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使节之言显然意有所指,与直斥宋朝趁人之危差不多了。
辽国使节话音落下,殿中群臣面上皆有愠色,但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大辽有今日之危,定然也不会不再理会辽国态度,而难为西夏。
这时乐天出班,奏道:“陛下,昨日天气闷热,臣纳凉时北望黄河大堤,忽有感一首想赋与陛下,还请陛下斧正!”
有些尴尬的徽宗自然乐得乐天出面解围,笑道:“乐卿似乎又有些时日未曾有大作出口了,朕倒想要听听卿是有词作还是诗作。”
“是首七律,只是偶得,还请陛下教诲!”乐天言道。
这个时候乐天竟然打岔,殿中群臣皆是不解,却也不多言,只是静观事情发展。
应了声是,乐天缓缓吟道:“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步入抄袭之路不能自拨的乐天,早己经习惯成自然,至于脸皮为何物怕也是记不得起来了,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二首中的其二,恰好用在辽国使者的身上最为合适,方才见辽国使节有斥责大宋之意,乐天便搬了出来。
乐天左右算计了一番,在北宋末年的这个时候陆游还未曾出世,拿来就拿了罢。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徽宗赵佶品咂诗中韵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嗯,好大的气势!”
随即又念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倒是好辛酸,连朕之心也慽慽然了。”
说完,徽宗赵佶看着乐天,点头道:“乐卿诗词之作大用进境,不复昔日之花间风|情,尽显为国为民之本色,可谓之大丈夫尔。”
莫说是徽宗赵佶口中称赞,便是殿中诸臣心中也尽是道了一个妙字,乐天这诗表面上是说与天子斧正,却是说与那契丹使节听的。
话说北宋武力值虽然不高,但却是才子文人辈出之地,在文风之上显然大辽要落后大宋许多。鉴于文化上的矮化,大辽为了避免出使宋朝出现尴尬,是凡出使北宋的使者,尽是精挑细选之辈,可以说这些使节皆是饱学之士。
那大辽使节听闻乐天的诗作,怎不知晓乐天诗中所指的便是幽云之地,幽云十六州自石敬瑭割与辽国,一直为辽国所占据,后来太宗皇帝两次北伐皆以失败告终,直到后来辽国南侵,才有了澶渊之盟。
而乐天借诗喻势,对大辽的威胁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幽云之地的汉人在契丹人的压迫下眼泪己流尽,他们盼望王师北伐盼了一年又一年。这令契丹使者心中怎么能不震惊,再细想一下,乐天在诗中就有警示大辽的意味了,若是再敢恃强在宋夏议和上对大宋施压,小心大宋借辽国之颓势出兵幽云。
深晓其间用意的辽国使节在一番目瞪口呆之后,立时住口不言。
陆游在诗中言,是指中原百姓在金人的压迫下苦不堪言,但被乐天用在了幽云故地上,倒也是合适。
两个西夏使节也是精通儒学之人,又怎么不清楚其间用意,再见辽国使节也没有脾气,心中越是感觉无助的很,但乐天代表大宋皇帝陛下提出的议和条件,是自己二人敢答应的么,若是应了回到夏国,被皇帝斥责、被百官唾骂都只是小事,怕是夜间在家里睡觉,说不定连房子都让人给点了。
到时候怕是连个救火的人都没有,而且满大街站满了尽是看热闹的人不说,兴许有人还会往自己家里扔点柴火浇点油什么的也说不定。
临行时就知道此行与大宋议和绝不是轻易的事,只是没想到不易到了这般程度,两个西夏使节嘴里满是苦涩,却又不知如何相处。
思虑再三之次,为首的西夏使节向上拜道:“大宋皇帝陛下,大宋所提出的议和条件,小使实难做主,还请小使返回国内与我主商议协定之后再做答复。”
殿中群臣心中都明净的很,西夏使节在使缓兵之计,能拖多久是多久。
闻言,乐天立时向上拜道:“陛下,臣观夏国未有半分和议之诚心,而施缓兵之计,臣奏请陛下允臣带二十万人马出萧关过大漠直取兴庆府,复我大宋故土旧地!”
徽宗赵佶心中清楚,乐天这是故意给西夏使节施以压力,面上未曾显露任何颜色,只是做思虑状。
听到乐天要领兵出征西夏,那西夏副使怒不可遏:“乐大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呵呵冷笑了一声,乐天直视那西夏副使,道:“你党项自前唐不堪吐蕃之扰,被前唐内迁于灵夏,自前唐便为我华夏藩篱,历唐至五代世世为臣,然而李元昊叛宋更攻我大宋故地自立为帝,实为大逆不道,今我大宋用兵惩戒屡屡得胜,汝蕞尔小国还不俯首称臣,自缚入朝请罪,却屡用拖延之策,难道不怕我大宋天朝用兵,铁蹄踏平汝灵夏么?”
