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四大才子观景楼约战乐大人一事,早己在杭州府传的沸沸扬扬,乐大人有着不弱的才名,只是一首诗被人歪解而惹怒了杭州土著,同样这杭州城四大才子在江南一代也非寻常人物,不论是读书人还是坊间百姓对这场约战都是起了非常大的兴致。
乐大人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杭州城四大才子便是在才名上弱了些,也是齐四人之力,更有人言“四个臭禆将顶个诸葛亮”。杭州本土士子最强四人组合出动,实在没有输掉的可能,甚至全杭州人认为这四人便是去了汴梁城,怕也不会吃什么亏。
愿景是美好的,然而事实是残酷的。被所有人认为不可能之事,却偏偏的发生了。
判断输赢的最主要体现是,观景楼一战,本地四大才子竟然没有诗作传出,而传出的却都是乐大人的诗作,其中那一首把酒对月歌更是出了奇的好,还有其间赠与那五位女伎词作,柔弱的或是哀怨或是美艳的咏叹调与悲情愤世歌,与乐大人一向风格十分相符。
自观景楼一战后,沈杰悄然无声的回了秀州,喻响、薄洪二人似无面目示人一般闭门不出,至于那沈安民也是无了踪迹。
很多人对其间细节甚是好奇,乐大人身居县衙之内,自然不能上门问询。找不到当事人没有关系,不是还有五个本城名会当场座陪么,于是乎这几位美人的生意便突然好了起来,客人纷至沓来,一时间应接不暇,甚至出的价钱也是奇高,只为问一问当晚本地读书人之间决战的盛况。
几位美人好是辛苦,一天要见十几、二十个客人,口中反复着说着同一件事。虽是反复的提起,但每当谈论起乐大人的风采时,无不眼眸放光,眉飞色舞津津乐此不疲。
不过也有些副作用,乐大人抨击江南士子虚浮、诗词没有格调的说词,也随着几位女伎的嘴巴传扬了出去,立时引来本地读书人一片愤然,但想要开口声讨时,却又反复咀嚼乐大人作出的诗句,却又只能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将满腔的愤怒化成一江春水付诸东流。
论才情、气魄、格调,自己这些人还真是比不上,最后这些本地土著士子们只能不了了之。
再者说,打嘴仗好像不是自己这些人的强项,这位乐大人一番口水能喷的本地四大才子愧然而退,自己这些虾米就不要不自量力去丢人现眼了。
杭州本地士子固然还有许多不服气的,但杭州城的勾栏女伎却是对乐大人呈现出一边倒的支持状态,奈何本城五位名伎对乐大人太推崇备至了。月光下乐大人一袭玉色翻领长裰,谦谦公子温润若玉,把盏临风,如李青莲临世,一展太白遗风之范,被传的神乎其神。
一人若是这般说话会有炒作之嫌,杭州城里的人却知道,当晚在场的这五个美人儿寻常为了争抢名头不免会勾心斗角,然而对于乐大人却是众口一致,可谓是众口烁金,对此事的真实性没有任何的怀疑。
一传十、十传百,乐大人当晚之举惹动了满城芳心,何止是伎家姐儿,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皆是萌动不己。
却说在观景楼之战的次日,乐大人排衙,本县的洪主簿与方县尉皆是赫然之色,乐大人心中清楚这观景楼一战,他两家的衙内因为那句“西湖终是小家容”,少不得做幕后推手,来挑动自己与本城士子间的矛盾,最后才有了这观景楼之战。
不过坏事变好事,自己在杭州城立了甚大的名头,乐大人也不想追究了。
散了衙参之后,乐大人刚刚用过早饭,尺七来报那数日不来上差的户房王押司求见。
示意将王押司带来,尺七退了去,却将门口把的死死的,将任何想见乐大人的人都拦在了外边。
施过礼,王押司一脸笑意的说道:“县尊,您吩咐小人传的话小人传到了!”
“你那堂兄怎么说?”乐大人一脸淡然。
王押司赔笑着回道:“堂兄对大人的说法十分认同,吩咐小人与县尊传话,只要大人将所说的事情办妥,我家堂兄愿意交县尊这位朋友,再在县尊提出的价钱上,再涨上两千贯,将大人的本钱算做一万贯入股。”
乐天曾提过,王佐刺杀自己做价五千贯,王佐杀了前任张知县做价三千贯,总共八千贯当做自己入股王佐走私船队的本钱,没想到这王佐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竟还又加了两千贯,倒是大手笔,间接又证明走私的利润是有多么巨大。
除此外,乐大人更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前任张知县的死与王佐有关,只不过能令王佐痛下杀手除去一位朝廷命官,其间的缘由令人深思了,虽说乐大人心中有所判断,但也只是猜测了。
点了点头,乐大人又不动声色的说道:“本官命人四下留意那钱九分的下落,也让你家堂兄留意下那钱九分的去向,若手下人寻到了他,就地格杀便是,至于那钱九分|身上的钱,你家堂兄明白怎么做的!”
