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照德坊,乐天发现梁师成宅院前有轿子停在外面,看仪仗非是一般人,可以判断此时梁师成是在家的,而是在迎客。
上前敲开梁宅大门,开门的梁宅门子自是识的乐天的,很是痛快的收了门规钱,又有几分为难的说道:“乐大人,我家老爷此时正在见客,不知能不能见大人,容小的禀报再说。”
乐天点了点头,立在门外等候。那门子一去前后近有两刻钟的光景,直到乐天等的不奈烦时才从内里出来,将头探出出缝说:“乐大人,小的与我家老爷禀报过了,让小的引大人去书房稍做等待,待我家老爷见过客,再来见大人!”
能见自己就成,眼下的乐天己经火烧眉毛,为了自家的票号,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还是那间书房,陈设也没有多少的改变,只是多了一副被供在香案上的书卷,乐天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观看,却看这书卷上所写的竟然用瘦金体所写的千字文,乐天稍做翻阅却发现这千字文竟然是徽宗赵佶亲笔所写,难怪被供在香案之上。
这时有婢子过来倒茶,倒过后便出去了。立于书房里,乐天心不免泛起几丝涟漪,想去岁夏初,自己就是在这间房里与姚真儿、梅娘子两人施云布雨一夜双菲,立时间小乐天有蠢蠢欲动之感,只是今天想起了票号之事,心里的那点涟漪立时消散了去。
左右也是无聊,乐天坐在椅上思量一会如何向梁师成开口提及票号之事。
吱咛……
过了足有一刻钟的光景,书房的房忽的开了,乐天以为是梁师成来了连忙起身,就在立起身形时却是吃了一惊,那来到书房里的不是梁师成,而是去岁曾与自己有过露水姻缘的梅娘子。
这小蚤蹄|子不止是胆大的很,消息怎也如此的灵通,自己刚刚到了梁宅,她怎就知道了吖?
正待乐天开口说话,只见那梅娘子一脸严肃之色,更是对自己做了个呶嘴摇头的动作,乐天很是不解,立时又感到事情有异,今晚似乎很是怪异。
只见那梅娘子向自己走了过来,将自己一把抱住,同时在耳边低声道:“推开我,那老阉货在外面听着呢!”
这是个什么情况?莫非那梁师成发现了自己此前与姚真儿的奸情?乐天脑中飞快的算计着,然而动作上却不慢,一把将抱住自己的梅娘子推到一边,同时用甚是严辞的口吻说道:“小娘子,这是梁老大人后宅,乐某也是堂堂正正的清白人,家中更有妻小,你这又是何意?”
梅娘子咯咯一笑,又欲上前攀拉:“妾身见小官人生的一表人材,立时心生倾慕欲求鱼水之欢,小官人为何要拒妾身与千里之外!”又道:“小官人莫要担心,妾身方才听前面的婢子说,老大人方才被宫里唤了去,不知几时才回来,不如今日……”
乐天侧身避过,正色道:“乐某读圣贤书,受圣人教化,虽喜好女色却也遵圣人之道当恪守本心,又岂能伎家接客之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乐天又用口型说道:什么意思?
伸手用极小的动作指了指门外,同时梅娘子的表情很是不屑:“圣人口里虽然说的满是道理,却也是三妻四妾,哄的就是你们这等读书人,小官人偏偏还是信的很,真是迂腐!”
演戏嘛,乐天自谓有着影帝级别的演技,挤眉弄眼的与梅娘子眉目传情,又很是投入的义愤填膺:“妇人之见,怎能诋毁圣人,汝不要在这里纠缠,快些早早退去,本官不想再想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这里是梁老大人府邸,你莫要再不知羞耻!”
“你一酸书生居然敢骂老娘,小心老娘在这里大叫你非礼,让我家老大人惩治于你!”乐天骂的很是厉害,梅娘子佯怒,又恫吓道:“去岁曾有一读书人私了老爷的小妾,被老爷派人割了命|根子,你得罪了老娘,老娘只要在宅子里呼叫,你就是第二个,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
闻言,乐天更是不怕,激|情满满打断道:“那人还是乐某亲自带人操的刀,梁老大人是信任乐某的,你若是有本事就去老大人那里告我非礼与你,看梁老大人会不会信你一面之词!”
啪!啪!啪……
书房的门被打了开来,一袭锦袍的梁师成走了进来,双手鼓着巴掌,笑道:“乐大人果然是谦谦君子,不似朝堂上面那些假清高的卫道士!”
