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立于中军帅船上,注视着数里外渐渐行近的海匪船只,心中也是不由的有些感慨。
乐大人心中还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天朝太祖爷的一句话,战略上藐视对方,战术上重视对方。这些海匪们虽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绝不能以等闲视之,对面的海大旺虽说只是打劫过往船只的海匪,但久在海上闯荡,率领手下行船打仗的架势竟然是有模有样,不比大宋水军弱上半分。
这些海匪所谓的战船虽然大小不一,但都是数百到两千料的大船,一看就知道是海匪们劫掠而来的商船。看到这些船只,乐大人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若海大旺用来接战的只是一些小船,自己带来的那些两弓床弩倒没了什么用处,大船正好可以当做目标。
“镇抚大人,看来这逆贼摆开了架式,是要顽抗到底了!”失踪两日的黄堪检再度出现在乐天的身边,说道。
“这个海家的不肖子孙,真以为天下是那么好打的,皇帝是那般好做的啊!”乐大人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被乌云遮住的天空。
见乐大人抬头望天,杨指挥使忙说道:“镇抚大人请放心,冬日海上没有大雨也没有甚大风浪,若不然这海大旺也不会出来迎战我等了!”
乐天只是笑道:“天不下雨,他海大旺却要找,死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海大旺找死也就罢了,只是死前还要打扰他们海家祖宗八代……”黄堪检在一旁打趣道,当看到乐天的目光后,瞬间不再言语。
就在准备接战的时候,乐天突然感觉到船下有些异样,屁股做在帅椅上,分明可以感觉到有震动从甲板传到椅子上,再传到自己的屁股上,而且这震动中还有着一道道的声响伴随着传来。
这时,立于甲板上的杨指挥使也感觉到异常,“不对,水面下有异响……”
在场的其他将领也感觉到船下有异,惊讶的跟着说道:“莫不是有海匪潜入海中试图凿开船底?”
乐大人挑起眉头,前世也是看过水浒的,剧中曾有一个虚构的历史桥段。水泊梁山的好汉们曾潜入水底凿穿大宋水军的船底,生擒了征讨梁山好汉的太尉高俅,莫不是这一幕被自己碰上了不成?
思虑间,乐大人忙走到船舷边,只见海底不时有一个个木屑冒了上来。就在乐大人吃惊之际,突然间又见有个人头冒出水面透气,在海面上换了口气又一个猛子扎入到了水下。
看到从水底冒出的木屑,乐大人证实了心中所想,立时吩咐道:“快派水鬼下海,将那凿船底的海匪格杀!”
随着乐大人的一声令下,数十个拿着尖刀的水手纷纷跳下水去,不多时只见水面上一阵翻腾,一股股殷红的血色自水面下冒了出来,显然水面下己经有了伤亡。
不得不说海匪们还是很强悍的,两浙路的初冬虽说不冷,但海水的温度也不高,这些海匪们居然能长时间的泅渡无声无息的潜到水军船底,实在是强悍非常,但因为长时间泡在水中,体力消耗极大身体反应迟钝极不灵便起来,被跳入水中的水军水手们杀了个措手不及,立时有不少人殒命。
长时间泡在海中体力消耗很大,不敌朝廷水军的海匪们放弃任务,忙泅渡潜水向远处行去。
海水里冰冷,当兵吃粮的水军们见海匪们逃去也不追赶,纷纷从之前放下的软梯爬了上来。
看着海面上飘浮的水匪尸首,再看己方无一伤亡,乐大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今晨前边斥候与海匪叛逆头次接战便落了下风,眼下也算是搬回了一局。
“汝等俱都立了战功,待记在功劳簿上,本官与尔等报功请赏!”看着一个个从水中爬上来的水手,乐大人很是满意的说道。
就在下一刻,乐大人耳中听闻到一声声惨呼,随即将目光投向海面,面容上尽是吃惊之色,只见远处那几个试图凿穿帅船船底的海匪在水中挣扎惨叫道,再看在这几个海匪的身边,一个个三角形的黑色背鳍在海面上穿梭着,更是不时有巨大的身形从海面上跃起,鲜血从那几个海匪的身边不时涌出。
挣扎惨叫,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只有一些黑色的背鳍在海面上继续寻找穿梭着。
鲨鱼!
在海面下被水手格下的海匪流出的血液吸引了附近游弋的鲨鱼群,这些鲨鱼不仅在大口吞噬着浮在帅船附近的海匪尸首,还在猎杀着那几个侥幸逃走的海匪……
看到活生生的生命被鲨鱼吞噬,一众军士们脸上越发的凝重起来,那几十个跳入海面的水手更是心有余悸,心中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将目光投向远处正在驶来的海匪船只,所有的水军士卒们心中都清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绝不是以往在江面上巡检如同儿戏般的执行差事。
见了血,绝对是件好事。乐大人在心中道,免的这些水军像在杭州湾第一次与海匪接战时表现出的那种怂样。
远处,立在升着龙旗大船上的海大旺也看到了这一幕,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心中更是憋着一股火气,口中高喝了一声:“进攻!”
