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三竿,昨日受了伤的童贯在榻上睡了一日身体乏的很,命几个宦官们来服侍起床。
侍候在旁边的小宦官劝道:“老祖宗,您身上的伤还未好,还是多休息一会罢!”
“睡了一日了,本帅想出去走走!”童贯起身命身边的小宦官们服侍穿衣。
“大帅,鄜延路刘帅呈来的紧急公文!”这时便有府中亲军急匆匆闯了进来,一直来到童贯的寝室外,隔着门帘双手呈着一份公文说道。
“没看到本帅正在忙么,且先候着!”正在小宦官服侍下穿衣的童贯很是不悦的说道。
那帅府亲军忙说道:“大帅,驿卒刚刚送来,自鄜延路的金字牌发来的急脚递,还请大帅过目!”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记载,宋代的驿传中有三等:“曰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遽,日行四百里,惟军兴则用之。在熙宁之后,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羽檄便是古代插有鸡毛的代有表紧急公务的鸡毛信。
这金字牌急脚递,名为急脚递,实则是为日夜不停的马驿,代表着最急的紧急公文。
“喁?”童贯挑眉,随即言道:“本帅正忙,拆开念与本帅知晓!”
“想来又是夏人罢!”童贯先是问话,随后又重重的冷哼一声,“昨日行刺本帅之事,本帅还未曾与他们计较,如今尚未议和,怕是又惹下许多事端。”
“喏!”那边事帅府亲军应了一声,拆来印有金牌字样的急脚递念道:“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刘帅来报,麟州、火山军、保德军急报,数队夏军于前日进犯麟州、火山军、保德军,在大肆抢掠一般后退回夏境……”
“本帅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是夏人抢掠一番而己,这个刘延庆真当个大事还用上了金牌急脚递!”洗漱过后由着小宦官为自更衣,童贯不屑,想了想又言道:“西北之地苦寒,夏境尤甚,每岁冬日都是夏人难捱的时候,此时临近深秋,今年夏境又欠收,那些夏人若不来我大宋抢掠,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去。”
耐心听完童贯的话,那亲军才出言:“大帅,小的还没说完!”
“接着往下说!”童贯示意道,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要说这夏贼胆子也够大的,如今议和之事尚未完成,就敢向我大宋挑衅,若不是本帅志在幽云,当真以为本帅不会领兵灭了他们……”
正在那亲军准备继续读金牌急脚递,却被在旁边有侍候童贯的小宦官打断,那小宦官讨喜的说道:“就是,老祖宗这些年在西北威镇党项、吐蕃、回鹘,只要老祖宗咳嗽一下,西北这块地方都会抖三抖呢!”
宦官除了会侍候人外,谄媚也是必不可少的,若不然在宫中干到终老,也只能在最下层苦苦挣扎。
这时一个拿过刘延庆好处的小宦官又忙说道:“鄜延路的刘帅素来听大帅的话,有什么事自然要最先禀报大帅了!”
那亲军耐着性子听完两个小宦官的话,才接着说道:“刘帅禀称,在夏贼在我宋境一番抢掠之后,随即又派人指责我朝派兵入寇夏境大肆抢掠,为此麟州军与夏境军马多次发生小规模对峙冲突,为了防止事态继续恶化,刘帅在约束属下的同时,特禀报大帅……”
童贯冷笑道:“蛮夷就是蛮夷,这些党项人纵是会做圣人文章,也改不了奸滑本|质。”
“刘帅行事素来最听老祖宗吩咐,自然有什么边都请示老祖宗了,不似那刘法、种师道二人居功自傲,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旁边有小宦官说道。
西北五路由武将担任经略安抚使中,刘延庆能力最次,但正因为最会拍马逢迎,也最听童贯的话,才被童贯提到这个位置,刘延庆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自然对童贯言听计从,对侍候在童贯身边的小宦官们也是讨好的很。
童贯点了点头:“嗯,刘延庆做事素来有眼力,知晓本帅志在幽云……”
轰!轰隆隆……
就在童贯说话之际,一阵震耳欲聋的剧烈声响传从耳中,令室内所有人心神一滞,那小宦官更是吓的险些将手中的物事掉在地上。
“又是夏人!”童贯重重的冷哼一声,“昨日行刺本帅之事,本帅还未曾与他们计较,如今尚未议和,又惹下许多事端。”
昨日遇刺童贯受到了惊吓,有了之前的心理阴影,童贯身形一颤险些跌坐在地上,若不是有睁疾手快的小宦官扶住,怕是就要当众出丑了。
“发生了何事?”童贯强做镇静,吩咐道:“快去看看是哪里?”