“见过老大人!”乐天拜道,同时猜道莫非是梁师成发现了姚真儿与自己私情的什么疑点,才来派梅娘子来试探自己,只是梁师成没想到这梅娘子与自己也是有讦情的。
“你出去罢!”梁师成示意梅娘出去。
待梅娘子离去后,又说道:“乐大人今日来寻老夫所为何事?”
乐天倒也不必遮掩,将来意说了一遍。
坐在椅上,梁师成只是一笑,淡然道:“三司的人都是蔡京以前安置下的,以你与蔡京的关系又如何能说的通,再者说三司衙门里的钱存于哪家钱铺早己是为定数,其中多有不便之言之处,又岂容你来插手。”
乐天忙道:“所以卑职才来老大人这里寻求帮助的!”
“这些事,老夫己经知晓!”梁师成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又说道:“除此外老夫还知晓你眼前票号所遇到的困局,中华票号与汴都票号之间的争斗己经不仅仅限于钱铺之间,而是涉及到夺嫡之争。”
“老大人慧眼如炬!”乐天忙大拍马屁。
这马屁听的舒服,梁师成继续说道:“那白时中家是开金银铺的,在京城里经营多年再加上他本人做官,在金银铺里素有威望,其又与王黼多有不和,投靠太子殿下也是理所当然,联合汴都诸家票号对你那票号打压也在情理之中!”
“王大人事先生如父,老大人就这般看白时中坐大么?”乐天忙问道。
“太子殿下与郓王殿下谁做皇帝,这是天家之内事,不是老夫所能干涉的,再说那白时中事我不比王黼弱上半分!”梁师成侃侃而谈,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又说:“反倒是你,自入仕起就被郓王殿下所招揽,郓王派系的印迹甚重,改弦易辙难免不被人嗤笑。”
难道历史记载是错的,宋史上不是说梁师成曾是郓王赵楷的铁杆支持者么,怎么不是这个样子?乐天心中纳闷。
“想你心血所成的票号毁于一旦,实是令人痛惜的!”梁师成接着说道。
听话音里似乎有周转余地,乐天又爆出了个梁师成所不知的内情:“老大人恐怕不知,下官的这家票号里郓王殿下的股份占据了大半,其中绝大部分是官家从内库出的!”
“此言当真?”声音入耳,梁师成坐直了身子,盯着乐天问道。
“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乐天回道。
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梁师成来回走动了几圈,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看梁师成的表情乐天终于明白了,梁师成将赌注分别压在了王黼与白时中的身上,而王黼则代表着郓王赵楷,白时中则代表了太子赵桓,自己想左右逢源,但自己突然放出的这个消息却令梁师成不淡定了。
徽宗赵佶从内库拿钱与郓王赵楷开办票号说明着什么,说明陛下支持汇通天下的理念,有意让郓王掌控大宋的财赋命脉,与中华票号对着干代表什么意思,代表着对陛下对着干,想来那白时中等人俱是不知其中关节,若是知晓肯定不敢有这般举动。
想到这里,梁师成止住了来回踱动的步伐,将目光投向乐天,“你放心,你所说的事,老夫会为你想办法,到时定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郓王殿下失望!”
得了梁师成的答复,乐天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身前事,身后名,这也算是老夫为身前事与身后名所着想罢!”梁师成重新坐回到了椅上,看着乐天的目光里忽带出了几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来。
“身前事,身后名,为官者莫不念及与它!”乐天也是点了点头。
梁师成忽又说道:“老夫己经年过半百,眼下却开始为身后事着想了!”
乐天不解,“老大人正值春秋鼎盛,为何忽说起如此不吉利之事?”
梁师成又是一叹:“老夫之父乃东坡居士,然却以残疾之身入不得祖坟,身后更是无一儿半女可以送终,实乃今生之憾事!”
听到这话,乐天也不知如何接话了。这涉及到太监最为自卑与忌讳之事,又是自己能搭的了话的。
“我观乐大人仪表堂堂,更是机智万分,所以老夫想……”梁师成望着乐天突然开口,话说到一半之时又顿了住,犹豫了半响后才继续说道:“老夫想借乐大人一用。”
闻言,乐天一惊,确定梁师成说的不是借自己的脑袋一用,才安下心来,口中又是很惊讶的说道:“借下官一用,老大人是为何意还请直言,但凡能用的到下官的,下官定当万死不惜。”
“老本是想借乐大人一用!”梁师成点了点头,饶是年过半百之人面上也是现出几分腼腆:“老夫是为残废之躯,想请乐大人为老夫留个一儿半女……”
闻言,乐天险些叫了起来,这不就是借|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