圆,伸手一指乐天,却是气得再也说不下话来。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又生于宫禁之内,与乐天这样两世为人的大人斗嘴,又岂能占得到便宜。
“如果殿下没有别的事的话,臣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恭送殿下了。”乐天拱手拜道。
候在茂德帝姬身后的宫女看不过去了,指着乐天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殿下着你办事,是你莫大的荣耀,怎可以这般推三阻四。”
“不知好歹?”见一个小宫女伸手指责自己,乐天眉间泛起一抹怒意:“不知好歹的恐怕是你这婢子罢,小小的一个宫中奴婢竟敢指责外臣,是谁给的你恁大的胆子,就不怕本官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么。”
自宋以降,公主受帝家与谏台约束,再也没有汉唐时那般有强横的权势。
“锦儿,退下!”见乐天反应过激,茂德帝姬忙斥责身边宫女。
待身边没了旁人后,茂德帝姬才带着几分忧郁的神色说道:“近日爹爹说要与我适配个人家,据说是蔡相公家的五子,我不知此人生得是何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年长还是年幼。”
闻言,乐天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茂德帝姬,这茂德帝姬眼下还是一副萝莉模样,说话的语气却有些老气横秋,想来宫内的生活虽然是丰衣足食,但宫内的生活未过比寻常人家过得快乐,宫里的水更深。
前阵子,乐天也听闻过传言,蔡京家的五衙内要适与茂德帝姬做附马,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才多大啊,陛下就与你寻附马了?”
“十二!”茂德帝姬低下头害羞的说道,声音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顿了顿又与乐天说道:“本来,我是想托三哥儿去打听此人的,只是近来三哥儿太忙,所以我便来寻你帮忙,除了你以外,我真认不得宫外的其他人了。”
蔡相蔡京,听到这个人,乐天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自己凭空的蹲了几日大理寺诏狱,都是拜这个奸贼所赐。
“微臣只是开封府里一个小小的司理参军,蔡相公执宰朝政地位显赫,微臣又怎能探知蔡家五衙内的事情?”想了想,乐天回道。
出于对蔡京的恨意,乐天心中其实很是想将这桩亲事搅得黄了,只是貌似这样做于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再都说还有些不小的难度,一不小心还会落得个离间君臣的恶名,所以乐天放下了这个心思。谁让蔡京权倾朝野呢,只怕自己搞些小动作,若是被人发现,不要蔡京发话,蔡京手下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就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的着实有些道理!”听乐天这样说,茂德帝姬点了点头,随即说了一句令乐天抽筋的话:“其实你这个人也蛮不错的,心的不算坏,又生得一表人才,而且文才粲然,做附马倒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