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御史中丞王安中与纪大人,乐天在中华日报社审看为后日报备的稿件,同时也在思量着日后的对策。
所谓自己在报纸上与御史之争,究其实质实则是自己与童贯、白时中等人之争,虽然事先被自己合纵联樱花左支右挡化解去大半,但此事免不得要闹上朝堂的。
今日御史中丞王安中前来,虽然言语间似乎有些鸡同鸭讲的味道,但其实己经说明一个问题,王安中无意与自己纠缠什么,事实上王安中心中也清楚的很,有了下边一众御史折腾,自己也犯不得去开罪乐天,毕竟乐天身后也是有依仗的。
乐天可以预料到,这些御史将联名奏疏递上去,后日大早朝,徽宗便会召自己临朝自辩奏对。
话说中华日报之红火己经超出的原本意料,报社里的一众“汴漂”编辑主笔们早便一改当初的颓废之气,个个兴致高昂,可以说中华日报的兴隆众人都感到与有荣焉。
看了几篇预选的初稿,忽有人送帖子,乐天收下后打看了,原来是自己的半个老师陈凌元与国史院编修官宇文虚中二人联合做东请他吃酒。
陈凌元是御史还寻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的打击面太广,何况自己与陈凌元的关系是朝野皆知的,来寻自己报怨两句也是无可厚非,怎么连国史院编修官宇文虚中也来寻自己了,宇文虚中与自己只是上次见过一面,并没有什么交情,此番寻自己吃酒又是何意?
将帖子又看了几遍,乐天在心中揣测莫不是宇文虚中是受了什么人的托付,特意拉着陈凌元来传话或理摊牌不成?
……
宇文虚中的面子可以不给,但陈凌元的面子自己却不得不给,皆陈凌元算是自己半个老师。
按着帖子上的时间,乐天在夜幕刚刚降临这际来到了距离端门外不远的内御街,自乐天于今岁春的献俘礼后,再到西北荣立军功,再后来又被差了安置流民的差事,这半年折腾下来,名声在汴都城大的紧,不少汴都百姓也是识的乐天的,刚刚进了这家酒楼,立时有店小二将乐天引到了二楼一处极好的雅间。
推门而入,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陈凌元与宇文虚中二人早己坐在里面了,正在喝茶闲聊。
乐天拱手道:“未想二位己经久候,我却来的迟了!”
说实话,陈凌元与宇文虚中见乐天还是有些尴尬的,论品阶乐天己经是四品大员了,而自己二人还都处六、七品这个层次,忙起身还礼,待乐天坐好后,才入了座,招呼店家将酒菜端上席来。
说了几句客套话,吃了两杯酒,乐天先是将目光落在了宇文虚中的身上,笑道:“宇文大人今日怎有了闲情逸志,请乐某吃酒?”
“下官是来景仰中书大人的!”宇文虚中笑道,随即在乐天略有些吃惊的目光中,自顾自的说道:“自我大宋开国来未,而今岁变局之在深令我等修史之人感到惊讶,其一为夏贼败入叩求和,许公主与中书大人;其二为乐大人创办了中华日报,以下官之见实则心变了我大宋之舆情!”
闻言,乐天有些惊讶又有些意外:“仅此而己?”
这时,一旁的陈凌元道:“宇文大人,不妨直说罢!”
听陈凌元之言,宇文虚中点了点头,言道:“今日是陈大人约下官前来的,目的是要劝慰一下中书大人,眼前中书大人天上行走于悬崖之边,稍不小心便要踏空,如今所处之境,中书大人可察觉否?”
能在朝堂上为官,大家都是聪明人,乐天自然听得出其中意思,不过仍揣着明白装糊涂:“宇文大人所说的可是乐某办报之事?”
“不错,宇文大人是陈某请来做说客的!”这时陈凌元开口,又说道:“你今办得了几日报纸,起初一期尚且算是风平浪静,未想到第二期却是直指御史台,你连纠弹百官的御史台都敢抨击,这朝廷上下三省六部,你还会将哪部放在眼中,甚至会惹得人人自危!”
陈凌元直言,眼中也是带着不少忧色。
“陈大人所言极是,乐大人今如同掌得话语之权,固然可畅快一时,但长此以往,对乐大人未必是为好事!”
陈凌元曝出一个自以为乐天不知道的消息,“今日己有三十多个御史联名签了奏疏,打算明日呈与陛下弹劾于你!”
对此乐天并不表示惊讶:“朝堂上能出现这种局面,又岂能怪得了乐某!”