“小人定然如实将大人所言传与我家堂兄!”王押司恭恭敬敬的回道,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乐大人的脸色说道:“大人既然有意与我家堂兄联手做那买卖,我家堂兄想请大人见个面吃个便饭,也好洽谈合做事宜!”
合做必然要洽谈见面的,乐天自是应允,“这是定然,时间地点由王员外定罢,不过尽量不要在酒肆中,免得有人认出本官,为本官带来不便!”
见乐大人应允,王押司便说道:“既然县尊同意,小的就斗胆与我家堂兄做个主,不如便选在明日,在我家堂兄的府上,县尊您看如何?”
“事情就由你安排了!”乐大人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王押司觉的与乐大人关系更近一步,谄笑道:“小人昨日听闻乐县尊在观景楼将本城四大才子辩得哑口无言,现下整个杭州城都在谈论着县尊事迹,县尊果然是当世之奇才也!”
不得不承认这王押司拍马的境界有点低有点拙劣,对于这些的马屁乐大人听得耳根子有点难受,将手一挥,将这王押司接下来拍马的话打断,提到正事上:“你身为户房押司,统管全县钱粮账目,本官也是刚刚接任,今年夏税完成的如何了?”
王押司回道:“回县尊的话,今年夏税己经完成了八成,余下这两成想来在半月内能够征缴完成!”
两浙是富庶之地,钱塘更是府县同城,虽说府县同城的知县极为难做,但也沾了征税便利的光,半个杭州城在钱塘的地界上,商铺多而农田少,使得钱塘的税务征收起来特别方便。若是以农业县,年景好倒也还好说,年景差朝廷又不予减免税收,征缴税赋实在是令当地官员头痛的事情。
等王押司出去,屠四进来问道:“官人,您真的打算去那王佐的家里,小人怕此行官人会有危险,请官人三思?”
乐大人面容上未有任何神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身子金贵,又何必要以身犯险?”尺七进来也是说道。
乐大人苦笑道:“本官面临的案子很是棘手,张知县的死,钱库小吏卷钱而走,哪一桩与本官来说不是麻烦事,前任知县张大人死的不明不白,怕是有许多不明真相之人会认为是本官过于苛刻前任,以致于前任自杀身亡,倘若再有人大肆颠倒黑白,本官的处境岂不堪忧?”
顿了顿,乐大人又说道:“本官在朝廷里得罪了蔡相公,若不立些功劳与官家还有嘉王爷看看,本官的处境怕是更为不妙;再者说出海走私获利颇丰,任谁都会想吃上一口,与其让与他人不如握在咱们手里,手下的兄弟们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家糊口,总不能跟着本官一直受穷不是!”
听乐大人这般说话,尺七与屠四不由的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有些惊骇。
见尺七、屠四二人眼中震惊,乐天又淡然道:“你二人若是不想掺和到此事中,本官可以放你二人回乡,不过你二人不许对外人泄露半点消息!”
闻言,尺七、屠四二人齐齐硊在地上,拜道:“小的愿鞍前马后一直追随官人左右!”
点了点头,乐大人又吩咐道:“屠四,你去与木捕头、黄堪检传话,明日傍晚本官去王佐府上,让他们做好准备!”
王佐的宅院距离钱塘县衙有十多里的路程。这日傍晚,乐大人带着尺七、屠四上了车后边跟着县衙几个差伇,在王押司的引领下,向着王佐的宅院行去。
“县尊,前面就是我家堂兄的宅院了!”
出了城,路颠簸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引路的王押司向远处指去,与乐大说道。
顺着王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得在夕阳下的远处,有一座占地广阔的宅院,大门是五间开的宽阔,这等宅院必然是大户人家。
乐大人手中有醉海棠赠与的《杭州士绅录》,但数年前此书上还没有王佐的记载,这王佐只是近几年才蹿红的,前年刚在这本士绅录中有了名号。
好在乐大人手中还掌握着皇城司暗探,打探了一番后,才将王佐发迹的过程弄得明白,在十数年前这王佐还不过是个小本生意人,家境怕是连中等也算不上,后来搭上出海贸的路子,身家渐渐丰厚起来。
再后来见海贸有市舶司管辖,生生将出海贸易的利润剥去了四成,便将主意打到了走私之上。走私的暴利自是不需要多说,短短六七年间就让这王佐积累了巨万家资,成为钱塘县里的一号人物,便是在杭州城里也有了些名气。
距离再近了些,乐天才看清这王佐宅院的相貌,只见这宅院大门上挂着一排灯笼,上面有个“王府”字样。门楣旁边尽是挂着大红花与彩带,大门的两边更是挂好了爆竹,外面有家丁在洒扫清理,更有个家丁在眺目远望。
大门前,一个管家样的人物立在那里,见到从车子里探出头的王押司,又看清跟在车子后的几个差伇,吩咐家丁道:“县太爷来了,快去禀报老爷,贵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