“喏!”那亲军士卒领了命令忙出去查看。
旁边的小宦官们醒过神来,低声说道:“老祖宗,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是泾原路种帅帅府那边!”
……
“大帅,种帅遇刺!”不多时,那得了吩咐出去打探的亲军回来禀报。
童贯忙问道:“种师道他怎么样?”
对于种师道,童贯是持着十分复杂的心情的,种师道与刘法一样都是有能力能实力会带兵打仗这人,正因为有能力有实力才不屑于拍马逢迎,遇到有分岐时也是固持己见,所以童贯为刷功绩,不得不重用这二人,但又不喜二人身上的傲气。
“回大帅的话,种帅无碍!”那亲军回来忙禀道,又接着说:“今晨种帅于帅府校军,有党项人扮做我大宋军士卒行刺种帅,所幸那刺客认错了人,使种帅躲过一劫!”
“夏贼这是在作死呐……”童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随即吩咐道:“快去请董先生来本帅这里议事!”
“老祖宗,您还没吃饭,待用过饭后再议事也不迟!”旁边的小宦官忙劝道。
“快去!”童贯不奈。
那小宦官忙应一声去请。童贯口中的董先生,自然指得是童贯手下第一幕僚董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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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你啊……”种师道坐于帅府中,一脸苦笑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乐天。
被看的不好意思,乐天打着哈哈道:“童贯的心思都放在联金伐辽之上,此实非我大宋之福!”
种师道撇了撇嘴:“老夫说的不是这个,老夫一世做人光明磊落,今日……”
乐天自然知道种师道所指的是假扮行刺之事,笑着回道:“自李元昊叛宋立夏,党项人素来猖狂,屡屡犯我大宋边境,如今却不敢寇边,全赖有义祖父老大人与刘熙河刘帅,然所据之功大多被童贯占了去,若非如此怎显出义祖父老大人乃国之柱石!”
“你这张嘴呐……”种师道拿乐天没有办事,不过看乐天倒是越发的顺眼起来。
“如今箭在弦上,童贯便是无心灭夏,但也是不得不发了!”乐天笑道,又点了点头:“汴都那边也是该加把火了!”
“何意?”种师道不解。
“义祖父大人!”乐天拱手以示尊重,继续说道:“莫说是童贯,便是陛下的心思也都放在联金伐辽之上,再者说朝堂上那些官老爷们只知道阿谀媚上、夸夸其谈,又岂会在意西北边事,自然要在舆论上做些文章!”
“不知内情的话,从表面上来看夏人将我大宋欺负成这副模样,我大宋若不灭夏,实在是国之大耻!”种师道点头,看了眼乐天笑道:“今夏宋夏议和,你这娃儿狮子大开口的向夏人要价,打的便是这个主意罢?”
乐天笑着回道:“只孙儿一人,万万是不能成事的,奈何老天爷都帮助我,那大辽的秦晋国王耶律淳居然知道了我大宋联金伐辽的意向,更想祸水东引,将我大宋的注意力放在党项人的身上,正所谓两好并做一好。”
种师道叹道:“当初为了对抗我大宋,契丹人扶持资助李元昊立国,现在契丹人为了自保,不得不出卖党项人了。”
乐天冷笑了一声:“便是如此,大辽又能苟延残喘几日!”
种师道面容上现出几分忧色:“不过老夫倒是担心汴都陛下那里,若陛下不点这个头,伐夏之事着实难办!”
乐天笑道:“义祖父勿需担心,孙儿只需要报纸上多多登录我大宋与党项人间的仇怨,引出民愤,陛下与满朝文武绝顶不住这般的舆论压力!”
事实上,乐天自离开汴都时,就吩咐过炎黄时报的一众编辑,在报纸上多多刊登宋夏之间的旧事,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场败仗,还有宋夏战争中大宋损失最大的永乐城之败,特别是政和七年西夏军队破靖夏城并屠城之事,更是浓浓的写上了一笔。
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士子官员看到大宋打过的这些败仗无不义愤填膺,对西夏摩拳擦掌,不止觉得乐天在议和中狮子大开口是对的,更觉得宋夏不应议和,甚至趁机一举灭掉西夏才好。
手中有报纸,就意味着拥用舆论权,拥有舆论权就是意味着引导着舆论导向。
拥有后世人灵魂的乐天,自然知道舆论的重要性,运用舆论操纵人们的意识,引导人们的意向,从而控制人们的行为。
乐天心中明白得很,大宋灭夏只差最后一点火候,或是说缺最后一点催化剂,而最后这点催化剂却是最令自己头痛的事情,没想到却是由辽国人完成了。