“是为何意?”陈凌元在一众御史同僚面前受了不少埋怨,心中自然有些怨气。
看陈凌元露出的怨气,乐天起身走向窗边,面上露出愤然之色,说道:“吾当初只因路见不平而施援手,被蔡相外放于钱塘,机缘巧合下乐某于东南剿匪平逆以身进功,今岁春时又于西北立功破敌,甚至乐某不谦虚的说上一句,于大宋当山社稷,足以当得上劳苦功高四字,然童贯连同依附于其的党羽,却在陛下面前进言,令乐某去适那夏人公主。
此事看上去风光美好,谁又有看到隐藏于其后的阴谋,乐某于本边屡败夏人,那夏人视乐某如仇寇,此去夏境,乐某能否全身而还,尚且是两可之事;再说日后乐某便是娶了夏人公主全身还朝,朝廷还会继续重用乐某,只怕到那时乐某怕是形如外放!”
闻言,陈凌元与宇文虚中二人对视了一眼,乐天所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娶了夏人公主后,乐天的政治生命怕也只能在闲职上厮混了,试想有谁能信任一个敌国的驸马爷,甚至连同公主与驸马爷都被国人当成人质来看待了。
想想自己受些同僚的怨气,与乐天相比还真算不了什么,陈凌元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宇文虚中此刻也不知如何安慰乐天,只好道:“中书大人是于国有功之臣,天子必不会亏待!”
“二位可还记得上月汴都大水、李纲李大人被外放之事?”乐天忽又有激动的说道。
不待二人回话,乐天接着说道:“我等皆圣人门徒,自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然李大人所言汴都阴气甚重,所寓意如何不需乐某细说,二位大人心中明净的很,既然乐某被排挤到如今这等地步,只不过是办份报纸罢了,竟然还有人要时时揪乐某的过错,做那鸡蛋中挑骨头之事,那就休怪乐某撕破脸面了。
乐某刚办了份报纸,便有御史弹劾,既然他做的初一,便莫要怪得乐某做那十五,大家皆是比拼手段分个上下,输的人自然便不要觉的丢了颜面。”
陈凌元叹道:“你明知对方圣眷在身,还要以卵击石?”
“李纲李大人亦不是如此么?”乐天反问。
对于童贯等人,朝中一众清臣心中又怎不忌惮怨恨,却又无可奈何。
宇文虚中想了想道:“中书大人眼下有了夏人驸马这个身份,倒是不怕那阉人,不过后日朝堂上,中书大人以一敌众,怕是不易面对。”
后日乐天面有朝堂之辩己成板上钉钉之事,陈凌元叹了口气,言道:“你因李大人之事与自家遭遇而愤然,因然情有可原,但此番做出的动静甚大,难免不叫朝中众臣心中顾忌疑虑,不得不谨慎行事。”
陈凌元话音里说的很是明白,乐天面对的不止是御史台,便是三使司与三省六部也在看着呢,乐天可以开喷于这些朝臣之上的御史台,就敢喷这些人,心中不得不防呐。
乐天言道:“上月李纲李大人以一己之力直言奏事时,御使台诸位可曾声援支持?还不是尸位素餐,乐某今日不过是办份报纸当做喉舌为百姓言事罢了!”
突然间,陈御史有一种错觉,是自己看错了乐天还是乐天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抑或是汴都的王化之气太盛,活脱脱将一个卖滑使诈的世俗小吏,教化成了耿直之臣。
“不过二位大人也勿需为乐某担心,便是乐某于朝堂上辩的输了,大不了回家做富家翁去,朝堂上的诸位日后也免不了要与乐某打交道!”乐天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乐某现下还年轻的紧,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熬下去。安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走留无意,慢随天外云卷云舒。”
此时,陈御史与宇文虚中才想了起来,乐天便是不做官依靠中华票号与皇家建立起的关系,足可以自保,倒是让自己二人的担心多余了。甚至在二人眼中看来,乐天才是人物大赢家,娇妻美妾、宝马香车、良田豪宅,另外不止是银行里有存款,而且连银行都是他们家开的。
果不出乐天之前的预料,次日,回家赋闲的十余天的乐天,忽收到宫中传来的旨意,着自己于时朝会日入宫大朝。
二十日是为朝日会,也是中华日报第三期发行的日子,只不过乐天在头一天晚上报纸排好版开始印刷时,就命人将先印好的一百份拿到家里,留着第二日上朝时用。
天色还黑时,乐天在武松、尺七、屠四几人的簇拥下,来到宣德门前,立时间引来一众朝臣大员们的注目,谁都知道搅弄今日朝堂的风云人物到来了。
那边,一众聚在一起的御史也看到了乐天,鼻间却是齐齐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冷哼,眼瞳间散发出野狼似的幽光,显然这是一群同仇敌忾的人。
对于今日聚在一起这些御史们,朝中一众大臣也是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若这乐中书是那么轻易被整倒的人,当初在钱塘县早就不知被蔡相公整死多少次了。
谁成想结果越整治乐天,乐天的官做的越大,越整治越风光,此刻己成为四品大员的存在了,一群三、四十岁还窝在七品上徘徊不前的半仆街们想整倒另一个风云人物,从技术角度上来说,多少是有些难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