那西夏副使承认西夏不比大宋,却是硬着骨头叫道:“我大夏虽地狭人稀,却没有怕死的汉子!”
“能说出这般豪言壮语者皆是汉子!”盯着那西夏副使,乐天冷笑数声:“既然党项人都如尊使所说这般,是不怕死的好汉,那我大宋也不要你夏人战俘的赎金了,数万的战俘本官一天杀上一千,要不了一个月也便杀的精光,正好可以成全尊使之言。”
乐天话音落下,殿中立时传来一阵窃笑声,不过很快收敛了回去。
闻言,那西夏副使眼中几欲滴血,乐天这是在赤祼祼的在打自己的脸啊,自己刚说西夏勇士都是不怕死的汉子,乐天便拿数万西夏战俘说事,这脸打的啪|啪的响啊。
那西夏正使还是沉得住气之人,看到这种情况忙用眼神示意身旁附使不要示意用意,一边又与乐天说道:“驸马爷莫要动气,不要与这副使一般计较,驸马爷所提的议和条年,容小使二人回到夏国禀报国主,待国主做出决断,再回复大宋皇帝陛下如何?”
乐天之所以将话说的这般强硬,一来是在徽宗面前表现自己,二来是让西夏人死了让自己做驸马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西夏正使会打蛇随杆上,倒是让乐天哭笑不得。
没理会那正使,乐天接着说道:“韩非子有云:‘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汝夏国本我大宋之藩篱,叛而自立,又接连戏侮两大邻国,汝国未灭只是运气使然,今气数十不存一,还望汝夏主为日后早做打算,举国来投方为明智之举。”
殿中群臣皆以为乐天经义见长,只是乐天这般劝说西夏举国降宋的说法却是未免有对牛弹琴之虞,虽然西夏野战精锐损失怠尽,但却还守成有余,绝不至于马上就会亡国。
乐天之言让人心生闷气,但西夏正使此时没有空与乐天纠缠,只是向上拜道:“大宋皇帝陛下,请恩准小使回国复命与我国国主商议再做回复!”
徽宗赵佶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投向乐天,笑道:“夏使,朕己言明,宋夏议和之事朕己全权交与乐卿,汝有建议可与乐卿提尔。”
知道乐天是最难缠的,提出的条件也最为苛刻,大宋皇帝陛下自然不屑与自己争议些议和条年,故而一直用此言来推诿,使这西夏正使不知如何是好,眼下自己将姿态放的极低,但这乐天不仅不给丝毫面子,而且更是咄咄逼人,将西夏的脸打的啪|啪做响,不知肿成什么样子了。
还能让乐天这般戏耍大夏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此时这西夏正使己经无计可施,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的心中生出一计,连忙向徽宗赵佶拜道:“大宋皇帝陛下,小使实在无法做主,为表我大夏议和之诚意,小使请大宋皇帝陛下遣使随小使回夏,大宋皇帝陛下对于议和有任何条件,皆可通过大宋使节与我夏主商议。”
觉得自己实难逃壳,西夏正使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徽宗赵佶闻言,目光扫过左右,眼中露出征询之色。
童贯眯起眼睛,心中忽生出一计,立时出班道:“陛下,咱家觉的夏使此言可行。”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臣也觉的此计可行!”尚书左丞白时中心中思虑片刻,也出班奏道。
明知道西夏是采取拖延之坟,所谓的外交谈判未必能解决的了问题,徽宗赵佶点了点头,问道:“出使夏国的人选,诸位卿家以为谁人最为合适?”
童贯上前继续说道:“陛下,咱家以为出使夏国,中书舍人乐大人最为合适不过了。理由有二:其一,夏国国主有意将夏国公主适与乐大人,结此秦晋之好,实展我大宋国威;其二,陛下一直委乐中书以宋夏议和之大任,而乐中书凡事所说皆有理有据有节,实为臣等信服,所以臣才推荐乐中书。”
你|妹|的,这是借刀杀人啊!
听闻童贯将这话说完,乐天险些骂出了脏|字。
这特|么是要自己送死的节奏啊,西夏举国都知道是自己俘杀夏军众多,怕是自己刚刚到了夏国,生命安全就未必能得到保障。
白时中借机也进言道:“陛下,童太尉所言甚是,臣也认为乐中书是出使夏国之不二人选,一来乐中书为我大宋一代才俊,此去夏国定可显我大宋乃礼仪之上邦大国;二来乐中书素有兵威,定可镇夏国中之对我大宋图谋不轨着,至于乐中书的安全,更不容陛下耽心,夏国国主有意嫁女与乐中书,自然会保护好乐中书之安全的。”
“臣附童太尉、白大人之议!”
“臣也附议!”
……
就在童贯、白时中二人话音落下后,邓洵武、胡师文等一干蔡党忙齐齐奏道。
听闻奏报,乐天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自己于西北攻夏,朝堂上又与夏使谈判,没想结果给自己踩出个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