常门为匪,吃的是刀尖上舔血这碗饭的,海匪们也是训练有素,只听得海大旺一声令下,那立于桅杆上负责传令的喽啰将用做传令的大旗向前重重挥落,立时间担任左军与右军两侧的海匪船只加快了速度,向着乐天所乘的中军帅船攻来。
擒贼先擒王,造反的海匪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进攻!”乐大人也是一声令下,传令官也是大旗一挥。
负责充做先锋的秀州水军指挥使程寅看到帅旗,命令手下士卒加快了速度,向海匪的船只冲了过去。
今日,海面上刮起的是西风,又是宽旷的海面,所以在天时上地利上交战的双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距离近了些,双方的船只上便是一阵箭雨互射,随即双方的船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两方的士卒或是拿着刀枪棍棒或是拿着鱼叉等各种自己使的称手的兵刃,跳到对方的船上开始厮杀。
冲杀声,中刀中枪的临死前的惨叫声,立时在海面上传扬开来。
秀州水军与海匪都有了伤亡,立于帅船之上的乐大人面无表情,自己要经营东南,要海上行商,就要掌握水军,秀州水军里的将士或是立功升迁或是为国捐躯,对于乐大人来说都是一桩好事,有了空缺自己才能将亲信安插进去,便是有不听自己调用的,不妨使些手段明升暗降将其调离,自己才能牢牢的掌控秀州水军。
就在秀州水军与海匪激战之际,那海大旺亲自带着领船只向乐大人冲了过来。
看样子,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要寻乐大人拼命了。
对于乐大人来说,围剿钱塘海匪是自己立功的机会,更是为自己将来经营东南打通障碍;对于海大旺来说,击败前来征剿的水军是自己的扬威立名之战,更是干系到自己身家性命,所以这一战必须要胜利。
其实,海大旺心中是有些后悔了,什么狗屁的天降祥瑞,自己造了半天的反,除穿了件皇袍、称谓变的好听了一些,住的还是以前的老房子,睡的还是以前抢到岛上的婆娘,与以前做海匪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以前自己在舟山做个土皇帝收些这往船只的保护费,朝廷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自己胡来,如今自己称了帝,朝廷便开始派兵征剿自己,就是打赢了这一仗,朝廷还会派下一支人马来攻打自己的。
朝廷的实力太大,挡的住一次两次能挡得住接连而来的征讨么,原本以为朝廷施政暴虐,自己登高一呼会天下响应,现在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前些时日还有些心中对朝廷不满的百姓来投奔自己,这几日便半个人也没有了。
海大旺哪里知道,乐大人派人冒充自己手下在明州、秀州沿海一带抢掠百姓,使的百姓对其怨念极重,又哪有人肯来投效。
看着海大旺率领余下船只向自己的中军冲来,乐大人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重弩准备,点火,放!”
距离近了些,到了重弓弩的射程之内,两枝被捆绑上炸药的重箭上弦,点火之后被士卒用重锤狠狠的砸下扳机,破空声中那重箭射到冲在最前方海匪的船只上。
轰隆隆……
如雷鸣般的轰鸣在海面上炸响开来,只见这两枝绑着火药的重箭,一枝不偏不倚射在了海匪的桅杆上,轰鸣声中桅杆被炸的倒了下来,更有几个海匪被炸的支离破碎,落下的巨帆随即燃烧了起来,另一枝同时射出的重箭在落在正面的船艏部,箭上的火药将船艏炸出一个三尺方圆的洞。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船上的海匪何时见过这种阵仗立时惊慌失措起来,便是后面的海大旺看到这般景像,眼中也闪出慌乱与惊讶来。
“点火,放!”
就在一众海匪在慌乱中还未醒过来神之际,看到海匪船只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在押官的一声令下,立于船头水军弓手搭弓上弦将绑着火药的箭矢点燃引信,向着海匪的船保上射去。
一连串的爆响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海匪船只燃起了大火,更有不少无法躲避的海匪喽啰被大火引燃了身上衣衫,哀嚎着跳入海中来扑灭身上的火焰。
似这般的场景,接连上演着。
秀州水军的战力比起海匪差了许多,显然落入了下风,但杭州水军是见过血的,越州水军没然没打过仗,但水军中的主要将领都是乐大人从杭州水军安插过去的,对于这样的阵仗也是见怪不怪,攻击起来也是有条不紊。
立于帅船之上的乐大人看到这般场景,唇角间微微露出一抹笑意,但面色依旧凝重,目光不时的在海大旺的那艘所谓的龙船上寻找扫视着,试图寻出一个人的身影。
因为自己曾捉刀代笔,替这个人写过讨伐朝廷的檄文。这事若是被捅出去,麻烦怕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